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放饵

第五十四章 放饵

五十四、放饵

靳王故意踩着日出的时候绕到正门回到了王府,王府门口两个正在打瞌睡的守卫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一眼瞧着自家主子回来,赶紧迎了上去。

“王爷,您不是在睡觉吗?”

“怎么?”靳王看了他俩人一眼,“半夜睡不着,不能出门散个步?”

“能,能,您是王爷,您想什么时候散步就什么时候散步。”

翟叔看见靳王进了王府,赶忙迎上来,一边吩咐几个下人去后厨准备早餐,一边询问靳王今日的行程。

“今天哪儿都不去了,在府里转转,初九呢?”

“这呢这呢!”初九连跳带蹦地跑过来,“王爷!我听见人声就赶过来了。”

“大家都去干活吧,初九伺候着就行。”

初九随着靳王来到南苑的走廊上。等众人终于散去,靳王的笑意猛然一收,他低声问初九,“昨夜我出门的信儿放出去了么?”

“放出去了,但是您那小楼没发现有人靠近。”初九走快了几步,靠靳王近身一些,指着花园栅栏的某个角落说,“夜里我就躲在那里面,蹲了一宿呢。”

靳王拍了拍初九的肩,“辛苦了。”

“不辛苦。”初九笑了笑,“我还从来没抓过贼呢,这事儿新鲜。”

靳王见他非但不害怕,甚至还乐在其中,便觉好笑,“你倒是不知道怕,最近城防募兵,要不放你去试试,说不定比本王这的赏钱多。”

“不不不!”初九使劲摆手,“我可不去当兵,听说当兵可苦了,哪有在王府伺候我家王爷好,您不怠慢下人,让我们个个吃得饱,穿得暖,逢年过节还多给红封,您问问他们,谁愿意走!”

他这小嘴比那调了蜜的糖糕还甜,说得人身心愉悦,靳王到底不能免俗,他被人翻来覆去地一夸,也禁不住勾唇一笑,“不过夜里盯梢这事儿,还是要小心谨慎,另外,又到月底了,书房那边,暂时不必领人清扫。”

“是。”初九跟着走了几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唔……”

他此时正站在南苑的正中,身后是自己所居的吊楼,身前是一条穿行松林、曲径通幽的长廊,两侧有石墙拱门,下人们不断地绕过院子,经过他身边时,均躬身行礼。

靳王未说话,而是抬起脚,往库房的方向走去。

初九紧随其后,随手招呼下人们左右礼让,“王爷,库房那边有林先生管着,您平时不过去的。”

“偶尔好奇,去看看库房里都攒下些什么玩意。”靳王一边往库房走,一边说。

看守库房的林先生是本地人,从三年前就一直在王府库房管帐,这人一丝不苟,事无巨细,大多时候耿直木讷,讨人嫌还不自知,与旁人处得不好,倒因为性格孤僻,落的个两耳清净,只与那入库的账目成朋,与这库房中高矮不一的宝箱为友。

林先生在暗房里缩成一团,正就着晌午的日头打盹,初九上前拽了他一把,他差点往前栽一跟头。

“还睡!不看看谁来了!”

林先生擦了擦迷糊的双眼,定睛一看来人,吓得差点从坐着的椅子上摔下来,“哎哟,殿下,什么风把您吹来我这阴凉地了。”

他这话酸劲儿足,靳王挑了挑眉,上前晃了晃他那张记账的破桌子,“初九,明儿给先生换张稳点的,瞧这三条腿,写字不晃吗?”

“好嘞!”初九掐了一把林先生的胳膊,“还不谢王爷!”

林先生连忙躬身道谢,跟着往前的脚步都勤快了些。

库房门上了三道锁,林先生从腰间掏出两把钥匙开了其中的两把,又从初九那讨要了第三把,将库房开了。库房中琳琅满目地堆着几十个大木箱子,金银珠宝,玉帛细软,应有尽有。

靳王随手将一枚和田玉佩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心道,仿佛这些年来,他与京师的联系,都在这间黑压压的库房里了。

这些东西沿着官道走上数月,从靖天的禁宫一路到这荒凉的北方,跋山涉水,但也仅此而已。

这些年来,他没觉得这些东西有多珍贵,却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很多人眼中的命,甚至比命更值钱。

“账簿呢?”靳王朝身后跟着的林先生说,“拿来最近的我看看。”

林先生连忙从腰间拿出一叠厚厚的账簿递给靳王,“王爷,这东西我随身带着,蹲茅房我都不敢离身。”

初九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他慌忙从靳王手里夺下账簿,在自己的衣服上使劲擦了擦,才又递回给靳王,“老林,你怎么回事?!怎么跟王爷说话呢!”

