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荟荟3

苘草荟荟3

“家父早亡多年,还请江先生慎言。”钟荟捏紧拳心,眼眶微湿地看向江苘。

江苘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是明天下午,现在不能带人过来吗?见一面不就清楚了吗?!”脑汁转得快的草枳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假设”,紧追着问,急迫地想要知道真相。

坐在一旁的的花枳摸摸了后腰,瞥了一眼自家的傻大姐,“今天全城禁严。昨晚才烧了丞相府,今天就敢出门了?”昨晚说要歇一阵的是谁来着?

感受到四面八方的鄙视,草枳有些气急,她不是着急嘛!“江苘!你没骗人吧?别让人家误会,空欢喜啊!”这种事,没有实锤可不能乱说。没看人家都要哭了?

“诶?不是,你不能把人带过来呀?你可是!那、那什么呀!”草枳后知后觉地又想到了一个主意,欣喜地问。

“不是,不能。”江苘淡淡地开口拒绝了,一脸正经地否定。她知道草枳打的是什么主意,只不过今非昔比,她爱莫能助。华颖在一旁听了草枳的话脸色闪过一瞬冷意,瞬即微笑着开口打消了草枳的念头,“她身子骨弱得很,别想了。花枳好好修养,明天出门小心点。”

钟荟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许久才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可又想不出要问的问题。他亲眼看着爹爹合眼,亲手合上的棺盖,亲自钉下的铁钉……还会有什么奇迹吗?当初,跪在佛像下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发生的奇迹,现在,她在说什么呀?

“江小姐是要戏弄在下吗?”

钟荟突然起身质问,让草枳收敛了激动的心情,室内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身边的男侍小葵早就泪眼婆娑的说不出话了,低头掉眼泪扶着自家的少爷。

江苘挥手让草枳她们出去,看了那个小侍一眼。草枳见了马上伸手把人敲晕带了出去。原本心怀怒火的钟荟被这变化弄得有些晕头,突觉自己被戏耍了,不由得更生气了。

“江小姐这是何意?!”原本对这位传闻中的江苘先生还有几分尊敬,但现在钟荟只觉得她和那些富家小姐、贵府千金也没有什么区别。随意地玩弄别人,捉弄男人,自以为救世主一般许诺。他还以为她会不一样,钟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当初若不是母亲朝三暮四、风流薄情,爹爹怎么会落得那样的境地,含恨离开。他绝不容许有任何人拿爹爹的名誉做戏!钟荟想要开口怒斥一番却被打断了。

“他模样换了,神志有些不清。见面后不要刺激他,他只记得你。”江苘没在意钟荟恼怒的目光,想了会儿还是解释了一下当初的事情,“当时他确实没有了心跳,但只是假死。父蛊救了他一命,我开棺把人弄出来了,里面躺的是城外乱葬岗的死尸。”

江苘认真的语气让钟荟攥紧了不住颤抖的手心,他吸着冷气一脸倔强,“明日一见便知。”

本不愿相信这玄幻离奇的事情,但看见江苘真挚的目光,钟荟又忍不住偏移了心,这是真的吗?钟荟忽然察觉出江苘话语间的一丝漏洞,目光瞬间又变得犀利,“你如何能救我爹爹?你也现在不过是花信之期,近二十年前的事,难道江小姐在垂髫之年就救下我爹爹了吗?!”

捉住这一点疑惑,钟荟忽然想起夫子曾说的一句话,开国谋臣,江山无倾。当初与开国女帝一同建立芷国的仙人,若真有神仙……钟荟有一瞬间的恍惚和迷茫,眨眼后神情又变得坚定,世上没有什么仙人!他早就不信了。

见钟荟神情变换,将信将疑的模样,江苘也有些头疼。真话没人信,鬼话鬼怀疑。她只好含糊地转移话题,一切等明天再做回答。

“你身上的蛊毒繁杂,不要再在身上试蛊了。药材去药房拿,华颖有钥匙。”江苘说得自然,像是洞悉一切的模样。这让钟荟有些心惊,他隐瞒伪装了这么多年,府上没有人知道他会医,就连从小贴身服侍他的小葵也不知道。除了教他医蛊的夫子……

江苘又看了眼天色,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出门前还是又叮嘱了一番明日相见的事情。

“纵有疑惑也等明日相见再谈吧。我走了,府中一切自便。”

钟荟神情恍惚地回到房间,小侍小葵心疼地给他倒了一杯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后,俯身低声问,“公子需要让夫子他们查查吗?”

