第 229 章
人们不断的审问我,他们很难理解一个被当成死去的人怎么还能活着回来。直到最高长官发了话,我才能接受治疗。但耽误的太久,以至于以后的每年冬天我膝盖上的伤都痛不欲生。
“你得理解我们,上尉,间谍行动太多了。”
“抱歉,不理解,先生。”我愤怒的回答,“你们要蠢到什么地步。我没有死在德国人手里,却差点死在自己的国家。”
“世事如此,这是我们长高给您的信。”他递给我一个信封,“看完立刻销毁,不管有没有危险,保密机构就是这么运行的。”
我本不想打开,但封口处熟悉的徽章使我不得不看。再后来,娃娃兵中的一个,在垂死之际要求见我。我坐着轮椅被推过去。
“艾伦?”
小伙子已经说不出话,他死死盯着我,咬紧牙关,憋着最后一口气。
“我们赢了,”我握住他的手,心里请求上帝原谅我的谎言,“战壕已从德国人手里夺了回来。”
他在弥留之际露出了微笑,然后闭上眼睛。我感到无比难过,因为他如此信任我,我却连拥抱他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医生匆忙间告诉我的。
我不愿哀悼这孩子,也知道人们很快就会忘掉此人。只是离开时,心里就有一种无人会发觉的哭泣的愿望。
“您能帮我寄封信吗?”我呼唤一位临床护士。
“当然,”她拿起来,看了看地址,又看了看我,“这是……"
“我明白现在是战争时期,但家人总是家人。”我耸耸肩,“我的德国血统不会比维多利亚女王更多。”
“说实话,您的字比人可丑多了。”
“我还能写字已经很了不起了。”我尽力把包扎好的右臂向上抬了抬,我们两个都笑了。护士很亲切地对我说,“不如这样,我帮您套上一个信封。”说着,她用钢笔抄下寄件地址。我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她红着脸问:“我写错了吗?”
“不,恰恰相反,你写的很对。”我淡淡微笑,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字和人一样漂亮。”
罗本很久后才来见我,他跪在我床前,如多年前我们一同睡前祈祷那样。只是当初我们无忧无虑,所求不过多吃一块苹果厚芝士馅饼。
“我害怕了,哥哥。”罗本艰难的说,“那些炮火,完全没有穿过去的希望。一瞬间灰飞烟灭,死得毫无价值,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对他说,“你是好孩子,我知道。”
“不!”罗本哭了出来,“我本可以救你,可我什么都没做。”
“听着,我的小弟弟,这就是战争。”我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说,“每个决策都很糟糕,有的蠢到不能停止,但军人的天职就是听令。你要活着,我们两个人,总有一个要活着。”
兰斯特家族很幸运,有的家族则不这么幸运。
维克多终究还是没逃过第八次负伤,这次,他参加的是自己葬礼。他的妻子想必非常悲伤,可别人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父亲,可怜的诺兰伯爵神情颓丧。尽管我见过那么多丧子的父亲,对此早已麻木,看到他象瘫痪一般时,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对他说:“这是为了法国,你儿子表现得象个英雄。”
但这是白费力气,只能使可怜的父亲哭得更加厉害,他无法松开儿子的遗体。这是他唯一的儿子,然而为了阻止了德国人通过,他将儿子送入军队。
“我的孩子,我杀了他……”他的父亲喃喃自语。
在教堂之外,我们遇到了几个聚集起来的年轻人,和陆军部的一位上校。
“啊!不错,你和我一样熟悉维克多。”那位上校说:“他是个出色的人物,有才能,又一直十分讨人喜欢。但他的妻子是傻瓜,看吧,还不脱下丧服她就会和别人调情。”
“我确实认识维克多,也认识他的妻子,我对他们并不十分赞赏。但是,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之后,我总是认为那个女的仍然值得注意,她很漂亮。”
“你们闭嘴!”诺兰伯爵被激怒了,“谁容许你们在我的门前议论我的家人?”
暴怒的伯爵吓坏了其他人,他充血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表明,他会随时与别人拼命。可等众人离开后,诺兰伯爵摔倒在地。
那时候,军务处恰好有人来发抚恤金,可笑的几百法郎。但来发钱的也是个腼腆的小伙子,他来的时候那股兴冲冲的劲头,和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之后的手足无措,都让人觉得可惜而残忍。
“先生?”
“维克多?"同样年轻的面孔使诺兰伯爵似乎产生了某种联想,他眼巴巴的看着这个人,情绪复杂。
“不……我很抱歉……您的儿子跟您一样勇敢。”男孩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钱,想要塞进伯爵的口袋。伯爵的感情最终爆发出来:“喂,天杀的!你这头蠢驴,来和我拥抱一下。这钱我用不着,你拿去吧,傻瓜。”
“这不符合规定……"
他求救般的看向人群,看到我时眼前一亮,似乎认识我。于是我做了个小手势,让他安静忍耐。
过了一会儿,仆人们送伯爵回家,他才松开这个战战兢兢的孩子,钻进马车。那男孩跑过来,问我:“夏尔少爷,我怎么办呢?”
“拿着吧。”我点点头,“不会有人怪你的。”
“这么多钱,可是一笔巨款。”
“对一个死去独子的老人却并不重要,送给你的父母,爱人,或者朋友吧。傻小子,这个国家又会怎么对待活着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