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纷纷扰扰总迷离

第一百五十章 纷纷扰扰总迷离

戴良终归还是太年轻。

这些年他在小六子带引下确实进步不小,而且很得麻五六的赏识。但他毕竟还是世面见得少,因而难抑年少的轻狂。可他这番话不仅嘲讽了文从正,也奚落了三花堡的人。

彭飙气恼,齐祥等人也都气愤不平,可都只能不忍着,毕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齐祥嫂却是担心争吵起来会坏了这要紧的事,因而紧张的看着文从正。文师爷倒毫无怒意,而是哂笑一声说道:“嗯,范有才确关是个小人,可就是这种小人才不易对付。据我所知,正是他破解了那位法师爷的神奇。”

文从正这一轻描淡写的回应,可以说比前一句更加伤人。它不仅勾起了麻五六最挂不住的往事,也勾起了山神帮最是痛苦难堪的旧事。

众头领怒目瞪向文从正,戴良更是拔出枪来冲文从正叫骂吼道:“姓文的!你哈意思?”观众正白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应道,“没啥意思。不过是你们想多了而已。”麻五六忙示意说,“哎哎!还是先听听李望公咋说吧?望公,您请。”

李时深越发觉得把这些人聚在一起做事远比开方配伍难多了。配药讲君臣佐使,可这些人各认各自的主,各想各自的事。若有一个可行的方法,不仅没办法,把他们拿捏到一处,即使拿到了也无法保证从始而终的统一行动。他自认自己是位颇有造诣的郎中。虽然,自己不曾有排兵布阵的经历,可用药如用兵的道理却是深信不疑。

当下,麻五六是心有旁骛,文从正和戴良是代表着各自的力量暗暗较劲,彭飙是因有求于人而倔从于目前。若不先把这些有害的因素剔除了,接下来的行动很难顺利展开,也无法保证最后的胜利。所以,李时深开出了他的这第一道方子,即『致:五脏六腑无隙方』。他要把大家的思想统一起来,而他这一药方的药引子则是吴霸山、小六子和方豪裁。

李时深望了望大家并缓缓地说道:“我是一个郎中。可以说我想过无数次配方救人,却不曾想过拼打厮杀。今硬是遇上了,那就用我这郎中的头脑去想一想这用兵的事儿吧。”李时深拍了拍额头继续道,“有道是治病必治本,用药如用兵。药效在配伍,配伍在于君臣佐使的和谐。配伍和谐,药效则专,专则病除。这就是说,咱们这些人虽然分属不同的方面,可有一点是相同的,这就是咱们同气同声。声,为不平之声;气,为仗义之气。同气以为求,同声引为和;大家重义气,抱不平,故而才聚集于此。……”

李时深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看法,而众头领却被他的这种似深又浅,似浅又深的侃侃而谈,弄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不过对其中的仗义疏财、报答不平、重情重义等江湖道义倒是深以为然。彭飙、文从正、麻五六则是频频点头,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李时深扫了扫大伙的表情,满意大家的反应,并进一步说道,“然而,同气相求、同声相和的氛围也是很容易受到破坏的。因为四时八风、七情六欲,也就是温热寒凉暑燥风、喜怒忧思悲恐惊,皆可乘侮破格,撕裂大家伙的同气相求、同声相和的局面。……”

众人再次被他说的云里雾里,可旋即见他说道:“这不!刚才他们的争论是不是差点伤了和气呢?”大家伙像忽然都明白了似的纷纷点头,连声称是。李时深又强调说,“所以,任何时候都要仗义疏财,团结一心;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见利忘义,离心离德,相互猜忌。诸位,是不是这个理啊?”大家表示认同,原有的隔膜有所削减。

李时深便特意冲文从正问道:“文师爷!方庄主何时能到?”文从正起身应道,“应该就这两天吧。”并冲麻五六建议说,“麻帮主,今日所议之事是不是等吴会长和方庄主他们到来后再议?”

“俺正有此意!”麻五六立刻表示,又站起身说道,“诸位,这吃饭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喝酒去吧!”李时深取出两张大额银票,一张递与麻五六说,“麻帮主,接下来开销不小,您请收了。”麻五六接过银票,眼珠子瞪得溜圆。因为银票的这样的数额确实太大了。李时深又将另张递与文从正说,“文师爷,这一张你就代方庄主收下吧。”文从正却坚辞道,“望公!在下实在不便领受。你还是直接交给方庄主吧。”

李时深待要进一步劝他,麻五六也已紧着把金票退回来说:“哎呀!您太客气了客气。不能收,绝不能收!望公,这要收了,咱岂不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了嘛?不能收。”又转过身冲大伙说道,“弟兄们,李望公可不只是有恩于俺大哥和二弟。”他拍了拍挎着的盒子枪继续说道,“俺们这些新家伙,也是俺大哥托望公的福弄来的。望公,可是俺们的大贵人哪!”

