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番外

我是离国的最尊贵的皇太子，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已经被冠上了离姓，成了离国的太子，离国下一任的帝王。

但是，我不快乐，因为我的生母在我出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而我的母妃在我一岁刚刚会喊她的时候，就死了。而我，就成了一个没有母妃的太子，虽然有很多人对我好，但是我知道他们对我好不过是因为我是下一任的君王，如此而已。

其实在名义上，我有一个母妃，她是父皇的执贵妃，统领六宫，执掌凤印，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我母妃去世之后便将我过继到了她的名下，成了她的儿子。还有一个凝妃也是父皇的妃子，听说从前是我母妃的侍女，她对我极好，甚至比执母妃对我更好。只是，她们常常看着我，便微微出神，仿佛想要透过我，思念什么人。

凝妃有一个女儿叫思颜，那个小丫头喜欢跟在我的身后，到处玩耍，凝妃对我比对她还要好，她却从来不会吃醋，因为她说我是她的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人。我们很少和其他宫里的皇子公主玩乐，因为之前有一次思颜被他们其中一个推到了湖里，若不是我拼命游过去救她的话，恐怕她已经死了。

那一次的事件闹得很大，连父皇都被惊动了，父皇匆匆从朝上赶来，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和思颜都在发烧，龙颜大怒。听说所有相关的宫女太监全部都被杖毙，连他平日里很宠爱的惜妃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三弟铭奇都被父皇责令关到暴室，没有命令不许放出来，惜妃在父皇的寝宫门口跪了三日，父皇却依然没有见她，后来还是执母妃让我和思颜去帮三弟求情，父皇才将铭奇放了出来，但是父皇还是却将他和惜妃娘娘圈禁了起来，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我一直以为，父皇并不爱我，因为他很少来看我，常常都在御书房和议事殿，偶尔来了后宫也不过是在重新修建的雅鸾宫里小坐。对于父皇的忽略我始终很介怀，但是我是皇太子，不能有丝毫的懦弱，所以我坚强地努力念书，母妃说父皇喜欢聪明博学的孩子，所以我拼命地用功，学习各类东西。

但是那一日，父皇在我的床边看着我，将我抱在了怀里，低垂着头，我竟是隐隐地听到了父皇的低泣声。我的骄傲尊贵的父皇，竟然也会流泪么？而且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儿子发烧生病而已。

父皇那一日陪了我一夜，跟我说了很多很多，然后我知道了原来父皇对母妃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深爱，我一直都知道帝王之爱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东西，即使是执母妃和凝妃娘娘，都没有得到过父皇的深爱，而我的母妃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

父皇向来坚毅的神情，因为提到了我的母妃而微微地松动，他告诉我，如果给他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将她强留宫中，只要能看到她好好地生活，他就满足了。这样的话，竟然出自我的霸道独裁的父皇。

从那以后，父皇和我之间的隔阂仿佛一夜间消散了，父皇常常来我的寝宫看我念书，看我习武，有时候跟我说一些为君之道，他希望我以后能成为一代明君，就像他一样，但是又不希望我像他一样残忍无情，所以他总是将我保护得很好，尽量地不让我看到那些后宫之中污秽的事情。

我偶尔会去苏太妃的寝宫，那里面有一个紫云姑姑，听说她从前是我生母的侍女，她很漂亮，心灵手巧，但是很可惜关于从前的一切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因为在她的身边我仿佛能感觉得到我的生母对我的爱。

和其他皇子一样，我也有专属的暗卫，但是相比较于父皇给我的暗卫，我更喜欢我的母妃给我留下的五个暗卫，听说他们从前的名字叫做五色，一个女子，四个男子。他们和别人很不同，不会对我谄媚讨好，但是他们对我是真心地好，我能感觉得出，他们曾经是母妃的暗卫，母妃去世的时候让他们继续留在宫里保护我。