林先生不以为然地道,“这账簿一个字都不能错漏,万一被人偷去改了字,错了一笔账,林某人的脸还往哪儿搁!”

林先生振振有词,但是跟初九的忌讳愣是没打到一处去,两人你来我往,片刻间吵得不可开交,靳王任由他们在身后吵着,自己则悠闲地翻开账簿,一页一页地瞧着,他仔细地翻了这半个月的账目,在其中几日上做了折印。

手旁开着的箱子里正好摆着一个不起眼的盒子,靳王好奇心起,随手将那木盒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栗色的腰带,带钩是温润的和田籽玉,还有镂空的圆佩坠在上面。靳王拿起来看了一阵,便将那腰带顺手放进袖中。

“林先生。”

林先生推了一把正在数落自己的初九,往前走了两步,“王爷,何事?”

“上个月由任大人监运来的那几箱东西里,有多少块这么大的玉佩?”靳王对着林先生比了个大小。

林先生仔细回忆了一会儿,回道,“共九枚,白的三枚,翡的两枚,翠的四枚。”

靳王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记得这么清楚?”

林先生傲气十足地笑了笑,“小的就看着这么点东西,哪还能记错了。”

靳王赞许地点了点头,“都找出来,我看看。”

林先生点了点头,连忙动手去扒拉箱子,不一会儿,便将那装着九枚玉佩的锦盒拿了出来。初九上前,将那九个盒子一一打开,开到第八个盒子的时候,他的脸变色了……

“怎么少了一枚?!”初九拿起空盒,转头看着林先生,“玉佩呢?!”

林先生惊得牙齿打颤,“王爷,我、我不知道啊!”

初九急了,“方才还说这库房里的东西全对得上,现在对得上吗?”

林先生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在了地上,下一刻,他忽然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一边懊恼一边怒吼,“哪个贼人偷了去,砸了我今年的账面!”

这人对于库房丢了东西这事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倒是为那失掉的玉佩毁了自己做好的账面而悔恨,靳王笑道,“罢了,也不是你的错,你站起来。”

可惜林先生气得腿软,根本站不起来,靳王也不催他,而是指了指面上还剩的八枚玉佩,“初九,将这些全部拿到书房去。”

靳王蹲下身,当着林先生的面,翻到了记录玉佩的那一页,将那一页轻轻地撕掉了,“先生,这一页您没记过,我更没看过,您的账面还是好的,别难过了,好好看着库房,给本王防着小人。”

林先生看向靳王,猛然之间,眼前这个他一直没怎么接触过的、高高在上的王爷,倒是亲近了不少,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王爷,账面交给我,您放心。”

靳王随后将账簿递给初九,“我折过的这几页,给我一个字不落地抄下来。”

初九接过账簿,“是。”

“然后,再去给丁大人送递一句本王的口信。”薛敬冲初九使了个眼色,“附耳过来。”

丛中坊中,二爷睡到了日上三竿,起来用了点粥,便坐在廊下晒太阳。

葛笑和蓝舟照常过来,葛笑将近日寨子里的事简单跟二爷说了说,也不知道从哪天起,万八千将监工修寨的进度都汇在了葛笑这,他隔三差五地就能收到雪鹰送来的信儿,葛笑每次收到老万的信儿后,都要提前一宿措辞一番在,再去见二爷。

二爷听他说到一半,就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一旁的圆案上,吓得葛笑连忙闭了嘴。

“万八千什么臭毛病。”二爷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愠怒道,“走前保证得好好的,说三个月完工,现在过去半个月了,寨门还没推起来,这是看我脾气好,找不痛快么。”

葛笑看了蓝舟一眼,蓝舟正低着头玩他的马鞭,暂时没打算掺和这没头没尾的糟心事。葛笑一见搬不到“救兵”,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二爷,这事也是个麻烦,木材都得从山里头运,还有不少伤员需要照看。”

二爷看向他,冷冷地笑了笑,“你倒是会为他说话,那要不你带去灵犀渡口的几千人送给他,让他多几个能搬木头的人?”

