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
晚晴进屋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猜测说给了薛太太听,末了问道:“那太太可要叫她进来?”
薛太太对于青姐儿的手艺是非常的满意,听到她说新制了四样点心,当时就觉得中午刚吃饱的胃都又有了余量留给新点心了,便道:“让她进来吧。”
青姐儿进到屋里,先把点心盒子呈了上去,晚晴接过来放到薛太太手边的案桌上,掀开盖子一看,这点心整体呈花朵状,以不同的颜色区分口味,每样旁边置了竹签,上面写了点心的名字,分别是枣泥山药糕、玉豆糕、酸枣糕和酥蜜糕。
都是薛太太喜欢的甜软口味,薛太太迫不及待的拿了一块枣泥山药糕入口,立时就享受的眯起了眼睛,青姐儿觑着薛太太满意的神色,心里又安定了几分。
吃完了块山药糕,薛太太呷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道:“你的手艺又有长进了。说吧,你巴巴的非要亲自来见我,是为了什么?”
青姐儿见薛太太神色和缓,语气轻松,便鼓起了勇气道:“是为了我家弟弟,他如今十二岁了,当初是在咱们金陵的绸缎铺子里做学徒,后来铺子关了,他跟着一道回了村里,一直没得什么正经差事。我想求求太太,能不能给他安排个活计做。”
薛太太对青姐儿的弟弟没甚印象,闻言道:“十二岁倒是合适给蟠儿做个随从,不过这事儿还要老爷那边点头,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先回去吧。”
虽然没有立刻得到太太的准话,但听这个意思,却是想把她弟弟分去少爷的院子的,青姐儿心里一阵高兴,给薛太太叩了头才出去,回去就把这个准好消息告诉了她娘,母女两个就静待佳音了。
晚上薛老爷回来,薛太太就把这事儿跟他提了一句,道:“年纪倒是适合给蟠儿做个常随,只是他是外院的小子,我对他不熟悉,不知道是个什么品性的人,老爷对他可有什么印象?”
薛老爷……薛老爷险些眉头都立起来了,不过他是久经风浪的人了,眼下想要压制自己的情绪却是不难的,强忍了心里的火气,面上保持了不动声色。
印象,他可是太有了。那徐大力夫妻和女儿的确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他们家那个叫徐小春的儿子可委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上辈子这小子就混到了薛蟠身边,挖空心思的讨好薛蟠,什么时下最流行的春宫图、斗鸡斗狗梳拢姐儿、戏子,玩男孩子,都是这小子推荐给薛蟠的,甚至连后来打死那个冯渊,都有着小子在一旁推波助澜。
等到了京城,薛老爷才恍然大悟这小子为什么敢这么撺掇主子,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和王夫人有牵扯。薛老爷当时是游魂状态看着这一幕幕气得都要再死上几回了。
今生重来以后,他可是把这件事记得牢牢的,一直叫老管家薛仁盯着那个小子,得知那个小子自从跟着来了村里不久后,就跟一群地痞无赖混熟了,在人家的斗鸡斗狗场里帮闲,薛老爷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死性不改的,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叫他带坏薛蟠了。
而留着他没动手,也是因为薛老爷想看看,王夫人到底还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对薛蟠出手,到时候拿个人赃并获,他可要好好把那个慈悲的王夫人的真面目在亲戚故旧面前展示展示。他却没想到,机会来得这么快。
见薛老爷半天没讲话,薛太太疑惑地问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对?”
薛老爷还等着放长线钓大鱼,虽然他敢肯定此事里面绝少不了王夫人的手笔,但如今还没有证据,他不敢赌自家太太的态度,便决定先隐瞒这件事,待证据确凿之时再说,于是便道:“没什么,只是我实在对这个孩子没什么印象,他父亲徐大力倒的确是个忠厚老实的。既这么着,便先让他在蟠儿的院子里做个洒扫的小厮,若是不错,再提拔为常随不迟。”
因薛老爷表情管理的的确到位,薛太太没从他的神态语气上察觉到什么不妥,便点头道:“就按老爷说的办吧。”
夫妻二人一夜无话,第二日薛老爷叫来管家薛贵,吩咐道:“你去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厨上的徐婶子和她女儿,还有车夫徐大力都接触过什么人,统统报给我知道。”
那一家子的性子,除了徐小春,都是胆小老实的,若没有旁人推波助澜,绝想不到要主动去太太面前给那小子讨差事。他昨儿夜里想着这件事就觉得里面还有蹊跷,头一个怀疑对象就是那背主的黄恩一家。
薛贵领命去了,黄恩家的自以为做的隐秘不会惹人疑窦,但她却不知道身边有薛老爷这种重生之人,早就看透了他们一家子的本质。
薛家的纷纷乱乱薛蟠是一概不管,如今他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了背书和练字这两样活动之中。
虽说在现代他的书法获奖无数,但如今这身体还是毫无基础的小孩子,手腕无力,要想练出前世那样好、甚至比前世更好的字,需要的也是苦功夫。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卷面字迹好看的,总归是占便宜的,更别说在古代,一手好书法几乎是每个能考上举人的读书人的必备技能了。
薛蟠想要练字是正事,薛老爷怕自己耽误孩子,把他送到薛璋家里去学字,左右蒙书已经都教完了,如今入了冬,要附学县里的书院也是要等到明年正月以后了,这段时间正好能让薛璋帮忙教薛蟠四书和书法。
薛璋把科举五经改制的事情告诉了薛蟠,本以为这孩子知道自己学习量要增加五倍会很沮丧,却惊讶的发现薛蟠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露出什么厌学的情绪,反而认真的对他说:“那以后要再多花一个时辰背书了。”
薛蟠如此淡定,薛璋越发觉得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实在是个良才美玉,薛虬本来对科考改制这件事十分焦虑,但看到才八岁的小薛蟠如此沉静,不仅反省自己太浮躁了。
其实薛蟠并没有小看这件事的难度,他甚至非常有实践精神的数了数这些书的字数,《春秋》字数最少,有一万多字,《周易》和《尚书》都是两万多字,《诗经》快四万字,唯独《礼记》最夸张,有快十万字了。
一想到要把这些书都要背得烂熟于心,薛蟠挺想问候那些提出要将五经则一修习改为五经都要修习的朝廷官员们,他们自己考中了进士,就要给后来人拔高难度到这个程度,良心不会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