他们似乎懂得许多，而且五个人各司其职，教会了我许多东西，连向来沉默寡言的枫都耐心地教导我武功。像他们这般出色的人物，就算是父皇朝廷里的大臣恐怕都没有他们这般的清明透彻，他们对父皇都没有对我的敬意，这是我始终不懂的。白瑾姑姑如侍女一般地伴随在我的身侧，为我挡去了许多的灾难，听说她的医术极好，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赞不绝口，甘拜下风，可是她只是守护在我的身边，其他人都不管不顾。

我常常从白瑾姑姑的口中得知关于母妃的一切，知道她在北城的一曲凤尾琴殇便击退了宁兵，知道她在后宫的风生水起，知道她在父皇和外公之间的僵局上作了许多努力，。对她了解越多，我竟是对她越是怨恨，因为我崇拜她，疯狂地崇拜，但是我却永远无法见到她，别人可以轻易地说出关于她的事情，而她的儿子，我却只能从别人那里得知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外公住在宫里，教导了我许多东西，听说他曾经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他一皱眉，朝廷里都要震三震，而如今他却像一个寻常的老人一般慈祥地对着我微笑，教授了我为君之道，治理天下的大同。我知道父皇曾经也是他的学生，所以我努力地吸收一切外公所教的东西，而外公口中的母妃却是和我平日里听到的完全不同。

外公说母妃太过倔强偏执，死性不改，终于将自己毁灭在了这座深宫，言语里透露着对母妃的不满，但是我却感觉得出外公心底的哀痛，外公和父皇一样，都不擅长表达心底的想法，他们都是骄傲的男人，所以只能在心底偷偷地爱着母妃。

直到我十岁那年，我随着舅舅沐文鸿，也就是当朝的第一丞相出使了宁国，随行的还有舅母素白。舅舅似乎不太喜欢母妃，觉得母妃工于心计，使得舅舅和舅母差一点点就擦肩而过，天人永别。但是舅母却摇了摇头，告诉我，若非母妃她绝对不可能成为我的舅母，她真心地感激母妃。舅舅告诉我，宁帝是母妃的义兄，曾经便是母妃和宁帝联手，才拯救了宁离的那场战役。

我这是才恍然大悟，一直听说那场战役结束地很是匆忙，原来竟然是母妃的功劳。

宁帝看起来和父皇差不多大，四十而立的样子，眉目间却比父皇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很是俊美。想来也是，父皇思念母妃，多年没有册立皇后，对后宫的嫔妃也多是爱理不理，听说之后有了几个嫔妃，也都是眉目间和母妃有些相像的，不过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见到她们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们很像挂在父皇寝宫里的那一副美人图，那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女子。

宁帝对我很好，恨不得将宁宫一切奇珍异宝都捧到我的面前，我总算明白了舅舅的说法，他恐怕真的是母妃的义兄，因为提到母妃的时候他眉宇间的心疼，我没有错过。我有些突发奇想，如母妃这般出色的女子，恐怕他曾经也是动过心的吧。

最奇妙的事情是，我竟然在宁国都城的城郊，见到了一个人，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因为那个人，仿佛是父皇墙上那幅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年纪更大一些，但是依然美得惊人。

她看到了我，很惊讶的样子，但是只一瞬便对着我微笑，然后向我走来。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对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我认错人了，只能呆滞地看着她。直到，她将我拥入了怀中，她的拥抱很温暖，伴随着淡淡的桐花香味，我竟然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了起来。要知道，从前在宫里，就算是忍受了再大的痛苦我都不会流泪，因为枫告诉我，我的母妃从来不会哭，她说过流泪是懦弱的人才会有的行为。

我叫她母妃，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微笑。我突然害怕了，害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梦境，害怕是我认错了人，害怕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母妃。从她的身边走出来一个男孩，看起来可能比我小了一两岁的样子，很漂亮，和母妃很像，我缩回了手，原来真的是我认错了人，她不是母妃，因为她有自己的孩子。

她对着后面来的男孩说道，叫哥哥。然后对着我淡笑，这是你的弟弟，苏音阑，他蹦蹦跳跳地走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端详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就是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天佑哥哥么？我被震惊地无以复加，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直到舅舅出现在我面前，母妃才让音澜带着我到处走走。我不知道舅舅和母妃说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舅舅一定和我一样地震惊，母妃居然还活在世上，但是为什么她不回宫呢？

