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庞友聆一语惊心
一家丁提醒他说:“二爷,管家应已死去多会了。”黄守忠瞪他一眼,又四处搜寻,不时高喊,“猴腮,王耀,王湘!……”忽然,有家丁跑来,指着大门的后面说,“二爷!王耀、王湘在这儿。”黄守忠忙跑过去,却见王耀被刀劈去了半张脸,颈上也挨了一刀;王湘斜伏在地上,肩胛上还插着一把断了柄的大刀,一节肠子落在了外面。
黄守忠被吓得腿软,顷刻间,先前的怒气已化作的丝丝冷气,直往后脊梁蹿。他靠在大门上,有气无力的问,“猴腮呢,他…他…有在吗?”几个家丁默默地摇着头。龙乙元满脸汗水,身上落着炭灰,走近了说道,“甭再找了。里面没人,有点值钱的都被收罗走了。他娘的!劫财灭口,啥也不留。喂,二公子,这儿没法待了,咱走吧。”龙乙元搜索了一圈,不过是想趁火打劫,却啥也没捞到,这才想着早点离开。黄守忠从未受过这般打击,一时惊惧,竟晕倒在地。家丁们一个个聚拢其周围大呼小叫,龙乙元不耐烦地拨拉开他们,蹲下来,先掐其人中,又托起拍了拍背,然后中其中指狠咬一口。黄守忠哼一声,回过气来。
龙乙元扶他靠门坐了,并大声说道:“二公子,你是惊吓过度。路上又失了些血。”黄守忠点了点头,看了眼淌着黑血的中指,有气没力的冲龙乙元谢道,“二寨主!多谢,多谢相救。”龙乙元摆手说道,“俺这一手是跟猴子学的。有只小猴被俺追的跳崖。俺下不去,却见一只老猴拨弄着摔死过去的小猴。不过它不是掐人中,是咬脖颈和推了推背。呵呵,看来管。”
龙乙元说的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掐人中和中指头放血,那是跟乡里的老人学来的,只因刚才手上没针,他才咬破了黄守忠的中指。黄守忠捂腮帮,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冲一旁的家丁问:“你们谁认字?”
大都摇头,只有一个表示说:“二爷,我认得一些。”黄守忠便指着西面的屋子,对那人说,“你领俩人过去。老西屋的里间有个药架。找一下,把写着‘金枪止血散’和‘强力拔痤膏’还有‘回元益气丹’都给取来。”那人招呼了两人去了,龙乙元望着毁损严重的宅院说,“二公子哇,只怕是都烧光了。”黄守忠却自信道,“不会的。老西屋隔着两道院墙。最早是我爷爷配药的地方。全是些药和药材。有识货的也许会拿走。估计这帮人不懂这个。”
……
家丁把三个装着药的抽屉都搬了来,那个识字的家丁还把一些药布、绷带也带了来。黄守忠颇感满意,特意问了他的名字。该人叫“谭洪殊”。
谭洪殊帮着他把金枪止血撒在伤口上,再用药布和绷带把伤口扎好。黄守忠张了张嘴,满意道:“嗯!还好。没伤着骨头。”他指着写有“强力拔痤膏”抽屉说,“洪殊,取一贴膏药出来。”他把衣服脱了,然后比划着对谭洪殊说,“你把它贴上。”
