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剑成 五
阳光再次降临，水面渐渐退去，最终又成了众人刚来时见到的水潭模样。蛟精不见了踪迹，众人便下了山崖，围到水潭边。一位拜火教的弟子急切地对卓青焰说道：“圣女殿下，您没事吧？”
卓青焰听了，心里忽然一震，想道：“对呀，我是圣教圣女，却与陆道长……圣教圣女终身不能嫁人，我如果与陆道长在一起，便做不成圣女，自然也不无法当教主，我又如何对得起师父的恩情？”卓青焰想着，脸色黯淡了许多。“我没事。”卓青焰对那名弟子说道，又转过头去看陆离，只见他神情殷切，正看着自己。卓青焰淡然地对陆离说道：“陆道长，多谢你救我一命。”
陆离听她语气平淡，心中忽然一慌，便说道：“卓姑娘何必如此见外？”
卓青焰说道：“刚才我被大雨淋昏了脑袋，做了些糊涂事，还请陆道长不要往心里去，转头便忘了吧！秦姑娘若是知道，一定会不高兴的。”
陆离听卓青焰提起秦霜华，心里猛地一沉，想道：“我竟与她……我怎么对得起秦姑娘？刚才在山崖上，我应该推开她的，可是我若将她推开，她会落入水里，被蛟精杀死。罢了，我便如卓姑娘所言，将此事忘了吧！”
毕十三见两人对话不明不白的，便奇道：“怎么？刚才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什么事了？”
卓青焰忙说道：“没事，这妖怪不知所踪，难道是被陆道长一剑杀了吗？”
毕十三听了，果然不再关注此事，而是看着脚下的水潭，说道：“蛟精也该还没有死，它只是被困龙丹制住了，法力再难维持大雨和巨浪。它现在潜在水潭深处，若水潭下面通往别处，它也许已经逃了。”
众人听了，便看向水潭，只见水面十分平静，只是水的颜色有些发红，还带着淡淡的腥味。卫不器惊道：“为何这水会成这个样子？”
陆离说道：“刚才我用剑伤了它，水变成这样，也许是混了它流出的血的缘故。会对铸剑有影响吗？”
卫不器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说着，卫不器俯下身子观察水面，又用手掌掬起些水放在眼前仔细看着。
刘云辰望向四周，没有发现可以让蛟精逃走的缺口，水位也并未高过两边的峡谷，所以蛟精还在水潭里。刘云辰想了一阵，又看向水潭，心道：“若是这妖怪一直潜在水潭深处，再不现身，又如何将它除掉？”刘云辰正看着，忽然见到一团黑影自水里升起。那团黑影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刘云辰忙大喊道：“大家快闪开，妖怪要现身了！”
众人听了，吓得连忙后退数步，而那卫不器仍在潭边凝神看着掌心里的水，似乎没有听到刘云辰的话。刘云辰见了，立即连卫不器拉到一边。与此同时，蛟精猛地冲出水面，跃到离水潭不远的平地上，以四爪站立，狠毒地扫视着众人。
蛟精的身体呈灰色，小了许多，身上的鳞片也失了光华，陆离是通过蛟精身侧的伤口，才确定眼前这只妖怪与先前的是同一只。毕十三看见蛟精的额头上有一道红色符咒，便说道：“这妖怪被困龙丹制住了修为，才变成这个模样。大家一起上，快除掉它，不然等困龙丹失效，我们就危险了！”
众人听了，便大喝一声，举起武器向蛟精攻去。蛟精极为灵活，只见它长长的身体在地上辗转腾挪，时而用尾巴向众人扫去，时而以血盆大口攻击，众人顷刻间便落了下风，已有几人被它重伤了。
毕十三看见蛟精身侧被陆离划开的那道口子仍在淌血，又见蛟精双目通红，神色狰狞之极，便说道：“这妖怪活不了多久了，是在做殊死拼搏，大家只顾防守便是。”
众人听了，便不再主动进攻蛟精，只是躲避蛟精的攻击。过了一阵，蛟精见自己的攻击不少都落了空，也未再伤到一人，气得大吼一声，向众人喷出一道水柱。有一名藏龙阁的人来不及避开，被水柱巨大的力道冲击到身后的山石上，顿时将他的五脏六腑震碎，气绝身亡了。
便在这时，毕十三发现蛟精额头上的符咒黯淡了许多，说道：“不好，困龙丹快失效了，可蛟精仍是这般凶猛，这怕它还未死，我们先被它杀了！”
