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阁主驾到1
1.澶州堵人
“老大,前面就是澶州城了。”
易东的话自马车外传来,将车内睡得昏昏沉沉的我给惊了个醒。我遂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门楼上硕大的“澶州”二字撞入我的眼帘。
终于还是来到了这儿!
这些年为了避免忆起某些人,忆起某些事,我都刻意回避这个地方,能绕过绝不经过,能不提决计不谈。但今次,唉,着实是避无可避。
“入城吧!”我冲赶车的易东随口道了句,落了车帘。
车子平缓地驶向前方,随之而来的各种喧嚣声亦透过车帘,汇入我的耳畔。
“站住,哪儿来的?都下车,例行检查。”
每逢这个时候,约莫得给点碎银打发了,易东于此在行地很,我便继续闭目养神。
但今次......
“小的有眼无珠,大人海涵,大人海涵。”
外头守城士兵的声音突然响起,一时竟将城门处的喧嚣给盖了个住,我听见四下里有好些个百姓在窃窃私语,猜度着这车内里坐着的我是何身份。
易东从来都不是个冲动的人,弄得如此招摇,想来是要给飞鸟报信。好啊!看我见到他之后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我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车很快行驶起来,入了城,各式的叫卖吆喝此起彼伏,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澶州城果然热闹地很,但那又怎样,我没有一点下车的欲望。
“老大,”坐在车驾外赶车的易东见我自进城起便一路无言,忙不迭冲我解释道,“之前,老大您和主子成婚的时候,主子从前的好友张环将军曾送了个令牌做贺礼。但老大你从不来澶州,主子又常常跑得没个影踪,这令牌便一直没个用武之地,所以方才我才拿出来显摆显摆。您可切勿见怪。”
“你给我省银子了,我怎么会见怪呢!”我笑语晏晏。
哼,等着瞧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我一定会让你记忆深刻!
易东干笑了两声,约莫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里,倒是闭了嘴,专心驾车。
到了闹市车速慢自是应当的,但再如何慢也不当如此吧!动都未曾动一下,又是个什么情况?
“发生了何事?”我掀开帘子往外看,正瞧见不远处的街道旁围了一圈人,将行道的街都给堵了个严实。
“哦,那边有个说书人在说书,听说讲得绘声绘色,很是受人喜欢。瞧这架势约莫是不好过去,老大,若不然我们绕道而行吧!”易东说着,偷偷瞟了眼街旁茶楼三楼处的窗户。
那扇窗户倒是合得恰得很啊,我甫一瞧过去,刚还大开的窗户“咚”的一声便给关了个上,慌里慌张地连撑着窗户的叉杆都给弄掉下了楼,且还巧不巧怔怔地砸在了下面围着听书的一个中年男人身上。
但其实你若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许会发现,那叉杆原本并不会砸到人,那个中年男人是瞧准了叉杆的方位故意挪过去的。不过,三层楼那么高,又是个实木的叉杆,砸在人身上,噫,真替那人疼得慌!
没什么悬念,怒骂声自听书的围观者中传出,接着便有好事者将受伤的中年男子给抬进了茶楼里,一时茶楼里围得水泄不通,进出不得,便是一旁原本还红火的说书人生意,都立时惨淡非常。
“老大?”易东瞧着我看戏,眉间有些个焦急,忙提醒道,“这边事有些个大,咱们绕路走吧,还得赶着去堂里找主子呢!”
“急什么?堂里早晚都能去,但这么精彩的戏错过了可就可惜了。”我漫不经心地看向易东,看得他不由低头。小样,玩心眼儿,你也得瞧瞧在谁跟前。
“可是老大,这堵成这样,我们也进不去啊!”
“无妨的,不消多长时间,这人群必是要退去。”
我瞧着易东,觉得这人今日面上的神色真是精彩,比方才的戏都妙上几分,且我倒是要瞧瞧他能硬扛到几时。想着,我脑中灵光一闪,瞟了眼三楼那个偷偷开着的一道缝的窗户,有了个好主意。
“哎呀,易东你怎么热成这样,瞧这头上汗出的。”
不待易东反应过来,我已是取了袖里的帕子替他拭了额头上的汗珠,温柔小意地让我自己都想吐。便是他易东自己也给惊得愣在当场,嘴巴半天都没有合上。
“老......老大.......你?”