谭洪殊关心道:“二爷,弹头在里面,不取出来行吗?”黄守忠嫌他啰嗦,不耐烦道,“少废话,赶紧的。”龙乙元取了一贴,闻了闻说,“这个——,俺那也有。拔箭头和火铳弹子。唔,这洋枪可就太猛了,挨上就得穿个眼。二公子,你命大啊。”说罢龙乙元双眼直勾勾盯着家丁们的洋枪。黄守忠看出他的心思,却忽然坐起来张望道,“咦!咋不见我姑妈和那些丫鬟呢?”家丁也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并纷纷的表示起来。
龙乙元收回眼神,颇不为意地说道:“山匪通常是不掳女人的。也不轻易杀人。”
“为什么?”黄守忠不解的看着。
“不为什么。谁没个兄弟姐妹?山上的弟兄都是自愿入伙的。名声不好,没人要来。知道了吧。”黄守叫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禁想起自己对手下的那个狠。他了眼一旁的谭洪殊,欲要说点什么,便有一大群人走了来。为首的是位面相福态,衣着华贵,头散乱的老太太。
她拄着拐,被姨婆和丫鬟们簇拥着。她是黄守忠的姑妈。黄守忠忙站起来,关切地道:“姑妈,这是谁干的?你……你们藏在哪儿了?”老太太却看着黄守忠的伤担心地问,“哎哟!守忠,你咋了?守孝呢?”黄守忠淡淡的表示自己和黄守孝都没事,便紧着向她们了解情况。
谭洪殊弄来几把椅子,请他们坐了,又招呼着家丁把尸体收拾了,把余火给灭了。姑妈余悸未了说起了她们的遭遇。这种故事龙乙元自然不会错过。原来,入夜时分,一伙人翻墙越院闯入黄府,紧接着好几路人马,杀将进来。他们个个蒙面,挺着大刀,举着火铳,杀男留女。府上值钱的东西全部装车拉走,女人身上值钱的也都尽数搜走,再全部关进门房。然后,四处放火。
猴腮外出收账,躲过一劫。他砸开门锁,放出大家。一边问明情况,一边带大家到祠堂躲一躲。他自己则带领两名一同收账的家丁赶往三花堡。
王耀、王湘率领家丁抵抗,全被砍死。一丫鬟回忆说:“我看见管家被人踢翻在那。问他‘三花堡定的那批枪支弹药?’管家只说了句‘已押送去了三花堡。’那人哼一声,二话不说就把他杀了。吓…吓…吓死人啦!”丫鬟显然还没从惊恐中恢复过来。龙乙元听罢却极心不甘的骂了起来,“他娘的!为抢枪支弹药也不该杀人放火呀。”黄守忠自有心思。
他叹了口气,顺着龙乙元的意思说道:“说来也是我哥俩不该趟这潭浑水呀!”龙乙元以为他是后悔介入了这趟寻宝行动,即刻冷脸说道,“咋的!黄二公子,不想干了?”眼下黄守忠可不敢得罪他,便抚摸受伤的腮帮哭丧着脸说,“瞧我这伤,那还有力气跑哇?”龙乙元暗骂一句「没用的东西!」并瞪眼问道,“你打算退出!哪这等好的装备搁在手里岂不浪费?”龙乙元语带挑衅的这么说就是希望他们中有人跳出来,他好趁势缴了他们的枪。结果黄府家丁中还真有那么几个怒行于色。龙乙元即刻正色呵叱道,“咋的!你们还服气?”
