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

精卫

众师兄瞧着小猴子驾云而去,身形渐渐消失于湛蓝天际,心中还怪舍不得的。

但是师父既然叫悟空下山,那就说明这小猴子到了出世历练的时候了,个人有个人的机缘,他们好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自然不会出口挽留。

能闹腾的走了,山间似乎一下子便安静起来了,安静到有些寂寞了。

然后师兄们安静寂寞地听师父讲了一下午经书,吃过晚饭,下山抬水的时候,就看到了揪着一只小鹿的耳朵、偷偷摸摸躲在松树后面的小猴子。

大师兄哭笑不得,把水桶放在路上,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擦汗,挥挥手招呼道,“哎,那边儿那个小孩儿,你过来!”

小猴子嘻嘻地笑着,扭捏着走过来了。

师兄们齐齐围过来,不由得又心疼又好笑,纷纷上手揉着头毛,笑骂道,“搞什么呀,不走的话,不会回来吗!在这儿躲着作甚么?”

“就是就是,不走不会回家吗,你的床铺我们都没收,刚才被窝都顺手给你褥好了!你大晚上的,打算在这儿站一宿?”这位“就是”师兄的口头禅,怕是一辈子都改不掉了。

“夜风多冷!”

“山里还有山魈!大虫!”

师兄们吓唬着小师弟。

实则悟空修道有成,哪里怕冷来,山魈和大虫他更是能一次打八个不待喘气的。

悟空看到师兄们从山上下来那一刻,心就放回了肚子,他笑嘻嘻地体味着师兄们的关心,心中开心极了。

等师兄们啰嗦的差不多了,悟空顺手把小鹿拉出来,抱起来塞到大师兄怀里,摇着头道,“我走了的!我在山下的城镇定了客栈的!就是刚才出来溜达,救了一只小鹿,母鹿被狼叼走了,我路过的时候它饿的嗷嗷叫,我又不好不救它,但是又不能带着它,想了想,就把它送回来了。”

师兄们齐齐地“哦”了一声,抱着肩膀看着小猴子,摆明了不信。

大师兄把那小鹿翻来覆去瞧个仔细,见果然是个刚断奶的小鹿,鹿茸还没长出来呢,便道,“那行,师兄会好好照顾它的,放心吧。倒是你,要不要跟我们再挑一趟水上山?”他要是抱着鹿的话,正好余出一个挑担来。

小猴子一听这话,连个招呼都没打,买了站票,连夜驾着筋斗云溜掉了。

连小鹿的奶粉钱都没留一文。

那水桶是千年铁木箍着重金打造的,扁担也是铁木的,超级沉,担水这一路还不能使用任何法术,用山上师兄弟的话来讲,这一路纯就是累傻小子玩儿,悟空才不要留下来呢!

他是任□□娇的小师弟,他有特权!

大家在夕阳的余晖中,手搭凉棚,看着小猴子仓皇而去的背影,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有个师兄喃喃地低语道,“我老觉得,这个崽儿,还会偷偷摸摸溜回来。”

这瞧着也太恋家了!

众人齐齐地嗯了一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等大家挑着水回了山上,大师兄把小鹿安顿在兽园里,便去对师父说了刚才在山脚见到悟空的事儿,又把师弟们的猜测也说了。

菩提师祖听了,知道悟空这是心结未解,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悟空这也算是炼心吧,没事,随他去吧。你跟师弟们说说,若是以后看见他再回来,你们也别大惊小怪的,一如往日便罢了。”

大师兄虽不知道悟空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跟师父报备,只是担心师父生悟空的气而已,师父叫你下山历练,自己偷偷回来算怎么回事呢?他先跟师父打个招呼,要是师父生气了,他也好劝一劝。

不过大师兄发现,是自己又想多了,如今师父对着悟空,除了心疼,再没别的情绪了。

大师兄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果然悟空是师父亲儿子!

自此之后,灵台方寸山的师兄们,就过上了出门“历练”的师弟隔个几天就会突然出现在山脚下、半山腰甚或是山门口的日子。

大家已经养成了日常搜索小猴子的习惯,猜小猴子下一回会挺个几天才回来,并会出现在山上的什么地方。

这都成了山上的新消遣了。

时不常也会有惊喜,比如某两个铺位靠在一起的师兄,某天半夜,就在半梦半醒之间,逮着了正在俩人中间呼呼大睡的小毛猴,谁都不知他什么时候偷偷摸摸挤进来的。

慢慢地,悟空回来的便少了,改成了偶尔写信回来,来送信的仙鹤每次都嘴里叼着信,脖子上挂着硕大的包裹。

包裹里,是悟空在山下给师父和师兄们买的小玩意儿,便宜的贵的、吃的用的、啥用没有的,什么都有。

那送信的仙鹤来的次数多了些,日渐和三星洞的众人日渐熟悉起来,如今不仅在送了信来后理直气壮地去厨下大吃二喝,占了兽园最好的池子洗澡,还会在师兄们给它挂回信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索要酬金。

无鱼虾也好,没桃杏也罢,总归它是不挑的。

悟空在方寸山周围游荡了小半年,每次回去师父师兄们都在,写了信去也有回信来,心中执念便渐渐去了些,这一日他走的远了些,竟不知不觉来在东海海边。

见海水翻涌,奔涌不息,悟空不免站在云端怔怔出神。

他不知为何得了机缘,竟在梦中回到幼年求学之时,上一世身上的本事没丢,但伴着自己日日月月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如意金箍棒竟不见了,如今见到东海,悟空不免又想起它来。

或许,那定海神针,也跟自己一般回了老家,如今依旧在这东海海底不成?

