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连偶……我们离家还有多远?”马车内响起一个中年男声,此人正是连府老爷连池,大商国最大的药材行,连城药材行的东家。
“老爷,我们穿过这片树林便可见城门了。”
此行出来巡铺已三月有余,连偶也是归心似箭,特地选了一条平日未走过的近道,只为早点回家。
“架……”连偶驾着马车飞快的在树林中穿梭。
连池把玩着手中那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雕琢的小玩偶,不知家中那二个小人儿,可喜欢这礼物?
想着自己的那对双生子,连池的脸上就泛起柔和的笑容,正当看着手中的玉娃娃出神时,马车突然停住了,一个踉跄,给孩子的玩偶都掉在马车上了。
“连偶……什么事?”
“老爷……前面好像有打斗声,我们要绕道吗?”
连池看了看天色,已不早,如果绕道,天黑之前若不能走出这片树林,城门关了,那今日便回不去了。
“就在这稍等看看……”
“是……”连偶将马车牵到一处较隐蔽处停下。
“呛……呛……呛……”“救命呀……救命呀……”
夹杂着刀枪的打斗声中,还有女性的呼救声,且声音也越来越近……
“老爷,好像越来越近了,要不小人去探一探?”连偶现在归心似箭,这要在这儿等他们打完,天都黑了。
“嗯……那你小心一点,如果是打劫的速速了结,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回城。”连池也等得不耐烦了。
“是……”连偶得到老爷的许可后,从马车下抽出许久未见天日的大刀。
这连偶早年间便是绿林大盗,后被官府剿匪,受伤终日躲藏,幸得连老爷相救,花重金,买通官衙,换他自由。
这宝刀多日未出鞘,正手痒呢……
不一会儿,打斗声便消无了,听见一阵脚步声,连池掀开门帘,看着一身血迹的连偶朝他跑来了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是……老爷,抢匪都被我杀了,可是……可是……”连偶一个大老粗,结结巴巴的道不清缘由。
连池没办法,只得下马车,自己走过去看看是什么凶猛野兽把连偶难为的结结巴巴的,杀人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刚走没两步,连池就看见远处草地上乱七八糟的躺着一些人,不难想,这应该就是被连偶了结了的劫匪。
定睛再一看,不远处有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小男孩蹲在地上,这个面料不是一般布匹行能买到的,这像是皇宫里的用料。
连池靠近那小男孩,蹲下来,直视他“起来,跟我走……”连池行商二十载,走遍大江南北,阅人无数,从未见过如此矜贵的孩子,浑身散发着贵气,眼中的寒气直叫人发抖。
“请救救我父母……”小男孩指着不远处躺着的一对穿着锦衣的夫妻。
连池示意连偶过去看看人是否还活着,接到指令,连偶过去探了探二人的鼻息,还有呼吸。
“老爷……还活着,女的应该是晕过去了,男的身上有伤。”连偶检查了一下他们的伤势。
“去将马车牵过来,带他们一起回府……”
连池看着这三人古怪的打扮,先带回去瞧瞧,这孩儿一看便是人中龙凤,好好培养,留在府里也可以给花儿和鹏儿做个伴。
连偶将马车牵过来,将那受了伤的二人搬到马车上,本来宽敞的马车,瞬间显得狭小拥挤。
等马车正常行驶后,连池解开了受伤较重的那个男人的衣服。
“你干嘛?”小男孩像刺猬般的竖起了浑身的刺,戒备的问道。
“给你父亲止血,你不希望他失血过多,一命呜呼吧!”连池抬起头检查完这个男人的伤口好,抬起头看了一眼小男孩。
这时才发现他的肩上也有血迹“你也受伤了?”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肩膀上有伤居然脸上还能这么淡定。
连池从衣兜里掏出二瓶药,扔了一瓶给小男孩“自己上药,这是止血的。”
连池则为这昏迷的男人上药,随后马车内陷入一片寂静。
“你叫什么?”