后来，音阑告诉我，母妃的身体很不好，听说生他的时候去西域呆了很久，才将身子调理好了，便一直呆在宁宫。直到很久以后才找到了她的阿玛，苏暮轩，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曾经的离国轩亲王，权倾天下，极得人心，曾经是父皇的左右手，但是却被父皇背叛之后受了重伤，之后云游四海，再也没有回京过。

所以这些年，母妃竟然和轩亲王在一起，竟然背着父皇和他的兄弟生了孩子，将我丢弃在那座皇宫里自生自灭，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回去看过我一眼。我突然间将音阑推倒在地，他和我一样都是母妃的儿子，为什么他可以呆在母妃的身边享尽母妃的爱，而我却要一个人从小努力地长大，我怨恨上天的不公平。

宁帝将音阑抱了起来，虽然音阑应该比我小了一两岁，但是看起来他依然天真如孩童一般，乖巧地躲在宁帝的怀里看着我，不敢言语。我其实是羡慕他的，我也想像他这样被人欺负了便会有人出现将自己抱在怀中安慰保护，但是我不行，因为我是未来的离帝，从小我就必须强迫自己学习一切能够让我变得强大的东西。

我被宁帝带到了他的寝宫，他将受惊的音阑哄睡之后，便开始跟我讲述了一个拢长的故事，我端坐着，听着他的讲述，面上却是越来越震惊。他的话，将我从小以来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统统颠覆了，好人和坏人似乎完全站到了对方的那一边去，我从惜妃娘娘那里知道母妃是自焚而死的，所以我才会那么怨恨母妃。但是如今竟然知道了母妃是被我的生母设计，为了保护我而画地为牢成了父皇的宠妃，似乎这一切都让我越来越迷茫。我不记得我是如何回到使者的寝宫的，但是当我看到母妃在我的房间等我的时候，我突然间就哭了起来，抱着母妃，将这么多年的怨恨和不满，所有的痛楚哀伤全部都宣泄了出来。

和母妃短暂的相聚之后，我便要启程回离国。母妃答应我每年有时间就会回离宫看我，我也答应母妃不会将母妃的事情告诉父皇，我原本想将父皇对母妃的思念告诉她，但是看到轩亲王对母妃的体贴之后就改变了主意，也许对母妃而言，最重要的是和轩亲王在一起。母妃为我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我知足了，因为我知道了母妃还是爱着我的，这就足够了。

回宫以后，我比从前更加勤奋。母妃将一块印着雅的玉佩给了我，宁帝也将那块紫玉给了我，我知道他们都是在努力地为我好，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帮助我。

之后的十年，我努力地跟上父皇的脚步，当父皇终于在思念母妃的病痛中过世了以后，我便以二十岁的年纪，登上了皇位。登基大典上，我遥遥地看到了立在人群里戴着面纱的母妃，我看着她对我微笑，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信任和赞赏，我知道我做的很好，我也知道未来我将会做得更好。

因为我是离国的，新任君王。

我住在和冷宫没什么区别的漠阳宫，母妃不过是出身卑微的女子，父皇很少来到漠阳宫，因为他有心爱的女子，因为我的母妃不过是在他酒醉之后临幸的女子，而我不过是意外出生的皇子，所以即使是母贫子贵的母妃，也不过是得了一个贵人的头衔，便被父皇忘记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有靠自己争取。那些势力的奴才常常克扣漠阳宫里的吃穿，后来我偷偷将这些事情状告到了敬事房，才让那些奴才们收敛了不少。从那以后，我更加努力地用功读书，因为我知道，只有努力地成为才华横溢的人，才能让父皇的目光里有我的存在，才能摆脱这样看人眼色的生活。

