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宇文虚中
凌若虚看他矫若游龙,更是悚然心惊,脑中暗想:“中原武林藏龙卧虎,果然不虚,我自忖学有所成,想要到他这般境界,只怕毕生无功!”
听独孤晟口中大呼“照耀太清”,见他高高跃起,双臂交错,奋力往地上一击,只听“轰”的一声,尘土四扬,再瞧地上,被他双拳裂出一片大坑。
众人惊魂未定,又听他一声长啸,“咣啷”从身后拔出长剑,看剑花点点,剑气咄咄,身形忽儿潇洒优雅,忽儿笨拙滞涩,似剑招,似刀式,竟而又似拳掌,一柄剑在他手里如鞭如索,随心所用,“嗤嗤”声中,个个看的如痴如醉,忍不住都叫出好来。
待他收势站定,冲大家躬身一拜,彭老帮主拈须大笑,口中连声赞叹。何之涣长叹一声道:“我从小练剑,不敢有丝毫懈怠,原以为对剑法领悟颇深,今日一见,方知剑法能神妙至斯……何某心悦诚服”。独孤晟连道客气,大伙议论一番,何之涣见他们故人重逢,告辞下山。
几人移步大厅,问起凌若虚,凌若虚道:“凌某前来拜会,一来亲睹老帮主尊颜,二来则是带上一件手讯,武林中人唯老帮主马首是瞻,这件大事,非要等老帮主裁夺不可”,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却是一颗小若弹珠的白色蜡丸。
彭老帮主从他手中接过拈开,里面塞了一张字条,取过字条展开,看上面笔走龙蛇,写道:“孟夏癸巳日,亶郊天,劫杀之”。
凌若虚又道:“事关重大,因此不敢具名,写此书者,乃是金国国师宇文虚中,想劫杀的,便是金国皇帝完颜亶”。
众人吃了一惊,上官剑南讶道:“宇文虚中出使金国后一去不回,后又接一家老小北迁,此等投敌失节行径,我大宋志士,无一不鄙薄其为人,他现今身为国师,位高权重,还劫杀金国皇帝做甚么?”他追随韩世忠年久,曾闻及不少朝中掌故,知道宇文虚中其人。
凌若虚叹道:“我们见到手讯,亦是做这般想,他金国国师做的好端端的,何必冒险犯难去劫杀皇帝!抗金志士层出不穷,金国深受其扰,因此我们第一桩想到的,或是金国想引人入瓮,好一举击杀,从此一劳永逸”。
众人闻言均自点头,民间对金国积怨日深,若是听闻要劫杀金国皇帝,只怕前赴后继,人人都要争先。可只凭一封不具名的手讯,妄言劫杀一国之君,真假难辨,也未免有些太过儿戏。
凌若虚又道:“我们又觉其中大有蹊跷,心想哪里有人会开这种玩笑,若此事当真,置之不理,或许浪费别人一番苦心,进而贻误良机。思虑许久,终究心有不甘,便到金国四处打探。孰料几番打探下来,方知此事不假,我们先前是误会宇文先生了”。
上官剑南奇道:“宇文…虚中投敌叛国,自有公论,何来误会之说?”
凌若虚轻叹口气,道:“看似屈节辱命,古有苏武,如今便是这位宇文先生了。我们后来方知,原来宇文先生忍辱负重,乃是为了渊圣南归”。
靖康之变后,金人北撤,道君、渊圣两位皇帝连同后宫嫔妃贵卿一同被金人掳走囚禁,还被金人披了羊皮,四肢跪地,用绳子牵引绕行太庙,所谓之“牵羊礼”,大宋子民闻之,无一不咬牙切齿。此时道君皇帝已死,大宋子民心心念念,便是迎接渊圣皇帝南归。
凌若虚又道:“宇文先生所谓屈节致仕,并非贪恋富贵,乃是以国师身份之便利,暗中同二帝取得联系,多加照顾,又同高士谈等谋图营救二帝,并与北地汉人与契丹人结盟,暗中策应”。
上官剑南惊道:“难道真是错怪宇文……先生了?”他口中尊称先生,已然大有相信之意。
凌若虚叹道:“正是如此。金国每有南侵意图,宇文先生便强加劝阻,又设法协助不少宋人南归,唉,先生甘负骂名,可谓大仁大义,我们探明究竟,方知错怪了先生”。
彭老帮主拍掌道:“好仁义,可比秦桧这种串通金狗的卖国奸贼有骨气多啦!”