李时深觉得刚才那番说辞还是有效果的,也表明与他们打交道还是有基础的。他谦虚地拱手表示:“说不上,说不上!”又望着大家说,“各位,我医养堂从不与人见外,也请大家不要与我李时深见外。好不好啊?”众人齐声叫好,麻五六即大声招呼道,“请各位移步那边饭厅。咱们一醉方休!走哇。”

一众人说说笑笑的就餐去了。

……

吴霸山和小六子抄近道策马急驰,一路飞奔,日头越来越斜,灸里镇越来越近,吴霸山却是越发地焦虑不安。

……

二姨太始终留意着四姨太服药的时间,心境却无法抑制地躁动起来。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不可失手,沉住气,这次定要杀死她!」

……

三姨太因莫名的烦燥一夜不曾睡好。说来,后半夜里,也是不知那儿来的猫头鹰,总冷不丁的『噢』一声,墙旮旯里的老鼠则是吱喳个没完,竟有一只老鼠爬过三姨太的手臂,害得三姨太再没有睡意。

老人说「猫过现诈尸,鸮声闻死音。」偏偏在三姨太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之际,窗台突然『踏』一声,随即『吱吱』两声,便又归为静寂。三姨太被吓着了,竟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其实那就是个夜鸮的捕鼠过程。熬到天亮,三姨太慵懒的起了床,丫鬟也跟着起身,伺候其洗漱。因见三姨太容颜憔悴,自是关心问她。三姨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怅然应道,“唉!总也睡不好。昨晚,那该死的耗子,足足闹了一宿没睡。”

她如此说着却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便连忙问道:“哦,翠翠、小玲、芳芳她们都上哪儿啦?”

“这个俺也不大清楚。”丫鬟回应道,“俺就知道,昨日中午吴管家那边的人跑来说,老夫人要上城里的老屋住上一阵,所以得把各屋的丫鬟和一些下人都调过去。”三姨太并不知道作为吴管家那边的人不过是二姨太的特意安排,只是觉得老夫人是有意避开四姨太的生产期,因而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夫人回乡下,我只当她是想图个清静,原来她一直就搁不下四姨太的身子。她是怕冲了喜呢。”她梳洗完毕,丫鬟陪着径往膳食房,途中与吴祐照了面。

三姨太太不禁问道:“管家,四姨太就要生了,老夫人咋还想着到城里去住呢?”吴管家见问先是一愣,暗道「这事我咋不知道?」旋即又想「咳,二姨太做事那回跟人商量过啦。」便回应说,“哦!这都是二姨太叫安排。至于是不是老夫人的想法,不好说。”又进一步解释说,“不过,我倒觉得这更像是老太太的安排。你也看到了,四姨太那屋子也确实太旧,这个时候也不好动修。先夫人那屋子,她又不肯搬去住。这产前转到城里去,我觉得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呵呵,老太太的心思也真够细的!”三姨太想了下表示认同。可她哪能想到这全是二姨太的精心安排。

膳食房的饭菜皆已准备好,三姨太见二姨太和四姨太还没来,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丫鬟一旁伺候。只一会,二姨太来了,只是习惯抱着的小白狗不见了,伺候她的丫鬟也没跟来。三姨太起身招呼说:“姐姐来了。小白呢?三姨太知道”二姨太容光焕满面地应道,“哦,我想清静一下。丫鬟要离开几天,就让她给带着。”又左顾右盼地指着一旁的空位问,“咦!金花妹妹还没来哪?”

金花屋里的丫鬟刚好走来,忙接过二姨太的话说:“夫人——,”丫鬟猛然意识说漏了嘴,立时局促不安道,“啊!是…是…是四姨太有些不舒服。她吩咐我把吃的拿过去。”见丫鬟说走了嘴,三姨太也一下子紧张起来,并等着二姨太的咆哮。

吴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金花自被李辞归救下,又被痴水和尚送回后,吴老太对四姨太的态度可谓是彻底的大改变。尤其是四姨太怀孕后,老太太便要求大家称金花为夫人。金花晓得老太太的心思,可却不敢贸然接受。她是害怕刺激了二姨太。她只是觉得称呼啥不重要,能母子平安就足够了。所以她总不让人叫她夫人。可私下底,屋里的丫鬟偏称她夫人。无奈之下,她只得要求大家别让二姨太知道就是了。可是丫鬟说惯了嘴,发现时已经晚了。

大家静候着二姨太的发狂,重现为丫鬟被撕扯、捶打的一幕。然而二姨太却平静的出奇,只见她不温不火的冲那丫鬟表示道:“哪还愣着干啥!还赶紧趁热给送去。”言罢转过脸对三姨太说道,“吃吧!完了咱一道过去看看。”

