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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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头顶上的吊扇要死不活地摇曳着。电扇控制盒上显示五个档,五个档成了摆设,无论是从一档还是到五档,还是从五档到一档,吊扇还是这般慢悠悠的,不紧不慢,从顶上吹下的是股滚烫滚烫的风,不时还发出“吱吱”的摇摆声,油然生起厌倦感。

奋生此时坐在计生办办公室里,办公室就他一个男的,三个女的,但等到他转正到计生办上班的时候,计生办另外两个女的生孩子去了,只剩下他跟刘姐两个人。政府里最忙碌的一块当属计生工作,除了日常有育龄妇女来办准生证、环孕检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做大量的迎检工作,全部都是虚假的数据,这让陈奋生更生厌倦。要不是因为每天可以看见陈简,奋生想,自己早就逃之夭夭了。与其在这里等死,倒不如回去啃老。

每天都能看见陈简,即使没有打招呼,但眼睛总会对视一阵,他其实情绪也稳定了下来,等再些日子,天气好起来的时候,他就给陈简道歉去,总不能如此这样耗着,你想想,一个姑娘能够跟你好几年,还愿意毫无怨言地跟你到乡下吃苦,这样的姑娘要上哪里去找呢?没错,两人相处久了,难免是会有小摩擦,而且还会挑出对方很多坏毛病,奋生从前是不相信星座之说的,直到发现陈简像星座书说的那样,处女座的女孩比较挑剔,他才相信了。但他同时觉得,找个挑剔的女孩,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能时时刻刻督促自己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

计生办也不是常常都是忙碌的时候,只要不迎检或者下乡搞计划生育,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他便会到养鸡场看他的土鸡。自从他不是大学生村官之后,大学生村官创业基地就从养鸡场里分割了出去,圈地运动一样,果园和蔬菜棚不再是他的范围,他跟杨桥村民成立的杨桥村集体经济合作社便在原来养鸡场的位置上。

他想,这也算是他的事业,他坚信,自己能够在养鸡场里等待陈简的真正归来。不过,奋生发现这几天陈简有些不对劲,匆匆一瞥的眼神里包含着一丝忿怒,有点火冒三千丈的味道,恨不得把他给吃了的感觉。他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他早已不跟王贝妮联系了。

接连几天的小雨,把乡下的黄泥路冲得坑坑洼洼,这更加加重了下乡的负担。这几天镇里搞计划生育兑现,所谓兑现,就是下去抓那些违反计划生育的育龄妇女,征收一定的社会抚养费。奋生从前对这个名词是很陌生的,不过即使在计生办呆了大半年之后,他对计生用语仍旧模棱两可。

虽然陈奋生到政府来上班了,算是政府普通干部了,但尹小凡书记仍旧没有给他安排新房间,估计在大伙看来,他跟陈简的这次大吵,算是闹到了危险边缘,结果在“大人们”看来,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所以,刘姐给奋生打来电话的时候,奋生还在养鸡场搭的铁棚里住着。

到了办公室,刘姐就在候着。

“动作真快的啊,是这样的,一会一起下乡,到杨桥村‘抓’个二女户结扎,尹书记说让你去经历下,也可以‘护航’。”刘姐没有招呼他坐下来,就给他说明了今天的任务。她最后说的护航,其实很容易理解,相当于护法使者的意思,镇里平时有什么行动,领导都是多叫人去处理,一是人多力量大点子多反应也快,二是壮大场面,你想想警察为什么几百号人去抓一个犯人,就是壮大场面吓唬对方的效果。

“走吧,帅哥,一起下乡去。”

“就我们两个人?”奋生好不容易插上了句话。

“你想要多少人啊?计生办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刘姐,这杨桥村是我以前做村官的村,让我去,好像有点不太好吧?”奋生忙问。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到计生办也一段时间了,也该下去体验体验了。”刘姐似乎对他有点不耐烦。

“我们走路去?”奋生还是继续追问下去。

“嘿嘿,害怕走了?。呵呵,不是,是坐领导的车下去。”刘姐笑起来露出深深的酒窝,就光看那酒窝,的确迷人。

领导的车子已经掉好了头在政府门口停着,这是奋生第一次坐尹小凡书记的车,他绅士地主动帮刘姐把前面的车门打开,让刘姐坐副驾驶室。

一路上刘姐跟奋生详细说了要去做思想工作的二女户情况。那人叫马简,年仅二十,前不久又生了个女儿。

奋生觉得那名字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是谁来着。听刘姐话里带了个“又”字,他便叹气说,“那么小年纪,就生了两个女儿。”

“是三个,前面已经有了两个双胞胎女儿。”