姑妈吓得捂住心口,一旁的姨婆和丫鬟也都吓得打哆嗦,惊恐地看着黄守忠。黄守忠已深刻的认识到,山匪交往前提是利字当头,这方面拿捏不好,他们会即刻翻脸、六亲不认。他忙讨好地说道:“哎呀,二寨主!彼此也算是患难的弟兄啦。老实说,若非您领着弟兄们反击,我皇城庄的人又能跑出几个来?”黄守忠一改豪横的本性反倒使龙乙元没了挑事的由头。黄守忠更进一步地说道,“二寨主,那伙人显然是冲着彭堡主订的那批军火来的。可确实是全部送走了呀。”显然黄守忠已认定黄府的遭遇定是彭飙领人干的。
龙乙元并不清楚三花堡的变故,只是觉得自己没捞着这等好事实在是可惜。了他瞪了眼表示道:“他娘的!俺咋就赶不上这样的好事呢?”黄守忠顿感此人不仅贪心而且相当可怕,忙又说道,“二寨主哇,我的意思是咱们路上所遭遇伏击和这作的事全都是彭飙干的。”
“彭飙!是三花堡的人马?”龙乙元颇为疑惑,很不解地问道,“咱…咱们不是结盟了嘛。”黄守忠整一个心思就想脱离与山匪的一切糟心事,因而竟然激动地大声道,“范军师差点就把彭堡主给杀了!据说是奉了他妹子的命令。唉!我哥俩就该卷入这事。”
龙乙元这才算听出了些眉目,他抠弄着下巴,眨巴着小眼睛说,“啊哈哈,俺明白了。火拼。早有听闻,他兄妹不和。喂,咋个回事?你给说说。”黄守忠故意吊吊龙乙元的胃口说道,“这个……说来有些话长。”他觉得把龙二寨主也拖其中,对自己摆脱时下的局面不失为一可行之策。龙乙元特想知情地要求道,“反正没事,说来听听。”还特意把一旁的人撵开。
黄守忠渐从惊恐中走了出来。他他理了理思绪,便把彭飙上门求购军火,到哥俩亲自把军火押往三花堡,以及范有才与他说的那一套述说了一遍。龙乙元听罢,只是觉得杀父夺位太不应该,因而骂道:“他娘的!夺妹子的位还说得过去。可无论如何也不该谋杀爹爹呀。”
黄守忠认同地点着头表示,龙乙元却忽然大声道:“哎呀!他彭飙这短的时间就聚拢起这么多人。不不…简单呐!”黄守忠本能地心是一紧,有些害怕的看了下天色说,“二寨主,我…我…得回仓满城养伤,顺便把我姑妈也带过去。省党部已任命我大哥为该地区的特派员。你想购买军火,我可以跟他说说。”龙乙元不懂啥是特派员,但说书唱戏中常有密史、特使、钦差大臣,那可都是相当有权势的人物,便讨好地说道,“咋的!你大哥能搞到军火?”黄守忠重重地点了头说,“当然喽!”又很大方的表示家丁们枪只留下两把,其余全留给下。龙乙元要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问道,“你是…是都…都送给俺吗?”
“嗯。见到我大哥再搞不难。”黄守忠知道不这么做,将很难以离开。龙乙元果然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啊!谢谢,太谢谢了。”黄守忠摆了下手,即谭洪殊过来吩咐一番。
谭洪殊把家丁招呼了过来,把枪及随身的子弹留下。九龙寨的弟兄早就凑了过来,龙乙元示意安静并宣布道:“弟兄们!二公子伤势严重,得回城治疗。他决定把这枪送给俺了。”他让自己的火枪队换了洋枪,把多出火铳配发给拿刀的弟兄。”又假模假样的冲黄守忠说,“二公子,你那些弟兄们要留几把大刀吗?”黄守忠心里在骂,嘴上却连说两个不用不用,并嘱咐他把这儿的情况跟黄守孝说一声。
龙乙元自是满口答应,并欲告辞。而这时一壮汉跑到黄守忠前拱手说道:“二公子!族长在祠堂前摆下宴席,请您和各们好汉前往用餐。”黄守忠略微一怔即转身说道:“二寨主,本庄有好客之道。族长请您和弟兄们前往用餐。”龙乙元及手下早就又饿又累,私下也正准备找个大户人家解决。见有安排,便不客气的冲来人拱了拱手,并招呼道,“弟兄们!走,填饱肚子去。”