悟空拨开浓浓的层层白云,垂目向下望去,正在出神,冷不防后脑被叨了一口。

一只小鸟落在悟空肩膀上,开口骂道,“你这和尚,好不讨厌!站在这儿挡什么路!害我一头撞上来,很疼的知道吗!”

悟空扭头一看,那小鸟身形不大,这会儿气得毛发蓬松地炸开,球球得胖嘟嘟的样子,才不过拳头大小,毛色倒是挺好看,长着一个花脑袋小白嘴巴,和两只蜡质般的红色爪子。

那小鸟见悟空看它,一振翅膀扇过去,“看什么!没见过小仙女吗!?”

两世为人,悟空脾气好了不少,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怎说我是和尚,我穿的可是道袍,脑袋上还扎着发髻呢。”

悟空自出了师门,便一直是青衣小道童化身,自然也梳发髻穿道袍了,只是这小鸟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看破他的法身?

那小鸟灵巧地翻了个白眼,奚落道,“灵山来的吧?你身上那股子和尚味儿,离着老远我就闻见了!就算穿八层道袍,梳满脑袋发髻,你也是个和尚!”

小鸟又挥了一下翅膀,“......从内到外的!和尚!”

那动作实在是太滑稽了,悟空哈哈地笑了起来,气得小鸟又来叨他,“笑什么!本仙女哪里说得不对!”

悟空见它气得毛越发蓬松了,赶紧哄道,“仙子说得正是,在下确实从内到外的一股子和尚气!”

小鸟这才罢了,装作没看见悟空正在憋笑,挺着小胸脯,趾高气扬地道,“小和尚,我看你贼眉鼠眼的盯着这东海瞧,怎么的,是不是也跟他们有仇?”

“也”?

悟空笑道,“仙子也与这东海结了仇?”

那小鸟冷哼一声,清清嗓子,这才开口,“你怕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吧?告诉你在下大名!”

悟空觉得这小鸟活泼有趣,也乐意陪它玩耍一会儿,便一抱拳道,“敢问仙子贵姓高名?”

悟空如此捧场,到叫小鸟十分开心,它拍拍翅膀,好不容易努力收住了兴奋之意,才道,“本仙子,就是炎帝之女,名叫女娃,如今死后化为鸟身,世人皆叫我精卫的!知道了吗?”

哦,可说呢。悟空心下了然,他就说,这世上能与东海结仇的小鸟,除了精卫,也没有别人了。

倒是精卫轻飘飘地提到自己的死亡和转世,丝毫不见芥蒂,很叫悟空刮目相看。

至少他自己,关于前生之事,此时是一句也不想与外人提及的,哪怕师父菩提老祖也是。

他还有许多执念未曾解开。

精卫见悟空露出敬佩之色,虽不知为何,突然也有些羞涩,很是不好意思,又举起翅膀扇了悟空一下,力气却小了许多,“小和尚,你既知了我的来历,不报上自己的姓名,可就不礼貌了!”

悟空笑笑,又抱抱拳,“在下孙悟空,乃是开天辟地所存一顽石所化。”他到底把师父给隐去了,便是花果山也没有提及。

这一生劫难不知落在何处,在外行走,他不想再连累旁人。

精卫听了,歪着脑袋瞧他,“哦,怪不得刚才一打眼,我就径直奔着你来了,却原来你竟是块儿石头!”

瞧吧,这就是缘分呢!

精卫一心填海,这世间能吸引她的,确实也只有石头罢了。

她嘟嘟地啄了悟空脑壳两下,“嗯,果然,十分坚硬。”

悟空也不恼,笑眯眯地逗她,“若是仙子方才晚来一步,小人早就自己下海去了,倒是省了仙子力气。”

精卫吓了一跳,在悟空肩膀上蹦了一下,叫了两声才急急地道,“你已经修成人身,何必寻死!淹死的滋味儿也不好受,这不是闹着玩儿的!即便有什么仇恨,转手报了就是,其实仔细想想,报不了也不要紧的,何苦搭上自己的性命!那海水,可咸可咸了!”

女娃虽自己淹死在东海,死后化作精卫,立志要将东海填平报仇,但是她却是不愿见到别人重蹈自己覆辙的。

悟空见她心善,对这小鸟又添一份好感,不免劝解道,“既不叫我执着,你又何必执着呢?你也知生命来至不易,何苦又如此白白浪费一生呢?”

做了飞鸟,自由地翱翔于天空,不是更自在更快乐吗?

哪知精卫听了,却低下头来,轻轻地叨叨悟空肩膀,抽搭一声,“你不懂啦,我日日在这里,本也不是为了填海。”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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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卫霞:神仙?妖怪?和尚?道士?

精卫鹏:妮儿,白跳呗!那水,可凉可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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