“你什么?”
“良......良人徒......不可图啊!你乃有夫之妇。”
切,支棱半天才说出来,我有那么凶神恶煞吗?明明美若天仙好不?
“这话你当同你主子说。问问他,可晓得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不?抑或你再问问他,他是否记得自己如今是个有妇之夫?”我淡淡地说着,瞧见三楼的窗户缝合上了,遂抿了抿唇。
易东就不一样了,他也望了眼三楼的窗户缝,只是绝望之色显而易见。
不过这说话的功夫,茶楼里围着的人群便已退出了酒楼,想来是双方达成了某种协议,和解了。说书人见状,又忙一阵儿唱和,将退出来的人群重又聚在了身旁,开始声情并茂地讲述《杨门女将》的故事。
我不由多看了眼这个年纪轻轻的说书人,嗯,有才能,有耐心,是个好苗子!
“内里的人群都散了,想必也没什么看头。要不老大,咱们走吧?”
“你瞧这围着听书的有好多人,想来讲的必也是极好。我们既是难得来上一趟,便到楼上听听吧!”说着,我不待易东回话,便一个箭步向前,往这茶楼里去。
“呦,先生,好巧啊!”
不待我冲,自三楼往下下的那个人说话,二楼靠近窗户处的雅间里便走出一人,只见他冲楼上站着的白须老头道,“流云先生,经年不见,难得碰巧在这儿见到,一起喝杯茶吧?”
“不用不用,今日我还有事,需得离开了。”
话音未落,流云老头一个转身便和往楼上走的我,目光对了个上,转头便冲二楼先前说话的人急声道,“哎呀呀,我突然想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应当和你叙叙旧的。”说着,忙不迭先一步入了雅间,合了门。
“阁主。”
“嗯。”我缓步上了楼,冲那方才说话的百晓生点了点头,复又望着三楼楼梯处叹了口气,冷声道,“怎么?如今我见你一面竟还需得谋划考量了吗?那我也不妨告诉你,这茶楼周遭如今都是我的人,你是准备破窗跳下?还是行走到屋顶瓦端?抑或者你自己走下来?”
“既如此,那你便在上头待着吧!”我瞧着三楼半天没有反应,遂入了流云老头方才进的雅间,大开着门,在正看见楼梯的位置处坐了下来。
内里的流云老头心虚地瞧了瞧我,复又想起身借如厕的由头逃离,被和我一同入内的百晓生给拦了下来。
“先生不是要和我叙旧吗?这是干嘛,才来就走?”
“我突然想起来.....”
“坐下。”我冷声打断流云老头的话,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一点创意都没有,懒得听。
“不是,萤丫头,”流云老头瞧见我看他的神色,忙不迭更正道,“啊,错了,是小九九,我的阁主,你们夫妻俩闹矛盾,揪着我个外人做什么?放我走吧!”
“坐着,你还有用。”我冷不丁补充道,“何况,他飞鸟离家出手,为何哪儿也没有去,却偏生来了你这儿。你既敢收留他,便当得想好后果!”
“我说,你讲不讲理,他飞鸟是个大活人,爱去哪儿我哪儿能管的着?你就因为这跟我置气,你至于吗?”
“太吵。”
一旁站着的百晓生早候着呢!一听这话,很是贴心地自袖中取出块布团给流云老头塞到了嘴里,顺带不知从何处拎了根麻绳,将他流云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椅子上。观这娴熟技艺,约莫是操练过吧?
“流云先生您老就安生些吧?您以为刚刚叉杆那出是偶然吗?一来是为了拖住您老和飞鸟;二来嘛,自是要顺道将您老身上的药给捋了不是。”百晓生欢快地做着这一切,成功地将流云先生的脸气变了颜色,立时笑得愈发欢快起来。
“阁主,可还吵?”
“还行。不过,我可没让你绑着他。”
“阁主不也没说不能绑吗?何况,没准流云先生就喜欢这个调调呢!您应该给他个体验的机会。”
我默默看了眼嬉皮笑脸的百晓生,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这丫的有些个记仇啊!我记得当年他便是被飞鸟和流云这般绑过,如今事隔多年还是让他给报了回来。这么看着流云老头,竟是有些个惺惺相惜。当日我也是狠狠收拾过百晓生,今后务必得注意着点,可不能落在他的手里头,否则那亏可就吃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