凌若虚道:“秦桧里通外敌,窃居高位而一味求和,哪里有半点骨气。宇文先生谋划已久,想趁完颜亶郊天时将其劫持,金国皇帝在手,朝中一乱,到时里应外合,我大宋挥师北伐,或许能收复大好山河!”
众人听的热血上涌,心中不免将宇文虚中看作了大英雄,叶青青忽然问道:“这手讯凌兄从哪里得来?”
凌若虚道:“青青姑娘小心谨慎,果然问到了点子上”。叶青青舒眉一笑,听他继续道:“劫持一国皇帝,岂是容易之事?何况护卫众多,更需要武功高强之士助力,宇文先生跟河洛的一位义士交好,说起来跟上官兄还私交甚密”。
他上山时便说有位故人,上官剑南却一直想不出故人是谁,见凌若虚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道:“上官兄一见之下,便都明白了”。
上官剑南接过书信,见上面写道:“剑南兄及彭老帮主各安……数年不见,甚为惦念……宇文虚中事,凌若虚面陈纳上……盼兄来凤州共议,弟胜拜”,信末画了一张弓,弓上搭了一柄大刀。
上官剑南双手抖颤,朝凌若虚道:“写书信者,竟是我那魏胜兄弟?!”
凌若虚微笑点头,道:“正是,魏大哥现下为我黄牛寨大寨主,宇文先生这字讯,便是呈给魏大哥的”。
上官剑南“哎呦”一声,拍手大笑道:“我还道魏胜兄弟战死沙场,原来尚在人世!”转头躬身对彭老帮主道:“老帮主,我与魏胜兄弟乃是结义兄弟,当年追随韩世忠将军四处征战,魏兄弟义薄云天,人品才干,那是没的说,这下确认无疑了”。
魏胜擅用弓箭,人称百步穿杨,战场上又常用一把大刀,数年前他们密信往来,魏胜用的便是这个独有的记号,因此上官剑南一见便知。
彭老帮主点头道:“数年前大伙赶去兴州,官府与魔教前拦后阻不能成行,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杀到金狗老巢,千刀万剐那帮王八羔子!”几年前群雄抗金功败垂成,他一直念兹在兹,如今听闻又有义举,不禁老怀大慰。
上官剑南又道:“总听闻河洛道上有一伙豪杰抗金,久闻其名不见其面,没成想原来是自家兄弟”,又对独孤晟道:“今日失而复得两位好兄弟,真是苍天有眼!”神色间大为欣喜。
凌若虚道:“金人有端午郊天之俗,劫持完颜亶,便定在端午。尚有三月有余,还请老帮主上官兄定夺”。
当下众人细作商议,独孤晟私下问起梁尚,上官剑南叹道:“兄弟你掉崖之后,梁尚兄弟形销骨立,便像换了个人一般,说是要去大理找恩公替你抵命,我劝不过,只能由了他去”。
独孤晟泣道:“梁大哥受我连累,小弟无地自容,等端午事毕,我再去大理打探梁大哥消息。三个月时间尚早,我想先去临安,之后再与大哥与老帮主会合,不知大哥以为如何?”
上官剑南微微沉吟,心知他想去京城寻王松年报仇,点头道:“如今兄弟功夫卓绝,哥哥大为放心,只是王松年那狗贼身居官位,自然防范森严,兄弟还须谨慎”,独孤晟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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