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挥杆(二)

第884章 挥杆(二)

兰沪的眉头似乎舒展开了一些,眼睛又恢复了一点光华,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来,她想笑,可我忽然感觉被她握在左手手心里的拇指一紧,随即她就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嘴角刚翘起的弧度被一股巨大的无形之力拽了下去,面目再次扭曲起来,低沉的“呕呕”声在她的喉咙里震颤着,大口大口的血沫子从嘴角涌出,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洇开。

我吓得魂飞魄散,不知如何是好,右手不停的擦拭着她脸上的血,又大哭了起来。依稀间,似乎锦秋也在哭。

过了片刻,兰沪不再颤抖,喉咙里也没有痛苦的“呕呕”声了,紧接着,我左手拇指上的紧握感也消失了,我感觉她的手似乎要从我手里滑落,愣愣的握起四指想要抓住,却好像还是慢了一点,她的手终究还是从我的拇指上跌落下去,然后好像掉在草地上,地面震颤的感觉顺着膝盖瞬间传遍我全身,我脑海里霎时一片空白,也哭不出来了,只是呆呆的趴在她身旁,不知该说什么,或者干什么。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锦秋低沉的嘶吼了一声,我愣愣的抬头去看她,她好像站了起来,往我身后的方向走去,我继续扭头看着她,她疾走几步,在地上一滩蠕动的东西面前停住,似乎踢了几脚,然后又从那滩东西上跨过去,弯腰捡起一样东西,好像是……我的那根三号木。我心里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问题不对劲,但脑子却转不起来、想不明白。

依稀看到锦秋又走回来一步,在地上那滩东西旁停住脚步,双手握杆……“小赵,不要乱来!”我耳朵里似乎听到了老高的声音,不太确定,不过我终于想明白点什么了,锦秋好像是要打球、或者杀人……我该怎么办呢……

我正苦苦思索着该怎么办,就见锦秋向右侧一拧腰,球杆高高扬起到脑后斜上方,杆头拳头大小的金属头在太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明亮。紧接着锦秋又向左侧拧腰、摆胯,球杆借助腰力,带着“嗖”的破风之声挥了出去,杆头反射出来的一点太阳光直直射进我眼睛里,刹那间我似乎有点暴盲了……

“砰”一声闷响,不像平时击球时候的声音那么脆,我的视力也随之恢复了,球杆杆头到处,飞起无数红的和白的点滴,就像一团烟花似的飘散在空中,瞬间又散落在草地上,归于沉寂。

大约是挥杆用力过猛,又忽然受阻,锦秋也是一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我呆呆的看着她,一直在想她刚才到底是干了什么,可脑袋里空空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我和她之间地上的那一滩东西似乎扭动了两下,然后就静悄悄的,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随即我又感觉身旁有些声响,转回头来,只见一个身影正蹲在兰沪身体的另外一侧。紧接着就听到老高的声音响起,他好像是说:“还有气,有脉搏,昏过去了。”

还有气……还有气……我使劲想了一下这几个字的意思,忽然一下就想明白——他是说我的宝贝小情人还有气、有脉搏,只是昏过去了,她没死!她只是昏过去了!

我浑身一激灵,急忙俯下身去,贴耳到小情人口鼻之间细听,除了风声,果然还有轻微的呼吸声。我又急忙探手去摸她的脖子,果然也还能感觉到跳动,虽然很微弱,但是真的在跳动!

霎那间我也又回魂了,心想现在最需要的是……是急救医生,医生呢?我正想着,就感觉右肩被人撞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锦秋在我身旁跪倒,也用手摸了摸兰沪的脖子,然后抬起头来冲着前方大喊道:“救护车呢?怎么还没到?”

前方不远处的两个球童似乎被吓到了,急忙又向后退开了一些。她们身后,忽然有几个人头从山坡下冒了出来,然后身体也露出来了,大约是七八个人,有人头上戴着灰色的大盖帽,身上的衣服也是灰色的,是球场的保安,还有两个身着工作套装,是球场的工作人员,只有两个是我期望中的样子——白帽子、白大褂,可他们只是肩上挎着一个急救箱,显然只是球场医务室的工作人员。两个医生、一个工作人员、一个保安向我们跑了过来,另外几个就停下脚步,和两名球童说起了什么。

老高的声音又在我耳畔响起:“快联系律师!”

“联系律师?”我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哦,对、对……120……”我说着就伸手摸出手机,但是我的手颤抖得厉害,连解锁都解不开。正在着急,老高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往前一扯,同时够过头来,将嘴贴到我耳边,悄声说道:“你他妈醒醒!什么狗屁医生!你老婆杀人了!杀人要偿命!快找律师!”

我老婆杀人了……杀人要偿命……我忽然想起了刚才锦秋的挥杆……瞬间脑海里千百道闪电闪过,被照得分外明亮,刚才一直想不明白的事业顿时就想明白了,急忙扭头去看身后的何长乐,只见他面朝下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原本应该是脑袋的位置,只有一片红和白的污秽,十分模糊,显然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锦秋把他打死了!

我一下就跳了起来,正要说话,老高又一把捂住我的嘴,使了个眼色,就拖着我向一旁走去,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兰沪,锦秋趴在她左侧,有一个医生趴在她右侧。

老高拖着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出十多米,才停住脚步,面色严峻的看着我说道:“警察肯定马上就到了,趁着他们来之前,赶紧联系律师来帮忙,有没有熟悉的?没有我帮你联系。”

“有!”霎时间我脑子出奇的清醒,手指到处,手机顺利的解锁了,我就赶紧找出肖婉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还没人接,我急得骂了一句:“肖婉你他妈的赶紧接啊!”骂声刚落,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肖婉的声音:“喂,常阡。”

“婉婉,我要刑事律师!”我直接说道:“我和锦秋在云南出人命了,我要一个刑事律师,马上!”