“纪若棠”
“嗯……你休息一会,到我家后就为你们请大夫。”连池越看小男孩越喜欢,在如此窘迫的情况下,那浑身的贵气未有丝毫减退,就连他都感到压迫感。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就到连府门口了。
“老爷回了……老爷回了……”门口小厮老远就在张望,等着老爷的马车。
小厮这么一叫,府里的大大小小的仆人都跑出来迎接。
连府里的下人基本上都是连池这些年在外行商路上捡的救的人,没地去的就跟他回来了,想回老家的,连池也会给一些银两让其回家。
所以这连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愿意为连府而死的人,只可惜这连府女主人生下这双儿女时,便难产而亡。
“爹爹……”在一众人群里,有个粉雕玉琢小肉团子,扑腾着小短腿,朝连池跑过去。
“花儿,慢点慢点……”连池怕幼女摔倒,下马车后人都没站稳,就过去抱起了连花。
“爹爹……”跟在连花身后的是,连花的双生哥哥连鹏。
连池一手一个,抱起他的这一对宝贝儿。
“老爷,这是……”正在给老爷卸行李的仆人,发现了车上的伤者。
“准备二间客房,速请大夫……”连池简单的吩咐道。
因为老爷一直有捡人救人的习惯,所以这一套流程,连府的仆人们也是很熟练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连花将自己的小脑袋枕在爹爹的肩膀上,直勾勾的瞧着那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哥哥,一个劲的冲着人家笑。
“爹爹……漂亮哥哥……漂亮哥哥……抱抱”连花不知为何突然挣扎着想从父亲的怀抱中下来,要纪若棠抱。
“花儿……这个哥哥身上有伤,抱不动你的!”连花挣脱的劲实在太大了,连池只好将连鹏交到连偶的手里,自己紧紧的抱着连花,免得摔下来。
“爹爹……下来……下来……”连花被连池放到地上后,一溜烟儿的功夫就跑到了纪若棠的面前,拉起了他的手。
“漂亮哥哥……进去……吃饭饭……”
纪若棠第一次被这么小的娃娃牵着手,她的手好小好软好凉,平日里下人们都不敢直视他,忽然这么个小肉团子,拉着他,他着实有点不知所措。
看着自己才三岁的小女儿,见到好看的小男孩,就不要他这个爹了,连池委屈的哭笑不得……
下人们很快的将纪若棠和他的父母安排到了西苑,因为连府离自家的药材行不远,大夫也很快就赶到了。
“老爷……这位夫人只是受了惊吓,吓晕了,我已给服下神清散,半个时辰内就能清醒,这位小少爷,手臂上的伤也是皮外伤,无大碍,可……”大夫欲言又止。
“可什么……但说无妨……”连池以为大夫说的是纪若棠有什么问题,可不能有什么问题呀?
“是这位受伤的先生。”
“我父亲怎么样了?”一直冷静自若的纪若棠,突然有点慌张了,甩开了那个软糯糯的小手,走到大夫面前。
“哦……这位小哥也无须紧张,这位先生的刀口太深,而且伤他的兵器刃上带刺……”大夫一顿复杂解释,最后的结果是需要刮肉疗伤。
可这会儿这位先生和夫人都处于昏迷状态,也没个做主的人啊!
“我同意,大夫尽管放手医治。”纪若棠在听明白大夫的治疗方案后,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这……”大夫望了望老爷,这可如何是好,要听这个小哥的吗?他模样看来也就是个7、8岁的孩童……
“先等这位夫人醒来,再做决定吧。”连池虽然很欣赏纪若棠的气度,但这毕竟是大事,不是一个小孩能做决定的。
“那我先替这位小少爷处理伤口……”大夫看了看纪若棠的伤口,虽然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还需要处理干净。
纪若棠此刻人在屋檐下,也无法多说什么,就任由大夫给他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换上干净的衣服,果真如大夫所说,母亲在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就醒了!
但等来的是一屋子人的手足无措,纪若棠的母亲从醒来之后,就一直哭一直哭,无法对大夫说的治疗方法做出任何正确的判断。
“连伯伯,请您为我父亲治理吧,我能承受所有的后果。”纪若谈坚定的看着连池。
“好,就听你的……”连池越看纪若谈越喜欢,处变不惊,坚韧果敢。
“开始吧!”
