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翚四凤冠1

九翚四凤冠1

明黄的城墙渐渐映入眼帘的时候,沈妙妙放下了素锦的车帘。

规规矩矩地坐好,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将头伸出去,好奇望着外面亭台楼宇、街道人群的人不是她自己一样。

靠近皇宫,禁忌自然就多了。

沈绎侧身坐在窗边,将正位让给了沈妙妙坐,方便她从另一侧眺望窗外景色。

见她老实坐好,沈绎神色柔和道:“妙妙很久没出来了吧,往日母亲在家时,担心你身体,很少带你出去……你要是喜欢的话,就让茗雪多带你出去走走。”

沈妙妙立即喜笑颜开:“多谢大哥。”

她顿了一下,然后俏皮地眨了下眼:“说不得,明天就要麻烦嫂嫂带我去这城里的各色铺子走一遭了呢。”

笃定的语气让沈绎一愣,从昨天开始,他这个宝贝妹妹有太多让他惊讶甚至惊愕的行为了,如今同她坐在一厢车中,沈绎甚至有种荒谬的陌生感。

这人,真的是她妹妹吗?

昨晚那个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劝说他们让自己试一试的小娘子,眉眼坚定,浑身上下那股所向披靡的自信气度,绝不是妙妙以前所拥有的样子。

难道一场变故能让人变化那么大?

喧闹声褪去,只有这车轮前行的沉闷声响充斥在车厢内。

沈绎道:“这话怎么说?”

封闭的车厢,厚实的壁板隔开外面,就连声音也隔得很好,但沈妙妙还是压低声音道:“大哥,妙妙虽小,但也知道,意外有时候发生的也不全是巧合。”

她垂眸,盯着膝上的手炉,那是出门前碧翠仔细地塞进她手中的,因为不知她要出门多久,细心的银珠往里面加满了炭火,摸起来热意四散,仿佛连空气中都暖了起来。

“凤冠被毁,别的不说,只怕修复的材料还需要我们自己多上心才行。”

她之前养病的时候,闲来无事,可是看过不少素苑书房中的书,多少也是了解这个大虞国的。

这个在现代人沈妙妙记忆中遍寻不到的朝代,和她印象中华夏古国并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朝堂宦海,将门世家,只有放在眼前,才有了那么点历史的厚重感。

官场犹如战场,她并没有天真的以为,她家的这位二哥,只是不小心碰倒了存放凤冠的柜子,而发生了一起乌龙才会波及将军府。

她大哥沈绎当然知道的更多,她虽不欲知晓沈家除了安郡王还有什么对手,但既然要参与,也不能一无所知。

沈绎望着他,沉默半晌,眼看着宫门近在眼前,才终于开口:“事发不久,我亲自去狱中见过盈之,那日当值却是有几个巡防士兵偷了懒,发现时,府库门已经被毁,库内凤冠也已被毁坏。”

沈妙妙歪头:“现场不但没有留下蛛丝马迹,连嫌疑的人也找不到吗?”

沈绎沉着脸,缓缓点了下头。

果然如此,沈妙妙暗自叹口气,身体恢复后,她的舒服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呢。

沈家有难,她现在是沈家一员,不可能坐视不理,况且沈家人对她真的不错。

“如果我把凤冠修好,二哥的杀头之罪能免除吗?”她问。

沈绎:“……你昨晚在书房外偷听到的就是这个?”

沈妙妙吐了吐舌头:“不是大哥你说,可大可小,如果是有心为之,自然会有人往大里说了。”

沈绎半晌不语,最后道:“先看看凤冠再说吧。”

这是沈玉昭第一次入皇宫,对于沈妙妙而言,首次走出将军府的机会,就是亲临皇宫,也是够刺激的了。

马车是将军府的私家车驾,沈绎今日沐休,他们此次前来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西侧偏门丹凤门,马车停在门前,温书将车帘撩了起来。

沈妙妙跟着沈绎下了车,红墙黑瓦,高耸威严。

从门洞进入皇宫,除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禁卫兵,便只有他们兄妹二人走在长长的甬道上。

沈妙妙抬头望了一眼,楼宇飞阁傲然矗立,她踏在这坚硬的地面上,才有了一种穿越到了古代的真实感。

沈家二公子沈充当值的文思院是大虞国主管制造金银器的机构,不同于礼物局、绫锦院以及铸印局都设在京城西处的制工坊内,文思院作为给皇帝后妃制作佩饰冠冕、侍奉皇室的宫廷手工业作坊,为了方便差遣,设在了皇宫外院。