“啊!”她在电话那头一声惊叫,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谁……谁出人命了?”

说话间我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警笛声,于是急忙对肖婉说道:“简单说,何长乐要杀我,兰沪为了救我挨了一刀,我把何长乐打趴下了,后来……后来锦秋一冲动,又用球杆把何长乐的脑袋打爆了。详细情况等见面再说,你赶紧带刑事律师过来,越快越好!我们在云南昆明阳宗海边的春城高尔夫球场。”

“锦秋打爆何长乐脑袋的时候,何长乐是什么状态?”

“已经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所以这事有点严重。”

锦秋和我是夫妻,如果在何长乐行刺我的过程中,锦秋为了救我将他的脑袋打爆,那属于正当防卫,没什么大事。可锦秋挥杆的时候,何长乐已经完全丧失继续行凶的能力了,所以这事可能就有些麻烦了。

“啊!唉……”肖婉轻轻一声惊呼,然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和锦秋没事吧?”

“没事,我们都还挺好,你快点!”

“好,我马上就带人赶过去。”肖婉说道:“在我们到之前,你和锦秋什么都别对警察说,即便说了,也一定不能摁手印或者签署任何文件,特别是带口供性质的,记住了吗?”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我又急忙对面前的高建华说道:“领导,一会儿警察来了问起,咱们就说……就说是何长乐正在行刺我的时候,锦秋为了救我,从后面用球杆打中何长乐后脑勺,你看行吗?求你了!”

“你傻啊!你也不看看这场面!”老高压低声音说道:“不是我怕伪证罪,而是我即便作了伪证,也没用,反而只会让事情更严重!”

抬眼向场中一看,我就明白他说的是对的,即便他们两口子配合我做了伪证也没用,因为还有两个球童也是目击者,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人也看到了整个事件的经过,我也不知道。就算我能让两个球童跟我统一口径,但是现在估计她们已经把情况跟其他人讲了。即便在场的所有人都愿意按照我的要求去跟警察说,但到了警察面前,也一定会出漏洞,警察再结合现场的具体情况,不难还原出事情原貌,到时候不但帮不了锦秋,反而只会让她罪上加罪。一时之间我也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笛声越来越清晰,循声望去,只见两辆警车已经在距离事发地点大约三四十米外的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五六个警察从车里下来,就急急忙忙的向这边冲过来。我心想得提前跟锦秋打个招呼,在肖婉带着律师来之前,什么也别说,于是也急忙向中间的事发地点跑了过去。

跑到锦秋身后,她还趴在兰沪身旁,我急忙将她拉起来,一把抱在怀中,轻轻抚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宝贝,你要赶紧冷静下来,你打死何长乐这事可能有点麻烦。”

她趴在我肩膀上,轻声抽泣道:“老公,我好害怕。”

我心头一阵刺痛,嘴上故作平静的说道:“没事,宝贝,我刚才已经联系了肖婉,她马上就会带着律师赶过来。你要记住,在见到律师之前,什么都不要跟警察说,最主要的是不能在任何文件上摁手印或者签字,见到律师之后,律师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其他的事情老公会处理,记住了吗?”

“嗯。”她轻轻答应了一声。

说话间三个警察也到了我们近前,其中一个就大声问道:“受伤的人怎么样?”

兰沪身旁的一个医生抬头说道:“那个已经死了,这个也进入频死期了,非常危险,随时都有可能……”

我低头一看躺在地上的兰沪,已经完全不会动了,脸色白中泛青,右臂旁边有一个血压计。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剪开到胸口,血液布满了她整个肚子,有些地方似乎已经凝结了,那把匕首就稳稳的插在她的肚皮上,比先前隔着衣服看上去更加刺眼,顿时又悲从中来,大哭道:“你快救救她啊!”

那医生撇了撇嘴:“她失血过多,看样子可能是伤到肝动脉了,以我们现有的条件,连给她进行体内止血都做不到,更别说……”他越说声音越小,低下了头去。

一个警察大约是看到我也浑身是血,就问道:“你的伤怎么样?”

我没搭理他,放开锦秋,就又趴在兰沪身旁,左手抓着她的左手,右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她的手和脸都冰凉得可怕,我哭着在她耳边大喊了两声:“兰兰!兰兰!”她似乎眼皮轻轻动了一下,然后就再无任何反应。

“救护车他妈的怎么还不到?”我惨叫一声,心想我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我得送她去医院。于是左臂兜着她的腿弯,右臂正想从她脖子后面穿过去把她抱起来,对面的医生就一把抓住了我的手:“不要乱来,刀刃在她体内,移动她的身体可能会引发二次伤害!”随即两个警察就从背后将我拖开了:“不要激动,听医生的!”

“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她死啊,我要救她!”

两个警察从身后死死勒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后拖,我拼命挣扎,却不能向前一寸,反而距离我宝贝小情人的身体越来越远了,只能无奈的大哭。其余警察又将锦秋也赶开了,然后就拉起一圈警戒线把现场围了起来,只留下何长乐的尸体和兰沪、以及两个医生在圈内。

我正在大哭,依稀又听到了警笛声,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了,这声音没有警笛声那么急促,这是救护车的声音!于是大叫道:“兰兰,救护车来了!”

我话音刚落,却看到刚才一直趴在兰沪身旁的那个医生,解开了她右臂的血压计,抬头看着我们,撇了撇嘴,说道:“对不起,她……她心脏死亡了。”

霎那间,空气凝固了,天地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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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大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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