得到了老爷的许可,大夫就开始动手了,刚醒坐在一旁哭泣的纪夫人,看到刮肉的情形就又昏厥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老爷,腐肉已全部清除,已无大碍,我待会开二副方子,外敷的我回药房制作,即刻送过来,内用的,还是如同寻常般,四碗水煎二碗,早晚服下。”
“连偶,去账房给申大夫支十两白银,做诊金。”
“老爷……您这是折煞老奴啊,救人本是分内事……”申大夫最怕的就是东家跟他客气,他能有现在的医馆糊口,都是连老爷帮扶的啊!
“拿着吧……”连偶将一锭银元宝塞给老申。
“那多谢连老爷了!”申大夫退下后,就去写方子,准备药去了。
折腾了半宿,看着已经在金婶和连偶夫妇怀里熟睡的一双儿女,连池才记起大家都还没吃饭呢。
“孩子,饿了吧?”“金婶……去给这孩子准备点吃的”
“是……老爷!”连池接过金婶怀里的连花。
“孩子,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如果有任何需要你就跟金婶说,我住在隔壁苑,你也可以来找我!”连池拍了拍他瘦削的肩膀,想必今日他也是累极了,就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谢谢,连伯伯……”纪若棠非常有礼数的双手抱拳朝连池作了个揖。
“早点休息,明日我一早就来看你!”
等连池走后,纪若棠才逐渐流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害怕,握着父亲的手“爹,你一定会没事的!”
次日清晨
“漂亮哥哥……漂亮哥哥……”
纪若棠感到有个冰凉凉的小手在摸他的脸,睁眼一看,原来是昨日那个小肉团子,今日她穿着一件红色小锦裙,头上梳着二个髻子,整个就像一冰糖葫芦。
觉得她的小手太冰,纪若棠轻轻将她的小手从他的脸上移开,并坐起身与她保持距离。
“漂亮哥哥……看看……”连花拿着自己最喜欢的小玉人,在纪若棠面前献宝。
上好的羊脂玉,纪若棠看了一眼,并不是很感兴趣,看看外面的天色,他这一觉睡的有点久,不知父亲醒了没有?
翻身跳下床就准备去父亲房间看看,刚走到门口,回头一望才发现这个小肉团子正费劲的想翻下床,纪若棠心里嘀咕,这个小肉团子怎么没有丫鬟跟着呀?
没办法,思虑片刻,还是决定回床边将小肉团子一把抱起,毕竟连伯伯救了他一家的性命,可不能让这小肉团子受伤。
可她怎么这么沉啊!
纪若棠费老大的劲抱着这串冰糖葫芦来到了隔壁父母的房间。
刚进门,就听见父亲微弱的声音传来,放下冰糖葫芦,就奔向父亲的床边。
“爹……您醒了,孩儿……”只有在父亲的面前,纪若棠才会稍微显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爹没事了,你快跪下,谢谢连伯伯救了我们一家的性命。”纪淳佳劫后余生,睁眼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不由感到后怕。
“不用……不用……”连池赶忙扶起已经跪下的纪若棠。
“这孩子昨日已经谢过了,举手之劳,无需如此大礼!”连池笑然自若地说道。
“连兄,此次大恩无以回报,这是我槐阴侯府的印信,无论何时何地,你有何困难,在大商国任何印有槐字的商号,出示此印信皆如见我本人,所有人必会听从安排,即使在官衙,有此印信皆会礼让三分!”纪淳佳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精致的黄金小令牌交到连池的手中。
“这……这……使不得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平常事,侯爷无须如此啊……”
连池这才闹明白,原来是槐阴侯,难怪小纪看起来如此气度非凡。
可惜了,可惜这么好的孩子,是个小侯爷,再看看自己的那个冰糖葫芦,配不上啊,高攀不上人家。
“漂亮哥哥……”冰糖葫芦不知何时,爬到了床边,抱着纪若棠的腿,眼睛却盯着那块小令牌看。
连池心中大感不妙,这个淘气鬼怎么跑这儿来了,金婶呢?
“侯爷见笑了,这是小女连花,太没规矩了!”连池赶紧从纪若棠的腿上把连花抱了下来。
“不不不……这么天真可爱的孩童,不妨事不妨事!”