葛笑吓了一跳,立刻拒绝道,“那可不行,那都是我带出来的人,万八千自个带的人早就够了,还运不了几根木头?我……”

葛笑话说到一半,一眼瞟见二爷的神色,立刻噤了声。

二爷冷笑一声,“在灵犀渡口的时候,我还接过他一封信,从那之后,他就再也不给我来信儿了,每次都是送到你那,怎么?你和他倒是穿一条裤子了。”

蓝舟一看情形不对,终于开了口,“二爷,其实这事儿怪我。”

“你不用什么事儿都帮他揽。”二爷看了蓝舟一眼,“我了解老万这人,他怕我,巴不得有个‘中间人’帮他当这‘传声筒’。”

蓝舟蹲下身,仰着头说,“二爷,老五这人心软,人家随信给了他张药方子,他就把人家当亲哥哥,那药也是用在我身上,老万这回也上心了,只是总用不到正地方。”

葛笑也被拱着上前,跟风道,“二爷,我确实从老万那得了个药方,您别说,蓝舟用了,还挺管用的,那上头有些药材也不好找,老万还给我留了地址,告诉我到哪儿去寻。”

“这么说,”二爷缓了缓,不温不火道,“老万人在九则峰,还留意着给老四在幽州找方子治伤?”

“……”

“方子给我看看。”

葛笑低着头等着他骂,却未料到二爷没有骂人,而是要看那药方,他连忙跑回房中,不一会儿便拿着一张纸跑了回来。

二爷接过万八千递来的药方,看了一眼,眼神扫了一眼末尾的药店名字,然后将纸还给了葛笑。

“二爷,老万这事儿确实是经了我了,我也确实动了私心,要不,你轻点罚吧。”

葛笑近来犯的事儿有点多,几乎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正当他耷拉着脑袋等罚的时候,薛敬笑着从院子里走了过来。

葛笑一看见薛敬,立时觉得天光大亮,仿佛自己这条命还算沾着点皇亲国戚,到了紧急关头,总能转危为安。

“老六,你可来了。”葛笑几个箭步迎上去,背身拦住薛敬,用嘴型说,“救救哥。”

薛敬错过他,都到二爷身边,看了三人一眼,“怎么了这是?五哥,你又犯什么错了?”

葛笑低着头,躲到蓝舟身后,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二爷看见薛敬,气一时间消了大半,“算了,老五,此事不算过错,你回信给老万,告诉他工期不变,届时少完成一样,我就在生杀帐中灭他一炷香,三炷香灭完,他就自个滚蛋。”

“是!”葛笑再也没敢多一句嘴,拉着蓝舟迅速撤了。

薛敬坐在二爷身边的石阶上,看了他一眼,“装得也不像,也就能骗骗五哥。”

二爷抿唇轻笑,“你倒是跟蓝舟一样精明。”

“没必要吓五哥,你发起怒来,大家都怕。”

“那倒是敢被万八千收买。”二爷提起万八千,就又有些火大,“老五这人心眼直,别人对他三分好,他便要十分地回给人家,这样的个性,容易遭人利用。”

“话说重了,”薛敬低声说,“老万那人就那样,投机取巧,又容易懒散,没有你在寨中压阵,他可不消极怠工么。”

“都听见了?”二爷看着他,“倒是会在背后偷听。”

“没有,只是走得慢了点,听了几句。”

二爷不由地低笑片刻,随手丢给他一张纸条,“看看被你们求情的好哥哥吧,人不在幽州,倒是连哪条巷子哪个拐角卖什么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还留了详细的地址。”

薛敬展开纸条看了一眼,眼神锁死在了左下角的地址上,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神色有些僵硬。

二爷见他的反应,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万八千在我身边设的线多了去了,这么些年来,没什么长进,还屡试不爽,耍的均是些鸡鸣狗盗的小聪明,半点搬的上明面的东西都没有。”

薛敬刚想说话,却忽然看见胡立深走了过来。

“怎么了?”薛敬见他脸色不好,便立刻站起来。

“我……”胡立深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地说,“我、我发现我哥给我留了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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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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