钟荟垂眸思索了片刻,招手在小葵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出门后一路东行,江苘又来到三皇女的府上。

早就恭候门外的管家引着江苘往另一条路走进府内,江苘若有所感地往对面看了一眼,巧夺天工的山水林园遮蔽了两条相对的连廊,哗哗的流水声显得府内十分静谧。江苘自然地收回视线,没有理会在暗中频频注意自己的管家。

议事的茶厅只有三皇女一人,自在地坐下后江苘开始听着对方试探。话语周旋了几番,钟离蕙才说出此番下帖的目的,“昨夜探子回信,文丞与二莼暗中勾结,先生的人好像也在其中。不知……先生可有解释?”

似乎有些忌讳自己带有质问的语气,钟离蕙立刻改口,谦虚地问,“先生莫怪!我只是疑惑,先生若是知晓此事为何不直言告知?这次幸好有先生相助,否则皇姐的处境就更微妙了。多谢先生出手!”

钟离蕙言笑晏晏,直视着江苘。

江苘微微转动着袖里的手腕,眉目不禁一松,笑颜逐开,“太女行事不便,你作为胞妹替她处理宫外之事,我未多言,三皇女可是嫌隙在心了?”

历经官场的钟离蕙早就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功夫,看着江苘她轻松提问的模样却是不敢放松。一副信任相托的模样与江苘交谈。

“我本想救下钟二公子,没想让先生先行一步。这巾帼救美的好事就让给先生了!只是不知这位钟公子的安置如何?先生若是不喜生人入府,钟离可以代劳。”

“不必。”江苘神色寡淡地拒绝了。“二皇女虎视眈眈,你行事需小心。不过后续之事还请殿下多予掩护了。”

“这是自然!”钟离蕙笑着应承下来。本想为江苘续茶却见今日江苘手边的茶杯一滴未碰。钟离蕙脸色微暗,嘴角微翘,“这晴雪山上的雨前茶也不能让先生满意吗?倒是可惜了。”

在皇女府上蹉跎了好一阵子江苘才抽身出来,在钟离蕙亲自出门送行的大礼下,她轻轻抬手作揖就离开了。钟离蕙在门口看着江苘的背影消失后才放心地入府。

回到府上江苘就看到了被草枳点了穴道的小葵,松口气后,江苘放心地让草枳给对方解开穴道,手心一翻袖中就出现了一根银白色的骨笛。笛尾轻轻地抵到小葵的腰间,草枳和小葵脸色大变。

小葵被身后的尖锐感吓到了。就算是从小在文丞府受苦受难,他也从未曾见过血腥。高门大院里的腌臜事都是阴私晦气的,见不得人,自然也没什么人看见。小葵吓得不敢动。

放在手边的水已经凉了,钟荟坐了许久,开始有些心烦意乱。他突然后悔让小葵出去送消息了。现在本就是多事之秋,小葵这样行动可能会打草惊蛇,让夫子的计划受阻。

不多一会儿,门被打开了。钟荟立刻起身看向门外,见到门口的两人他脸色微变,站在原地。江苘收起抵在小葵穴道的骨笛,将人推进屋后也抬脚进去了,手往后一甩房门就轻轻关上了。

听到阖门的声音,小葵立刻跑去挡在自家公子的身前,慌张地呵斥道,“你想做什么?!你要是敢、不规矩,我们丞相府不会放过你的!”