沈绎带着沈妙妙穿过一层又一层的门禁,终于到了文思院门口时,沈妙妙已经有些气喘了。

我的天,这身子差的不止一点点,沈妙妙暗自腹诽,再加上腿短,生生走得她胸闷气短。

因为发生了凤冠被毁的事故,此刻文思院大门外重兵把守。

沈妙妙停下来休息,沈绎则走到阶前一位高大的青年跟前。两人凑在一处低声交谈,远远看着就是关系匪浅。

她搭着兜帽,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娇俏的下巴,听见那青年和她家大哥有说有笑,隐约有爽朗的话语声传来。

“我说,沈大,你今天竟然舍得把宝贝妹妹带出来,真是不枉我主动请缨带兵替你守在这里……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可是一眼没瞧过咱们妹妹,怎么样,不替我引荐一下吗?”

沈绎不为所动:“怎么没见过,她满月的时候,国公夫人不是带着你来见过了吗?”

她家大哥用着毫无起伏的语气,讲这样一个陈年事实,让沈妙妙忍不住暗笑起来。

青年无奈,后又和她大哥嘀咕两句,才抬手示意身后放行。

重重士兵立即让了一条路出来,他们兄妹二人像是闯关成功的玩家,终于进到了文思院内。

甫一入内院,就是刚刚欣赏完将军府广阔恢弘的沈妙妙也忍不住感叹,这文思院说是皇上的内宫,她这个现代人也是信的。

游廊雕壁,处处精巧。

她仰起头,望着文思院主殿的屋顶。那里斜斜翘起的脊兽颇为恣意,歪着头看了半晌,因着距离过远,分辨不清是什么。

沈绎前来,自是有人通报,不多时,就有一队人匆匆前来。

为首的一人年纪看着有四十多岁,方脸阔鼻,一副正气做派。

“沈大人亲临文思院,下官未能恭迎,还望大人海涵。”他说着行了一礼,起身时目光扫到沈妙妙,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沈绎沉声道:“许大人客气了,升之今日前来,是为了私事,大人不必多礼。”

文思院的监官许州正,人如其名,给人的第一印象有些刻板固执。

但他作为文思院的监官,出了凤冠被毁这样的事情,这两日想必也是寝食难安。

沈绎不请自来,许州正明白他的意图肯定是在自己弟弟身上。许州正此刻虽一个头两个大,但沈绎身为太常寺正卿,官居正三品。他一个监官,不过是从五品,丝毫不敢怠慢。

沈绎没有开口解释身后女子,许州正即便有立场却也是不敢开口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两人请进了内堂。

文思院主殿不大,大约是因为院内分布着各个小小的院落工坊,主殿里便显得有些冷清。

许州正恭恭敬敬将沈绎两人让进了屋子,请了上座,却听沈绎道:“许大人,不必忙了,我今日来是想看看那顶为贵妃娘娘所制的九翚四凤冠的。”

许州正见到沈绎前来,大约就猜到了他的目的,此刻立即显出为难的神色:“沈大人,不是下官不通融,少监大人在院里当差的时日虽然不长,可与各位同僚关系都非常好,就连制所里的匠师们,都和他有说有笑的,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大理寺少卿大人亲自来将人羁走,下官真是爱莫能助。”

他顿了一下,苦恼得仿佛脸上的皱纹里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之情,说道:“凤冠已毁是事实,现在端看陛下如何发落。”

言外之意,这看与不看,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他还是对沈绎的身份和沈家的背景仍有所顾忌,转而又道:“我也是想着帮少监大人找到那诛心的犯人,昨日彻夜未眠,仔细寻找线索,想着一定要还盈之老弟一个公道呢。沈大人放心,就算是陛下问起来,我也绝不会让这罪责由少监大人一个人扛的。”

他这一刻将话说得好听,真到了殿前面圣,是否会是另一副严正的说辞也未可知。

沈绎沉着脸,背在身后的手渐渐握拳。

还不待他压住火气开口,沈妙妙却是上前半步。

她摘下兜帽,抬起头的那一刻,淡雅妆容下一张靓丽容颜让整个殿内都亮了几分。

肌肤胜雪,明眸顾盼生辉,年纪虽小,容色却清丽,见惯了金银玉色的许州正竟然觉得往日那些夺人眼球的明珠美玉都不及眼前这娘子一分。

朝着这位监官大人福了下身,沈妙妙温声和煦道:“小女沈玉昭,是沈充大人的三妹,见过许大人。”

许州正愣住,半晌才回过神,心中惊艳又诧异,道:“原来是沈三娘子。”

这难道就是被安郡王次子退了婚的沈家女儿?