我常常很怨恨，为什么同样是皇子，待遇却是天差地别。我的皇弟，暮轩，他一出生就得到了父皇的宠爱，只因为他的母妃是地位崇高的苏贵妃，只因为苏贵妃的娘家势力庞大，他就得到了我拼命努力想要得到的一切。他经常被父皇抱在怀里，看烟花，看歌舞，群臣也总是对他这位皇子显露的才华赞不绝口，但是我知道那不过是因为他是父皇最宠爱的皇子而已。

他确实很出色，上课的时候，老师不论说了什么诗词歌赋或是治国经略，他都能一一对应，他是老师口中的旷世奇才。他被无数的光晕笼罩着，但是我却敏感地感觉得到他不快乐，所以我费尽心机地接近他，得到他的信任，从而开始慢慢地脱离了受尽冷眼的生活，因为他是备受宠爱的皇子，很有可能是将来的帝王，只要是他的朋友或者他所接近的人，都会被所有人认真地对待。

有时候我真的很怨恨他，因为他轻易地到了我要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一切，而最让我愤恨不平的是，他竟然不懂得珍惜，或者该说他根本就不稀罕。当他告诉我他厌恶皇宫的虚伪，讨厌群臣的谄媚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努力地得到他彻底的信任，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哥哥的绝色，排解他心中的苦闷。他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只要被人真心对他好，他便会回报一百二十分。所以，他答应我他会帮我，他会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真正地信任过他，因为我不相信有人能真正地做到不爱江山爱自由。我看过了太多的勾心斗角步步为营，那些后宫的宫人为了谋得那一点点小小的权力都不惜步步算计，更何况是权力巅峰的皇位。直到他真正地跪在我的面前，在群臣之前称呼我为皇上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这些年我似乎真的错识他了，他明明知道我的防备和怀疑，却依然义无反顾地帮我得到了皇位。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是我，在众多的皇子中我并不是最出色的那个，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有所谓的势力。他只是很好看地对我微笑，然后告诉我，因为只有我最适合。

我始终不知道他所谓的适合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努力地和众臣周旋，但是他们却始终只听从暮轩的命令，看着他的脸色，真让我举步维艰。在我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和暮轩说的时候，他突然间留下了一封书信便离开了离宫，他竟然就这样抛弃了一切远走他方，那些曾经力挺他的群臣因为而他的离开而纷纷地投奔向了我，我才知道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

我在摄政王的王府里见到了若芯，她是第一个让我记住的女子，除去云绮和我一起长大以外，她是个让人一眼便能记在心里的女子。摄政王将她送到了宫里，成了我的妃子，但是她却规矩清冷地让我厌恶，我抬眼虚伪做作的女子，我喜欢的是第一次看到她时那个任性霸道的女子，而不是如今这个宫里的女人。碍于摄政王的关系，我给了她些许的宠爱，却任由那些嫔妃争宠的手段让她失去了孩子。

后来我召回了暮轩，这两年我和摄政王斗得精疲力竭，我需要一个人站在身侧，所以他回来了。我很高兴，因为他和从前一样，依然将我当做最尊敬的哥哥，只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却似乎拉远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君臣有别的关系，他对我似乎有些疏远。但是我却以为是因为他刚回来不太习惯的关系，他依然是我的左右手，他玩弄权术的能力让我忍不住惊叹，若非他无心皇位，恐怕就算我再多努力都无法没有办法坐上皇位。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亲密无间地合作，直到我们花白了胡子，但是一个人的出现却打乱了我计划好的一切。而那个人，便是摄政王的女儿，沐倾颜。

我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她，她就像一朵桐花，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即使看起来很是平淡，却依然能让人隐在心底。她和若芯不同，她严谨规矩地让人厌恶，但是有时候又凌厉地让人怀疑，偶尔散发出的气势连我这个作为帝王的人都汗颜。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是对的，她的美丽即使被埋葬地再深都会被发现，因为只要是美玉，总会被人挖掘出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倾国倾城的女子，就算是宁国第一美人雪公主都无法和她比拟，她的美就像是由内而外地缓缓散发出来，你多看一眼那份美就会多上一分。