“双胞胎女儿?”奋生惊讶道。

“是啊。”刘姐很平静地说。

“刘姐,那马简,该不会就是马八英的女儿吧?”奋生不可思议地问道。

刘姐点头说,“就是,怎么,你以前做村官跟她关系不错,如果那就更好了,熟人好说法,一会你就来做工作哦。”刘姐笑嘻嘻地说。

奋生本来想问,我可以逃不?但没说出口,心想,这熟人更不好办事。

奋生知道事情没有刘姐说的那么简单,刘姐也只是逗着他说说而已,计生工作本身就不难,仅仅在于繁琐。刚刚刘姐跟他说抓人,其实那是一种生动的说法,如今法制社会,开展计生工作不能光靠拳头说话,还得用嘴巴去工作。计生办每年都有二女户完成指标,二女户工作是计生办工作中的难点。

在计生办呆了一段时间,奋生对计生里的一些本质东西,还是看得很清,很透的,他曾经跟一些村计生专干分析说,“不知道你们认真留意没,现在虽然说农村重男轻女的观念还很严重,非生个儿子出来的壮举也是常有发生的事,但现在的80、90的年轻人都不太愿意生了,养不起啊。其实我们是矛盾的,人家愿意生,我们怕人满为患,人家不愿意生或者只生一个,就容易让孩子产生心理缺陷的问题。”

因为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计生“抓人”工作,奋生有点一头雾水,不知道从何做起,而且对方还是个熟人,更加不知如何入手,只能跟在刘姐后面。见奋生躲闪在她后面,刘姐边在奋生面前上演一出。

“战争”开始,刘姐的嘴巴像机关枪似地“叽里呱啦”的做起说服工作,他傻愣地站着,一副目呆口吃的样子。想不到政府里还有比泼辣村妇更能说的人才。

马简毕竟还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她是看见了奋生,但因此当时正在给女儿喂奶,一时间脸红没喊奋生哥,但又见一个妇女在她面前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一时间忍不住,喂着奶,却哭了起来。这个时候一个大汉从里屋出了来,魁梧的身材挡在刘姐面前,“什么事,我是她丈夫,你们想拉我老婆去结扎,没门!”奋生想起眼前说话的这个人,就是到过他村部被马简吵着离婚的尹能忍。但此时见有人要抓他老婆去结扎,能忍就不能忍了。要推着奋生和刘姐出门。他推着奋生的时候,居然没把奋生认出来。

在把他们推到门外的时候,刘姐说了句自己觉得有威信的话。“你们这是在跟政府作对。”

这句话明显是句找死的话。下雨天光线黯淡,只看得见大汉在刘姐面前做了个下蹲的动作,至于他下蹲做什么,就不得而知。奋生却预感将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听贺健说,这几年发生在计生工作里的突然事件比较多,因为做事人没有把握好做事的分寸,激怒对方,导致与对方发生争吵、打架等等事件也是常有发生。

“啪”的一声,一股刺鼻恶心极臭的味道随之飘荡开来,幸好奋生是躲在刘姐身后,躲闪及时,才得以幸免,可怜刘姐就惨不忍睹。

“那是屎味。那是屎。”奋生捏着鼻子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刘姐被人泼了一身屎尿,丢了脸,那大汉还扬言要打她,她就一个疯劲儿往外跑,坐着尹书记的车逃之夭夭。

“你怎么还没走啊?是不是刚刚没被屎尿泼醒你?”尹能忍见奋生还在自己家门口,便凶神恶煞地说。

奋生想以理服人,便说,“兄弟,你刚刚那样子做是不对的,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说你老婆不舒服,要过几天再结扎或者如何个处理法,这是可以商量的,我们政府又不是土匪,是吧?”

“我没工夫听你在这里叽叽喳喳的,你赶紧给我走人,要不一会惹恼了老子,老子就泼你一身屎尿。”尹能忍很不客气地对陈奋生说。

“能忍,你怎么能够这样跟陈书记说话呢?”这个时候马八英领着村主任贺建发过来了。

“妈,他们刚刚说要带马简去结扎,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你就能够用屎尿去泼政府干部?既然第三个还是女儿,这就是命,命就不得不服,你回去照顾你媳妇,让她今天养老身子,我明天亲自带她去县里结扎。”

尹能忍进了屋,奋生忙问,“贺主任,你怎么来了?”

“刚刚刘主任给我打电话,说她遭人攻击了,我这不过来看看。”

自从贺建发做了村主任后,事事亲力而为,很有村干部风范。

幸好马八英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要不刚刚奋生少不了被泼一身屎尿,马八英一个劲儿在奋生面前道歉,还让他回去帮她女婿美言几句。

刚刚还在夸马八英明白事理,却在奋生临走的时候说了件不明事理的事情。

“陈书记,恭喜啊,马上就要成为我们杨桥村的人呐!”

虽然不做村官了,但依旧很多人还喊他陈书记。此时陈书记一头雾水,不知这恭喜从何说起。

马八英补充说,“你不是和王贝妮订婚了?”

陈奋生差点当场喷血身亡,他忙问马八英,这八卦消息你跟很多人说了?

马八英以为是在夸她,不好意思地说,说了啊,全镇的人都知道了。

奋生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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