酒足饭饱后,龙乙元率手下往三花堡进发;黄守忠和姑妈同乘一辆马车,姨婆和丫鬟们分乘两辆马车。可才要走时,姑妈小声说一句,吓得他忙下车,跑进祠堂的一间小屋,扶起一瑟瑟发抖的老太。她手捂耳朵,指缝带血,黄守忠一边安慰一边她扶上车,然后往仓满城去了。
猴腮带着两名家丁没日没夜的往三花堡赶。
范有才正忙着两件事;一是要借龙戊元之手除掉周恩,以彻底把九龙寨拖下水;一是要杨飞高早点娶了彭凤娇,以便更牢固的控制三花堡。另外他已命令庞友聆偷偷做掉李时渊并嫁祸黄守忠,如此黄家兄弟为免遭报复不得不与他合作到底。
然而,再一次慎重的思量后,范有才觉得还是等庞友聆、黄守忠、九龙寨等人马都到来后再处掉周恩更为妥当。因为这样,他便可当即宣布彼此的紧密联合,不只是寻宝,更有一同抵抗官兵及医养堂的寻仇。只要有九龙寨和皇城庄人马的支持,即使彭飙打回来,又亦或是彭凤娇发现了他的阴谋,他也有足够的力量应对。然而等了许多天,却不见他们到来,派去灸里镇打探彭飙消息的蚂蚱也一直不见回来。范有才颇感焦虑不安。他正要再派人出去,胖哈和细篓跑了回来。二人灰头土脸,讲述了自己的遭遇,这令范有才越发不安,更可怕的是那些跟烂赌黄出去搜寻彭飙下落一小队人,只活下俩,还带来了吴霸山和小子的警告。
九龙寨的五寨主龙戊元得知派出去的俩弟兄没了,刚到手的枪竟成了山神帮的战利品。他去攻打山神帮,可手上的这点人马根本就拉不出去,于是他惟有按下心头怒火,借酒消愁了。
范有才最是了解吴霸山的能力。他知道此人眼光独到,谋略和谋策上都有一套。若不是心有些软,当初他、黑老三、麻五六早被处理了。显然,吴霸山、小六子已经插手了彭飙的事。他想过,山神帮插手此事,一是找他报仇,二是获取三味真火图。可令他最为忧虑的是,仅凭吴霸山的一己之力是难以促成山神帮与彭飙合作的,这其中必有高人。他猛然想到了曾在灸里镇见过一面的李望公——李时深!范有才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觉得鸠占鹊巢的计策要落空。届时,不只一切努力皆化作乌有,而且性命也多为不保。他负起手度着步,并小声自语:“不能等啦!先把姓周的做了。那龙戊元总是迷迷糊糊的,正好下手。飞高这小子不能闲着。就得在众目窥窥之下,让周恩死在五寨主之手。哼哼,都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看谁还能跑?”范有才冷笑一声,即命卫兵通知杨飞高带几个人到关押周恩和刘保长的地方等候,自己则亲去邀龙戊元前住。
杨飞高借着疗伤的功夫把与彭凤娇的情感调养得越加浓情蜜意,难舍难分。彭凤娇已如小鸟依人,须臾都不离开心爱的飞高哥哥。他俩总是厮守一处,憧憬未来,于她心中原有的那点疑云早已荡然。更何况,两日前范军师批准了他与彭凤娇的婚事,还促他要快。
所以,那日杨飞高一进门就兴奋抱起彭凤娇转圈地说:“娇妹!俺决定了,白露那日就娶你过门。”彭凤娇见说比他还要兴奋,直望着杨飞高说,“真的,真的吗,飞高哥哥!”杨飞高用力的点点头,连说了好几个是真的。然而彭凤娇却有些黯然道,“可是…俺身边一个家里人都没有哇!”彭凤娇想起了离世的爹妈,想到哥哥的歹毒,而惟一的依靠奶妈却远在村下。她不禁心中憷憷、泪眼婆娑。杨飞高则幸福的拥抱着她,全无丁点愧对之意,仿佛亲手杀死的彭老堡主和堡主夫人并非此女子的父母。他爱怜地看着她,温情的说道:“娇妹!从今往后俺就是你最亲的人。”他把彭凤娇搂得更紧,并告诉她范军师已替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彭凤娇夸赞了句范有才,仰起脸问扬飞高谁来主持婚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