也不知安郡王是抽了什么疯,这样貌就是在宫中也是不遑多让呀。

收到沈绎看过来的眼神,沈妙妙眼睫轻眨,她笑意不断,对许州正道:“许大人秉公办事,严谨奉公,我自二哥哥口中可是久闻盛名呢。”

“许大人,这府库安防虽然归在我家二哥头上,但门禁与门钥却是在大人手中吧。”

这话由她大哥来说,怕是要落一个以大欺小的口实,由她来说,就看似就没什么紧要了。

许州正端看这小娘子笑容可鞠,毫无扭捏之色,此刻再听到这问话,心中忍不住警铃大作。

自从出了事情后,他千防万防可就是怕沈充将他拖下水,虽说平时沈充面色和善,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事关脖子上的脑袋,为了保命,什么话都有可能说出来。

沈家虽不可能无动于衷。但也别想把责任推到他头上,他有一万个理由证明自己和这事并无直接关系,他的清白可是千真万确的。

许州正正色道:“不错,门禁和钥匙确实是在我手中,但许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门禁按时开落,钥匙从未离开过身边,我这里可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他板着一张方脸,一副庄严不可侵犯的表情,就等着沈家开始对他发难,这个时候,推诿责任和刻意刁难他还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事沈充也是吃了暗亏。

想来这沈将军的二子也是倒霉,这升迁之路非但不顺畅,甚至还莫名出了岔子。

一顶凤冠,岂是几个巡防卫兵就能了事的,惠妃娘娘的凤冠被毁,在后宫的颜面尽失,到时候闹到陛下那里,沈充怕是凶多吉少啊。

谁知,沈妙妙却从容点头:“那是自然了,许大人辛勤劳苦,每日也必是检查了所有府库物品的出入库,院内所有人员的流动与出入,名单必是定时定点又准确地报到了您那里的,而每日这院中也肯定是点名放入,到了时辰又点名放出的。”

一旁沈绎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嘴角忍不住翘起。

就听沈妙妙悦耳轻音道:“朝廷既然设置了二员,想着的就是文武配合,我家哥哥这里做得不够好,但许大人却能独当一面,必定是周到无缺的。玉昭这里还替二哥谢过许大人了,如不是许大人事无巨细,想必凤冠损毁一事,牵连得更广,那可真是文思院的一场横祸了。”

她说着,再次低身行礼,吓得许州正急忙摆手,大呼不可。

一旁沈绎却伸手托住她的胳膊,蹙眉似是不悦。

沈妙妙一笑,抬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转而望向许州正:“许大人,您说我讲得对不对?”

许州正被她几句话说的,方正的脸开始变形,额头也冒出细汗来。

他支支吾吾,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娘子谬赞了,这都是许某分内之事。”

轻咳一声,他急忙转向寡言的沈绎,此刻这位看起来好像更好说话呢。

“沈大人,按理说,这凤冠出入府库都是要有记录和正当理由的,但如今您说要看,下官必定不会让沈大人白走一遭,只是凤冠已损,您是要……”

沈绎淡淡道:“这点许大人放心,我们只是看一下损坏程度,不会另生事端的。”

许州正无法,最后只好咬牙点头。

太常寺虽不是文思院的直属上方机构,但每年礼祭、庆典,可都是给文思院下了不少任务,他虽然保命要紧,但官位也不能不要,这推拒怕是都惹得这位太常寺卿的不快了,再拒绝下去,得不偿失。

无妨,反正那凤冠毁的彻底,他们就是看了又能怎样。

许州正说是给沈绎看,非但只让他们兄妹二人看,而是将今日当值的工坊匠师们全都召集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将损毁的凤冠从柜子里请了出来。

许州正:众目睽睽,我看你们能有什么通天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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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妙妙:兴奋!激动!!且手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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