刘云辰听了，当即大喝一声，趁着蛟精攻击其他人的空荡，他脚下一踏，猛地跃起，一枪向蛟精的眼珠刺去。
这一击蛟精没有避开，刘云辰得手了。只见蛟精的眼珠登时破裂，流出许多鲜血。刘云辰当即后撤，蛟精吃痛之下，身体不断地扭曲，阵阵嘶吼震耳欲聋。有人趁此时上前攻击蛟精，却被蛟精乱舞着的尾部击中胸口，他当时只觉得似有一座大山猛地撞来，将他击飞了老远，撞到了山崖上。他勉强爬起来，走了半步，便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了。
蛟精挣扎了一阵，身体忽然变回原样。只见蛟精猛地跃起，回了水潭里，只将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毕十三见蛟精仰天嘶吼，四周妖风大盛，便惊道：“不好，困龙丹失效了，这妖怪又要施法！”
刘云辰听了，当即冲上前去，一枪向蛟精的身体扫去。只听得“当”地一声，长枪击在蛟精的鳞片上，刘云辰只觉得双臂一麻，也并未伤到蛟精分毫。
此时妖风越来越烈，直吹得众人睁不开眼。众人耳边竟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身子也有些站立不住，似要被妖风刮倒。便在此时，蛟精乘风而起，在风中一阵翻腾，忽然向众人冲来。
众人慌忙散开，蛟精叼起一人，飞上高空，再将那人摔下。只听得一声惨叫响起，那人重重地落在地上时，惨叫便停止了。
陆离说道：“这妖怪能御风而行，我们都伤不到它，这可如何是好？”
毕十三想了片刻，说道：“陆道友，我怀里还有三张锁龙符，待我将妖怪困住之后，你务必要将它除掉！”他见陆离点头，便注意蛟精的动向，只待它再次冲来之后，便施法将其困住。
蛟精只在风里翻腾，并不着急冲下，忽然又向众人喷出一道水柱。这道水柱比先前大了许多，也快了许多，众人根本来不及避到水柱的范围之外。
陆离见到卓青焰正处于水柱中心，便立即站到卓青焰身前，唤出了八卦图。水柱袭来，不少人被冲走很远，刘云辰以长枪刺到地上，才稳住身体，一手紧紧拉着卫不器。毕十三被冲得趴在地上，两手用力扣住地面。
陆离站在水柱中心，咬紧牙关，勉强支撑着八卦图对抗水柱的力道。水流被八卦图分开，从两边冲来。陆离艰难地说道：“卓姑娘，你在我身后躲好，千万不要乱动！”说完，他并没有听见卓青焰的回答，吓得他回头一看，只见卓青焰正呆呆地看着他。因为陆离分了神，八卦图瞬间被水柱冲击得消散，陆离一下被水柱击倒，扑在了卓青焰身上。所幸水柱在此时完结，二人并未被冲出多远。
毕十三从地上爬起，忽然看见蛟精向陆离、卓青焰二人从来，便喊道：“小心，蛟精冲来了！陆道友快做好攻击的准备！”
陆离听后，看了一眼身下满脸羞红的卓青焰，知她没有伤到，便匆匆起身，握紧了长剑。只见蛟精咆哮着冲来，毕十三手呈剑指，急喝道：“一锁龙蛇难入海，二锁仙神不升天，三锁将相归山野，四锁邪魅困人间。急急如律令，去！”念完，他指向蛟精，怀里便迅速飞出三丈符纸，破空而去，冲向袭来的蛟精。
蛟精在离陆离不足一丈的地方碰到了锁龙符，只见三道符纸顷刻间连成一条长长的红光，将蛟精牢牢困在空中。陆离便在此时心念合一，神情肃穆，抽调全身真气，一剑刺出，却并无光华放出。在长剑将要刺到蛟精时，陆离猛地将手臂一挥，长剑便向蛟精颈部斩去，忽然间金光一闪，蛟精的身体仍在剧烈的挣扎，硕大的头颅却兀自落下。
众人见了，齐声发出一阵欢呼。毕十三见蛟精已死，便撤去法力，蛟精庞大的尸体便“轰”地一声落到地面上。
腥臭的蛟血淋了陆离一身，他用手抹了抹脸上，回头看见众人走来。卫不器跑上前来，从怀里取出融魂玉，将其放到蛟精头颅的伤口处，只见几缕青烟自蛟精头颅汇到融魂玉中。
卫不器拿起隐有光华发出的融魂玉，说道：“这妖怪的精魂已被吸到融魂玉里，只需再请卓姑娘出手将其融化在剑上，便能到水潭里淬火了。”
卓青焰点了点头，待卫不器从陆离手里接过长剑，将融魂玉放到剑身上之后，她便唤出净世明焰，灼烧剑身。过了一阵，融魂玉在灼烧之下渐渐化成一滩浓稠的液体，附在剑身上。之后剑身被烧得通红，液体已沁入其中了。便在此时，卫不器拿起剑柄，忽然跑到水潭边，把烧透了的剑身往水里一扎，便激出许多水汽，和一阵“嗤嗤”地声音。