丫鬟忙装好饭盒,拎在手里,冲俩姨太太打声招呼,鞠一躬,便匆匆去了。二姨太瞟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眼喝着粥的三姨太,心中暗道「吃吧!看你和那好妖精还能吃多入?」其时,三姨太也在对二姨太的反常感到纳闷,并在想「咦!她今儿是咋了?……」

她俩各怀心思,可两人是,一个明白,一个不明白。二姨太在想,吃过了下午的那一顿,金花就该服药了。一旦服下那药,其果当然是一尸两命。当挺着大肚子的四姨太死翘翘的那一刻,她不但要指证三姨太是凶手,而且还要赶在老爷回来之前命人在刑讯逼问中将三姨太活活打死。

可二姨太却不知道即使她的药杀计谋得逞,也终会被吴霸山识破。心急如焚的吴霸山正和小六子快马加鞭地紧赶,直希望赶在金花服药前到家。

……

自范有才串通各路帮派偷袭二郎神山后,山神帮可谓是元气大伤,紧接着小六子得了怪病,使得山寨的弟兄有一股形将散伙的悲凉情绪。麻五六深知,倘若小六子倒下,他将既再无能力也没心情把神帮弟兄们聚拢一处了。庆幸的是,灸里镇归来后,小六子完全康复,而且比从前还要精神。又增添了许多新的枪,吴霸山也同意做山神帮名义的帮主。弟兄们在小六子和戴良的操练下,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高昂。久违的精气神又回来了,而且比以前还要旺相。

李时深一行的到来,弟兄们更像长了主心骨似的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而不像法师爷那会总透着一股黑煞、阴恐之邪气。

大家伙在等待吴霸山和小六子归来的时间里,无不被李望公的高人魅力所折服。

麻五六还特别安排李时深、彭飙、文从正一行到山神帮各部转转。李时深每到一处,有病的帮着治病,没病的也给看看,让大家伙都讨个安心。弟兄们围拢来,除了想了解身体情况,也多是想听听山外面的情况。李时深也总不让他们失望。他把熟稔地着望闻问切结合着大家的所问,愣是把个『生克化合、邪毒贼风、相成相害,统束阴阳;衡乃生,斜乃败,不正必身亡』等医道之理,与人事物象切合,总能把在场的人听得不在心里嘀咕「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麻五六想到大哥吴霸山风骨如此超然,定然是得益李望公的点拨。这会见教不由的再一次感叹道「啊!人家说事,趣味无穷!一上来就能抓住人心。可俺呢?除了讨好就是讨好。……」都说『有啥样的志向,便有啥样的意趣』,麻五六的格局本就不大,因此他着眼点也就如此;倒是戴良猛然发现,自己也太井底蛙了,因而一改心高气傲之性,更不敢随性陈词了。

一众人走过二郎神山的『神罅吼』处时,麻五六想起当年上山的情景,自是不容错过的介绍说:“望公!这儿一直有个民谣,只是俺们来后,这民谣才渐渐地没人说起了。”

“哦?”李时深停住脚步回过身说,“可是有那么一句,‘神山过一宿,不见日出头。’”麻五六连声点头道,“对对对!望公您太了不起了。”李时深继续前行并淡淡地应道,“我是个跑郎中的,这一带可没少走过。”因知晓麻五六言及此事之用心,便有意说道,“麻帮主,一直以来确实不曾有什么人敢在此山过夜。毕竟,这神山可是神秘的很哪!”

“可不是嘛!”麻五六赶紧吹嘘上说,“那晚,俺们百来号弟兄就选择在那边的山洞里过夜。可大伙都害怕呀!”他看了眼有所好奇的彭飙、文从正、齐祥、齐祥嫂一众人并形绘声绘色地讲述一番。

最后,他颇显自豪地说:“望公哇!您说奇怪不?从此那‘吾呼来也~,吾呼来也~’的怪声就再没出现过啦。”李时深笑着应他道,“缘分哪,缘分!”文从正却是轻声笑道,“这个——,呵呵,有点不可思议。”彭飙、齐祥、齐祥嫂一众人则是啧啧称奇,有的还忍不住多看了麻五六几眼。

一行人开始缓缓地向山下走去。李时深看了眼聊得满开心的文师爷、戴良彭飙,以及走在后面的齐祥和齐祥他们,便靠近麻五六小声说道:“麻帮主,您可知道这「罅」字是啥意吗?”

“啥啥…啥…字?”麻五六一时没听清,李时深依然小声地说道,“「神罅吼」的‘罅’呀。”

“哦!那是啥意思啊?”

李时深再次看了眼身后的一众人,然后说道:“这个罅就是缝的意思。如门缝、石缝。”并进一步解释说,“这山崖上啊,总有那么一些石缝。只要风向对了头,够劲道,就会闹出动响。那声音随风势而起,通常还会夹带着山中的其他声音,因而听着总有一种阴森的感觉。”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上医上兵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军事历史 上医上兵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一百五十章 纷纷扰扰总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