江苘看到对面两个人,大受惊吓了还假装镇定的模样让她有些气馁,她似乎没有做什么让人误会的事情吧?从他们进府后一切行动都没有受限,现在往外传信是为了什么呢?江苘在心里叹了一声气,开门见山地说,“蓝芩是不会让你父亲活着的,你要向他求救也不急于这一时。等明天见了人再做打算也不迟。”

芷国最顽固的反动势力首领的名字就这样从江苘的口中说出,钟荟主仆听了大惊失色。钟荟下意识地想要掩饰,却想起了之前花枳和草枳对自己的叮嘱,心下不安的沉默着。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敢救我?你不怕?”钟荟挺直了腰,目光凌然,问出心底的困惑。

他脑中存有太多的疑问,但是在她的面前确实如花枳所言,无所遁形。所有的计划和行动都会被发现,她知道的事情远比他想像的要多的多。

自在地走到椅子前坐下,江苘不由得叹息,“蓝芩教你蛊医,也是一知半解。你身上的沉珂要等你父亲过来才能解。正宗的蛊毒之术应由你父亲传给你。你若是担心,我便和你一道过去。你师傅现在估计也快到那了。”

世事变幻如水形无常,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如她所料,按她所想。少年心思总是多变难忍,江苘选择妥协。她向来讨厌麻烦。

钟荟神情几次转变,方才小葵进门分明表示消息并未穿出去,师傅又怎会知道,采取行动呢?不过,可以先见一面的机会让他选择沉默。

一辆低调的马车安静地驶出巷子,路上只有几个行人。车夫驾着马绕过皇城主道往东街走。

僻静的院子就在偌大森严的将军府后,车夫看到院子的大门被推开便驱车直入。

江苘先下马车,看到蜀蜻站在院子望眼欲穿地看向马车,直到帘子掀起。

“我儿……是我儿,我的阿荟……”蜀蜻热泪盈眶,踌躇着想要上前,却只敢站在原地语无伦次地喊着钟荟的名字。

在马车里惴惴不安的钟荟看着帘子被掀开,还未起身就怔愣住了。

脑海里未浮起只言片语,两行清泪却已滑落脸颊。

“爹爹……”他看到了。钟荟被搀扶着下了马车,泪眼朦胧恍在梦中。他眼前的人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幻?为何他会看见画中的父亲出现在这庭院里,含泪怜爱地看着自己?

在庭中好一阵沉默后众人才进了屋内。

江苘直接把地方留给他们父子,守在门外似乎要等人。不一会儿,院子外有人进来了。

“破门而入,非客之礼啊。现在是要叫你蓝芩么?”江苘靠在门边轻笑着看着来人。

本想突袭的一行人被主人吓了一跳,为首的是一位男子,与芷国娇羞体弱的男子之风不同,或者说是恰恰相反,倒是像宁国的男子,看似儒雅却面有厉色,身材也是健硕有力。

其余的男子也是这般。江苘倒是想起里面的人。他的模样倒是有几分芷国男子的秀气,不过……

蓝芩放下手里的武器,有些遗憾。“我以为仙子如今堕似凡人,没想到还能未卜先知。难道仙力尽失只是传言?”

看似低姿态进来,语气却屡屡试探。看来他也不怎么怕她。江苘笑了。

开国的神话啊。如今还有几人相信呢?

“是不是仙人,你想要知道?”笑着站起身,江苘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支骨笛,银白色骨身在阴云下熠熠生辉。

擅闯者突然身后一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苘笑出了声,原来还是怕的。

“女子当权本就是逆天而行,当初先皇开国就有九天雷劫,如今芷国皇权□□,男子受尽苦虐,为奴为侍,这番惨景仙子立国之初可有想过?”蓝芩看到手下都被震慑住了,立刻逼问当今的苦情。

江苘走下阶梯,对面的人倒是没有后退了。不过,从门后进来的草枳和花枳把门锁上后,蓝芩的脸色有些紧张了。

“百年之前,女芷一地也是圣女当权,如今女子当权并没有不合天理的地方,皇权□□是事实,但这并不是你们谋害蛊王一脉的理由。”想到钟荟身上的沉疴旧疾、余毒暗伤,江苘脸色微冷。再“正义”的旗帜下也有血腥,只是他们不应该诓骗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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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轶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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