纪淳佳生在皇家,从小看尽宫廷斗争,成年立府后,家中又只有若儿这么一个独子,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娃娃。
看着自己怀里的这个小肉团子一直盯着人家的印信看,连池怪不好意思的,捂住她的小脸,唤金婶进来抱她。
“连兄,不打紧的,花儿喜欢这个金牌牌?”纪侯爷问连花。
连花才三岁,所有的人都以为连花听不懂纪侯爷在说什么,可谁知连花似懂非懂的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纪侯爷挂在胸前的玉珏。
“花儿喜欢这个?”纪侯爷取下挂在胸前的玉珏。
“花花……喜欢……”连花说着就准备上手去抓。
连池大惊失色,打掉连花伸出的小肉手,连花被连池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哇哇大哭。
扑的就跳到了纪若棠的怀里求安慰,还好纪若棠眼急手快接了个满怀。
“侯爷恕罪,小女年幼,不懂世事。”连池都急的快跪下了。
“连兄,我有一事相求,不知连兄可否应允?”纪淳佳想到一事。
“侯爷但说无妨,连某人定当全力以赴……”
纪淳佳将手中的玉珏轻轻一扭,变成二块。
“这块玉珏乃先皇所赐的蒂心珏,意为并蒂连心,今日,我愿将其中一瓣赠予小连花,连兄可否愿与我结为秦晋之好?”
纪淳佳真诚的将一瓣玉珏递给连池。
“可……可……我连家只是一介草民,高攀不上侯爷啊!”
连池虽然非常喜欢纪若棠这孩儿,可他也不想女儿嫁入这高门士族,一入侯门深似海,他只希望她平安过一生。
“侯爷……”在一旁的侯爷夫人看不下去了,这侯爷是伤了脑子吗?这么一下就给自己宝贝儿子定了亲呢?
“你闭嘴……”纪淳佳瞪了一样自己夫人,这连府乃是他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
连池这一下陷入二难境地,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纪淳佳看出连池的犹豫,转向连花“花儿,可喜欢这玉珏?”
躲在纪若棠怀里,眼里还泛着泪花的连花点点头。
“那纪伯伯送你可好?”纪淳佳阅人无数,即使眼前这个小人儿才三岁,但他绝不会看错,这小连花绝对是自己那冰山儿子的良配。
“好”连花只知道有人要送东西给她,她就应该去接住,可刚刚被爹打得阴影还在,伸出的手立刻又自己收了回来。
“我来替她保管吧!”连池看样子是躲不过了,那就坦然的接受吧,虽然自己没有任何官职在身,但财富无敌,将来多给她配点嫁妆吧。
“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待花儿及笄之日,我槐阴侯府必抬八人大轿来迎娶,快拿纸笔来,我们现在就立下婚书。”纪侯爷就怕连池反悔。
“若儿,可记住了,这以后就是你媳妇了。”
纪若棠看着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冰糖葫芦,有点接受不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连池整日与纪侯爷下棋聊天喝茶,日子过的好不惬意,花儿也整日缠着她的若儿哥哥。
酒无不散之宴席,分别之日还是来临了!
“纪兄,这是二颗万年的人参,平日里如果感到气虚时,切一片,含于舌下,便可缓解,如若遭遇大病,此参入药,定能起死回生。”连池将手中的锦盒交给纪侯爷的随从。
“连兄,我们一定要多书信联系,这个你一定要拿着,以备不时之需。”纪侯爷还是将那日被连池婉拒的印信还是塞给了连池。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连兄一定别忘了,我们书信联系。”纪侯爷依依不舍的拉着连池的手说道,人生在世,知音难觅啊!
“一定……”连池也是眼泛泪光,这月余的相处,可谓是知音与知音。
“哇哇哇……”这大人们依依惜别之际,这连花也是抓着纪若棠的衣领死死不放,哇哇的嚎啕大哭,就像知道这一别,可能好久都不会再见似的。
逐渐远去的马车,为这场短暂的奇遇暂时画上了句号。
头二年还能陆续的收到纪侯爷送来书信及礼物,渐渐的书信少了,连池的生意越做越大,越来越忙碌,也就没有再去想这个事。
连花更是第三日就忘记了他那的若儿哥哥,依旧没心没肺的快乐的长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