最让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暮轩爱上了倾颜，即使他不承认，但是我还是感觉得到。我让暮轩发誓绝对不会爱上她，我不知道真的是单纯如我所言地不想让摄政王的奸计得逞，还是因为我也已经喜欢了她。而我竟然卑鄙地明明知道暮轩对倾颜的喜欢，还假装不知道地对倾颜大献殷勤，甚至利用若芯企图得到她的身。她很生气，离开了皇宫，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我下旨让她回来，她却丝毫不把我的圣旨当做一回事，大概会如此做的只有她这样一个人了。

后来若芯难产，倾颜居然出现了，若芯死了，她成了我的妃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人生会有这样戏剧化的一幕，但是至少我又重新拥有了她，即使得不到她的心，那么至少能时时刻刻看到她也是好的。我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她的深爱，只是勉强地告诉自己，得到她的好处，用来麻痹自己，我是君王，我不能对任何女人动心，因为我不能有任何的弱点，尤其是这个弱点根本就是摄政王送来给我的，我不能爱她，绝对不能爱她。

但是很可惜，事与愿违为的是我爱上了她，并且是深深地爱上了她，直到失去的她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我竟然那么深爱着她，爱到了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所以我不相信像她这样骄傲的人竟然会选择自焚，但是我派了许多人出去暗访却始终没有找到她。执跟我说的几句话才终于让我释然了，执说，“若是倾颜死了，那么我这样盲目地寻找没有任何必要；若是她没有死，那么就让她在宫外好好地生活吧，至少我们知道她如今很好，不是么？”

是啊，既然那么深爱，既然她厌恶这座皇宫已经厌恶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我又何必还要苦苦相逼呢？只是，我依然常常呆在她的雅鸾宫里，感受着她残留着的气息。那些大臣们知道我思念倾颜，便寻来了许多和倾颜眉宇间有些相像的女子，最像她的女子叫木兰，后来被我封为兰妃，我对她很好，仿佛想要将来不及对倾颜的好都倾注到她的身上。

但是，她却始终不是倾颜，她企图得到我的独宠，竟然用计伤害了执和凝语，以为这样就能得到天佑。她被我打入了冷宫，虽然我对执和凝语没有宠爱，但是对他们却是尊重的，因为他们是倾颜留在宫里牵挂着的人，以为倾颜在遗书里希望我好好地照顾他们，因为他们是倾颜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而木兰，却犯了我的大忌。

木兰苦苦地哀求我，求我回心转意，指责我曾经对她说过的甜言蜜语，我却只是冷笑，让人将她拖下去。她不过是和倾颜有几分相似，却始终不是倾颜，因为倾颜知道我的禁忌，就算她肆无忌惮地向其他人炫耀着她的隆宠，或者是在后宫做些小动作，却始终都避忌着我的底线，始终她还是个聪明的女子。

天佑很聪明，倾颜为他留下的五色，为他留下来了视他如子的执和凝语，为他留下了沐氏的势力。所以我才真正相信倾颜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了，她为天佑打点好了一切，不是么？我很少去看天佑，但是却从太傅那里知道了许多天佑的事情，他是我的儿子，因为他，倾颜曾今跟在我的身边停留过。但是看到他，我就会想到倾颜，想到曾经的那一切。

倾颜离开之后的第二十个年头，我终于抱病于塌，我知道这一次恐怕我要英年早逝了，但是我很庆幸，因为我的儿子天佑，他已经长大了，他可以给我们的子民很好的生活，我知道他和宁帝成了朋友，我甚至私心地欺骗自己，也许倾颜还活着，所以宁帝才会对天佑那么好。

直到我离世的那一瞬，我竟然看到了倾颜，看到她坐在我的床榻边，握着我的手，告诉我她很谢谢我这么多年来对天佑的照顾，告诉我她很好，我淡笑着离开了人世。这二十年里她从来没有来过我的梦中，我只能看着寝宫里的那副画思念着她，而在我离世的那一刻，她竟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么她其实，已经原谅我的，对吧？

若是还有来世，我宁愿，从来没有认识她，这样便不会有一世的遗憾，和，一世的思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