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赵洛俞 番外
落日余晖斜洒在江面上,晚风吹过,有儿童在江边高歌起来。
那声音欢快悦耳,让听了的人心情也跟着愉悦。
一对老夫妇坐在江边的亭子里,仿佛是在看那渐渐沉下去的夕阳。
江辰媛的头靠在赵洛俞的肩膀上,赵洛俞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个动作便吵醒了她。
天空飞过一对大雁,赵洛俞眯着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媛媛啊,你看……”
他的声音已经十分的苍老,不过底气尚足,听上去身子骨还是很健朗的。
靠在他肩头的人没有言语,就像是睡得很熟一般。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另一双手,可是无论他握得多么的紧,那双手都是那样的冰冷,一丝一毫的温度也不再有了。
“我这一生……辜负了太多的人……庆幸,你我,还能在一起度过这几十年的光景……”
赵洛俞的话被吹散在渐渐暗下去的傍晚光景之中,一滴眼泪从他的面颊滑落,他微微转脸,伸出一只手去抚摸靠在肩膀的人儿,“到底是你狠得下心肠啊……”
往事历历在目,皆如空中飞絮在眼前,然而,赵洛俞看不清,什么也看不清了。
时光倒退回几十年前……
赵洛俞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便是在襄王府。
老襄王赵之言整日里都是醉醺醺的,拿酒当水一般地喝,偶尔想起自己府中还有个孩童的时候,就会拉着小小的赵洛俞说道:“来啊!阿俞,一起喝酒啊……嗝……”
赵洛俞那个时候小,也就两三岁的样子,话还说不利索。被赵之言这么一哄骗,就喝了一口,瞬间就辣得哭了起来。
赵之言见赵洛俞哭,先是哈哈大笑:“瞧瞧!男子汉大丈夫!喝口酒怕什么呢?”
随后,赵之言又蹙眉,将赵洛俞搂在怀中,“好啦好啦,不哭了啊!都是王叔不好!王叔不该诓你喝酒……”
赵之言每说一句话都带着浓浓的酒气,把赵洛俞熏得哭得更甚了。
“乖哦……乖……”赵之言摇摇晃晃地抱着赵洛俞站起身来哄着,嘴中嘟囔一句:“昔昔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生出个哭鼻子?嗯?定然像皇兄!呸!”
赵之言啐骂了那皇兄一句,继续拍着小小赵洛俞的后背,哄着他,“好孩子,我跟你说,这是好东西,你别嫌弃它辣,其实它香着呢!解忧!”
“王爷,王爷,快把小殿下抱给我吧!”照看赵洛俞的婢女上前道。
赵之言醉得脚上如踩了棉花一般,幸好他还有着三分的理智,知道自己抱着孩子容易把孩子摔到,便将小赵洛俞抱给了婢女。
“你领着他喝点糖水去……刚才他喝了我这一口酒,竟然给辣哭了!哈哈!”赵之言醉醺醺含糊地说着,再次坐到在地,拿起了酒坛子。
婢女抱着赵洛俞无奈地摇头离去。
“昔昔啊……昔昔啊……”
赵之言的声音含糊不清,不过小赵洛俞听得很清楚,他抹着眼泪,趴在婢女的肩头向那边看去——
那人看上去醉的厉害,眼神也很迷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赵洛俞的感觉便是:他很清醒,他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清醒。
四岁之后,赵之言就更不怎么管赵洛俞了,除了喝酒,其他的事情,他都不知道做了。
小小的赵洛俞有时候会去劝说赵之言两句,赵之言也只是含糊其辞地答应着。
“哎呀,哈哈,来啊,跟王叔一起喝啊!”
“好好好,今日王叔答应你,最后一坛了,真的是最后一坛了!”
“刚才那坛子酒王叔没喝出个什么味道,这回真是最后一坛了啊!”
赵之言头发蓬乱乱的,衣服上也都是酒渍,婢女们只能等着他醉的不醒人世的时候帮着他换上干净的衣服,但是一喝上酒便又脏了。他就像是这个王府中的‘老乞儿’一般。
懂事之后的赵洛俞会问伺候自己的婢女一些问题。
婢女们知道的不多,有善良的婢女会告诉赵洛俞,“您是陛下的儿子,当今的三皇子呢!可金贵着呢!”
也有那些好嚼舌根的,会满腔不平地对赵洛俞说:“陛下是不喜欢您,才把您送这儿来的,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跟您说的啊!”
更有猖狂的,见王爷整日不管事,赵洛俞也是个小的,便时有欺负赵洛俞,譬如给些冷茶冷饭,指示干活磨磨蹭蹭之类。
五岁那年,赵洛俞第一次出襄王府,也是第一次进宫拜见自己的父皇。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十分的有威仪,赵洛俞按照教习嬷嬷告诉的,恭敬地施礼。
“襄王呢?怎么没来?”
一旁有人回答:“回陛下,襄王宿醉不起,实在是没办法入宫拜见。”
“哼!”皇帝哼了一声,对着赵洛俞招手,“阿俞,你过来。”
这是赵洛俞第一次见自己的父亲,但是他觉得十分的陌生,甚至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害怕。
赵洛俞低着头乖巧地走了过去。
皇帝摸了摸他的头,“你在襄王那里,可好啊?”
那时候五岁的赵洛俞并不觉得他的父皇问的是一句废话,他的心中还觉得有些暖,笑着道:“回父皇,孩儿一切都好。”
皇帝爱怜地看着赵洛俞,看了又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赵洛俞觉得自己的脚跟都站得疼了,皇帝才说道:“你的皇祖母也很想念你,去见见吧。”
赵洛俞看着自己的父皇,他已经不再看自己了,赵洛俞抿了抿嘴巴,还想说‘我想跟您在呆一会’这样的话,但是没说出口,只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是赵洛俞第一次进宫,他不免左顾右看,对皇宫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一路上,领路的宫人还给他介绍了,“三殿下,这是昭阳宫……这是玉风宫……那边是元和殿……”
“那里是什么地方?”赵洛俞指着一个紧闭的宫门,那宫门前冷冷清清的,与其他的宫殿甚是不同。
“啊……”宫人愣了愣,“那里是芳昔殿。”
“那是哪位娘娘的住处,因何如此……如此……”赵洛俞想说‘荒凉’二字,但是他那个时候年岁尚小,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要如何形容。
趁着宫人愁思该怎么说的时候,赵洛俞已经朝着那芳昔殿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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