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满目苍夷

但最后，锦绣还是没有将钗插进荀成枫的脖颈。

不是因为她舍不得，她对他再没有“舍不得”这三个字。

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发现了亭外守着的死士，接着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所谓酒醉只不过是荀成枫设下的一个针对她的陷阱——荀成枫再一次地怀疑她了，看来上次傀儡的事他并未完全没有疑心，只是隐而不发。

而是因为她想起了这天下的乱象。

昨日清晨，荀成枫带她去看了他治理之下的鹊国，他本有复国之志，今又有治国之智，鹊国换了个王，但大多数百姓的生活竟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甚至过得比从前更好些。

她想起荀成枫让她为他杀人，要她助他夺得天下时所说的话——

“如果锦绣不帮我，这天下将会是真正血流成河、尸骸遍地！而如果锦绣你能帮我，则有更多的百姓将会活下去！”

当时他以言语为笔，为她描绘出了一幅大好河山图，那副图恢宏壮丽不已，让人心生豪情壮志与憧憬向往。

“我们可以让更多的人过上有好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再不被欺辱的日子，我们可以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彼时，他目光所及之处，是万里山河锦绣，是夙愿野心将成，是恶者尽数伏诛，天下久安的将来。

可她望过去，却只觉一切皆满目疮痍。

静洲派一朝如花败，靠着枂山派根本护不住江湖平和，各大门派本就迟早会乱起来，门派一乱，被扶持的各大朝堂自然也会跟着乱起来。

而因着有荀成枫在其中推波助澜，枂山派不久前才刚刚显露出控不住的颓势，各大朝廷却早就已经动起了武力，任凭鲜血染红了战旗与山川河流。

但纵然是满目苍夷，她也不得不承认——

若要天下尽数安定，百姓脱离战乱频发的苦海，在这乱世之中，唯有荀成枫能够最快做到。

她便是真能取了荀成枫的命，也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静洲派没有了，但是她还活着，静洲派人必得护天下长安的信念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她父亲花品炎在她尚幼时便教与她的。

此刻，锦绣深吸一口气，让看到亭外那死士时紧绷起来的心神平静下去，然后回顾了一下荀成枫进亭子后她所做出的一系列反应。

她握着发钗的手已被被风吹得更冷了几分，略微有些僵硬地收回来，但整个人还很稳的住，只暗道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好在她方才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那段话声音放得很低，既没让睡过去的荀成枫听到，应也没让亭外是死士察觉出更多的不对来。

锦绣伸出一只手指，故作俏皮地戳了戳荀成枫的脸，然后又将两只手放在脸颊两边捂着，似乎想让自己的手暖起来，然后才去扶荀成枫起来。

她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的样子，打算一个人将荀成枫扶回去，死士见她扶得艰难，这才从藏着的地方走出，帮着她将荀成枫送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