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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想跟你说一个很荒唐的故事。
那个小伙子莫名其妙的来到我们杨桥,很帅气的一个来自大城市的男孩,他不会说本地话,在这边没有任何一个亲人,连大学也不是在J省上的,更不认识任何一个人,他就这样仓促地来到了杨桥,考上了这边的公务员,很文静的男生,我们三个年轻人奉劝他离开这里,他很坚定的告诉我们,不,他不会离开这里的,他至少要呆上四年。我们骂他傻瓜蛋。
在我说这个故事之前,请让我化身为一个哲学家。
基层是个笼子,一个很特别的笼子,笼子里的人或物本是淳朴憨厚,但造物者爱于忽悠,觉得那淳朴憨厚的物不能够适应大自然的发展,觉得这样的笼子在优胜劣汰的环境下容易被淘汰,便派了一帮使者到这个笼子里去加以改造,要让这个笼子从保守慢慢过渡到开放,从闭门造车到海纳百川,造物者没有给使者任何本事,只赐给他们一双勤劳的双手以及充满智慧的头脑,就这样让他们去改造这个笼子。
我常常这样很有哲理地说着、想着,甚至像个起义者似的站在一张石桌上,右手肘微微抬高,气宇轩昂地跟他们两个人说,瞧着,我们一定会像毛主席说的那样,在农村这片广阔天地上大有作为。
王小亮与阮小豪不约而同地“嘘”了一声,表示对我的蔑视,然后头也不回地扔下我一个人在空想。没一会,阮小豪从原路折了回来,又甩下一句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小人,我们就不要做什么白日梦了,做改造者还不如去做个和尚,至少人家和尚人多,够凑成好几桌的,我们可怜兮兮的,连一桌人都凑不起,又去谈什么改造啊!”
很显然,阮小豪泼冷水的话是现实的。即使我刚刚像个革命者似的说出豪情壮语,但很快就自个儿把这种天真的想法掖到怀里。我们处境的确是尴尬,打牌三缺一,打球也只能一打一,还累个半死,偶尔能够组成一队跟别人打半场,却输得连头也抬不起。在一个只有五千人的小镇里,我们除了例行公事忙碌外,唯一的业余活动就是三个人扯淡,东南西北中地乱扯一通,到头来发觉我们自己着实无聊得可怜,所扯淡的话题就像一盘又淡又难以下咽的菜,没有一点味道与营养。阮小豪是最早一个来到这个乡镇的,接着就是我,再就是王小亮,一下子镇上来了三个年轻人,以为镇上的人眼前是亮晶晶的,可是我们却在他们眼里看到茫然的眼神,估计在他们看来,我们不过是三个臭皮匠,是臭皮匠倒好,我们却是三个又臭又矬的皮匠,敌不过诸葛亮倒不说,就连与群众打交道这种简单的活儿我们都不会。
于是,我们开始在无聊中无聊,就像三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镇上干耗着。其实,我们是可以上进的,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作为与不作为之间主要还是取决于态度。态度决定一切,这点对于我们三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来说是深知不疑。但我们就是不上进,就是不作为。并且同时有着坚定不移的烂理由。
阮小豪说,主要还是领导的问题,他们没有调动我们的积极性,就好比我们三个是兔子,领导没有给我们萝卜吃,我们又怎么愿意超前走了?
王小亮说,主要还是动力问题,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看看我们镇里,好不容易有几个女的,还是个大妈级的人物,你说这样我们哪里有上进心啊?
听着他们俩的理由,我慢着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是个道理,我便说,其实啊,事实的本质在于,我们缺少个伴,换句话来说,也就是我们还需要一个新人,那样我们的战斗力量就加强了,这样我们就肯定会更上进。
他们似乎更赞同我这种观点,于是三人一起眼前一闪而过一盏闪闪发光的星星,我们找到了问题的本质,我们镇里需要再引进一个新人。
对于前来的新人,我们观点出现了严重的分歧。王小亮最先表态,希望来个女的。
阮小豪抢过话说,你小子就知道女人,你都有婆仔哩,还想着女人。阮小豪最早来镇里,所以你从他的话语中能够听到一些方言在里面,他刚刚说的婆仔哩,就是老婆的意思。
王小亮搀扶着阮小豪的肩膀说,豪哥,这个你就不懂了,女人除了做什么之外,还有养眼的功能,你没听说过,每天多看一眼美女,就能多活一小时啊?王小亮的鬼话连篇总是让人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
我看还是算了吧,镇里本来就没有多余的房子了,就我们三楼剩下一个单间,再来个女的话,不方便且不说,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问题来,我可不敢招惹。
我们知道豪哥的话里有话,他是个有婆仔哩的人,肯定是不敢招惹女人的。
他接着说,还是来个兄弟吧,四个男人,做什么都方便,而且兄弟之情更容易加固,你没听说过,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我马上白了他一眼,他忙补充说,不是说你啊,小人,呵呵。
他们俩继续争执下去,我对此是保持中立态度的,新人要是个女的,确实不太方便,但自己目前还是单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嘛,我的态度最终也从中立转而偏向小亮那边,把豪哥气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这种扯淡也是毫无味道与营养的,因此我们渐渐地无聊起来。
“行了,行了,我说别贫了,你们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刚刚还能被自己一厢情愿的狂想逗乐?我们要想想,这个新人是靠我们嘴巴上就能够说来的吗?”豪哥霎时间杀出这么一句扫兴的话。
“那要不找书记申请下?”王小亮异想天开地说着。
“傻逼,这事还能跟领导申请啊?他还以为我们不怀好心了,以为我们在瞎闹。”豪哥臭骂了一顿王小亮。
我也补充说,“那肯定是不能去的,而且我们还是要申请调来一个女新人,那可是要不的。在这个笼子里,我们什么都不缺,就是不缺人。”我又化身成哲学家。
“打住。”他们俩不约而同道,不愿意听我哲理下去。
其实我们都懂,记得我们刚下来的时候,左龙大哥就跟我们说过,,咱们镇里不缺人,镇里已经人满为患,左龙大哥他们这些本地人在那片土地上一工作就是几十年,从文书做起,幸运的可能做到镇长退休,不幸的就只能勉为其难的做个副科。基层最缺什么?不就是那两样东西,精神的跟物质的,精神上的空虚有时候比金钱的欠缺更让人难受,咱们就是不缺人。他们就是弄不懂,自从大学扩招后第一批大学生毕业,每一年都有一大批年轻人从城里下来,到镇里服务各行各业,但这些年轻人远没有当年知青下乡那股干劲和那般能耐本事,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批人才白白浪费了。为什么这样说呢?……
看来,我们的希望又无望了,梦想也成了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