众人围到水潭边，卫不器一下子将长剑扬起，笑道：“剑成了！”
只见长剑剑身映着阳光，泛着耀眼的光华，剑锋寒光凌凌，似有剑芒在吞吐。众人不禁赞道：“好剑！”
卫不器摇头道：“你们还没见识这剑真正的妙处！”说着，他用手指在剑身一弹，长剑便发出阵阵连绵不绝地轻吟，似是活物一般。“这剑里含了那妖怪的精魂，已有了灵性，无愧宝剑二字！”卫不器笑道。他将长剑递给陆离，说道：“陆道长，宝剑已成，请你取个名字吧！”
陆离拿着长剑左看右看，越看心里越欢喜，笑道：“我可不会取名字，哪位朋友愿意代劳？”
毕十三忙说道：“我来我来！我们杀了这妖怪才将此剑铸成，不如叫做杀妖剑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一声。
刘云辰说道：“杀妖剑这个名字太俗气，陆道长一剑斩下那蛟精的头颅，不如叫做斩蛟剑如何？”
卓青焰笑道：“怎么老是杀啊斩啊，太粗鄙了，叫做龙华剑如何？”
众人听了赞道：“这个名字好！”
陆离也点头说道：“好，此剑便叫做龙华剑！”
名字定了下来，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说道：“恭喜陆道长铸成宝剑！”
刘云辰回头看向蛟精的尸体，说道：“众位弟兄，我们将这尸体搬回藏龙阁去如何？也好叫洛阳城里的人们看看我藏龙阁的威风！”
“好！”众人齐声喊了一句，便去到蛟精尸体边上。毕十三想着蛟精体内也许还有什么宝贝，也过去一番搜索。卫不器知道那蛟精的鳞片是锻造盔甲的好材料，便也过去了。“你们也去看看，不要什么好处都让别人占了”卓青焰对拜火教弟子说道，他们听了，也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
此时水潭边上，便只剩陆离、卓青焰二人。
卓青焰见陆离满身是血，连脖颈处都是血迹，忽然一笑，便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在水潭里浸湿了，走到陆离身边，帮他擦拭起血迹来。
陆离说道：“还好没有穿着卓姑娘送我的衣服，不然就糟践卓姑娘一番心意了！”
卓青焰听了，心里忽然一甜，说道：“那有什么，我再给陆道长做一件便是了。”忽然，她想到了刚才水柱袭来时，陆离将她压在身下的情形，脸上一热，说道：“我问你，方才水柱冲来的时候，那么多人都来不及逃，你为何偏偏冲到我的身前？”
陆离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埋头沉默。
卓青焰见了，轻笑道：“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
陆离忙道：“我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我是因为不想看见你受伤，才到你身前护住你。在金陵时也是这样，我听说你在城外被人围攻，便匆忙赶来了，还好救下了你。”
卓青焰说道：“你为何要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在忘玄楼昏睡的三天里，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你，只是不敢动手而已。”
陆离笑道：“我知道，那时，我听见过你的自言自语。”
卓青焰眼里忽然泛起泪花，说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这样对我？”
陆离说道：“我只是不想你受伤。”
卓青焰忽又说道：“我要是现在还想杀你呢？你会出手伤我吗？”
陆离沉吟一阵，将龙华剑交到卓青焰的手里，说道：“你要杀便杀吧，日后代我到秦州去一趟，告诉秦姑娘，是我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