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夜探 二
追了一阵,毕十三感到自己的气息开始紊乱,可与那人的距离并未缩短,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焦急,大喊道:“小贼!你若不会道门正宗心法,那法卷上的符咒是起不了作用的!不如你现在把法卷留下,道爷就不追究你抢夺法卷一事了!”
那人头也不回,只是说道:“就算我用不了这法卷,也能拿去卖个好价钱!还给你?好啊!你追到我就还给你!”
毕十三听了,气得大叫一声:“他妈的!你有种,不要让我追到你!”
那人再不答话,只是埋头奔跑。毕十三凝神提气,在后面紧紧追赶。
过了半个时辰,那人远远看见前方走来两个人,突然灵机一动,向那两人喊道:“二位救命!有贼人要害我!”
陆离和秦霜华二人一路行至这里,突然看见远方奔来一个人影,那人一面跑着,一面大呼救命,那人说完,二人又看见那人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个人影。二人顿时停下了脚步,对视一眼,大感诧异。只见两人越来越近,刚才呼救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神情惶急的少年,而在追赶他的,是一位面带怒容的年轻道士。
那人见了秦霜华一身捕快装扮,心中一慌,但已经到了面前,只好硬着头皮前去了。他一下子闪到二人身后,带着哭腔小声说道:“求二位好心人救救我!有人要害我!”
毕十三见那人躲在了二人身后,喝道:“你他妈的还有帮手是吧!看招!急急如律令!”说着,将先前用鲜血画了太极图的手掌对准二人。
陆离只见一团红光飞速向秦霜华袭来,当即手呈剑指运起真气,念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用真气在身前凝出一个太极图来,挡在秦霜华面前。那团红光撞上太极图,当即“轰”地一声炸开。陆离感受着那团红光炸开后剧烈的真气波动,心里一惊,想道:“这道士修为竟与我相差无几!”又感到自己身体气力正在逐渐散去,一定是自己为了击杀蛇妖强行使出真武荡魔剑法,抽干了真气,到这时还未重新凝聚起多少,方才又为了挡那道士一击,用尽余下的真气凝成太极图,此时,竟又感到了阵阵睡意。
毕十三见陆离年纪轻轻,顷刻之间便挡下自己的掌心雷,心中不禁感到佩服,又见他用的也是玄门正宗道法,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亲近,但又想到这二人竟护住那飞贼,其中一个还是名捕快,不帮忙捉贼就算了,还护着贼人,心中怒意更甚。
秦霜华见毕十三二话不说便动手,也激起了怒意,正欲拔刀攻击,却听到陆离开口了。
陆离强打起精神,对毕十三使了一礼,说道:“在下真武宗道士陆离,不知这位道友为何对我二人出手?”
毕十三冷哼一声,也不还礼,说道:“在下茅山宗道士毕十三,你我既然同为道门中人,为何护着这抢我法卷的小贼?”
一直躲在二人身后的那人听毕十三说出这话,知道自己要露馅了,返身便跑。
毕十三见了,大喝道:“你他妈的还跑!站住!”又对二人说道:“你们若不是那小贼的同伙便闪开!”说完便欲追去。
二人见那人跑开,知道那人是做贼心虚,便侧身让过毕十三。毕十三见二人让开,明白这二人不是那飞贼的帮手,先前出手是自己冲动了。但此时情况紧急,眼看那飞贼就要跑远了,毕十三无暇顾忌其他,拔腿便追。
秦霜华有意去追那贼人,但又看见陆离竟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心中一急,走到他身边一看,发现他又睡着了,不禁又气又急,踢了陆离一脚,骂道:“臭道士!”
刚追出去不远的毕十三听见,以为是在骂自己,怪自己不问青红皂白便向二人出手,于是喊道:“先前是在下鲁莽了,还请二位切莫怪罪!”说完,便专心追那贼人。
秦霜华见毕十三和那贼人越跑越远,很快就看不见身影了,自己又不能丢下陆离不管,气得又踢了陆离一脚,无奈之下只得背起他,向秦州城方向走去。
毕十三一路追赶贼人,只见那人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当即大喜,心中想道:“量你这王八蛋轻功再高明,身负三百斤的重量跑了这么久,终于体力不支了吧!”
那人只觉得自己丹田之中的内力渐渐变弱,步伐越来越沉重,只怕不久就会被这道士追上,回头一看,毕十三离他竟只有不足三丈的距离。距离还在慢慢缩短,他又见毕十三伸出左手手掌对着自己,知道他要施展道术攻击了,慌忙往路旁一颗大树后一躲。
只听见毕十三大喝一声:“小贼哪里跑!急急如律令!”随后便是“轰”地一声,毕十三掌心雷击中树干,打出一个大坑来。
毕十三一击不中,立即拔出木剑,往树后那人脖颈扫去。
那人还未回过气来,见毕十三木剑攻来,自己避无可避,脑筋急转之下,便把心一横,将束着头发的布带扯下,一头青丝顿时散开。
毕十三大惊失色,慌忙停住攻势,木剑离那人脖颈只有一寸距离。只见那贼人眉清目秀,一头青丝散在身后,正紧张地看着毕十三。
毕十三收回木剑,指着那人说道:“他妈的!你......你......你是女人?”
那人见计谋得逞,毕十三果然因为自己是女人便不敢下手,娇笑着说道:“不然呢?”
毕十三目光不敢与那人对视,便看向别处,说道:“我不对女人出手,你快将法卷还给我!”
那人又说道:“你不是说过,将我抓住之后要用三昧真火把我烤熟了吃掉吗?快动手啊!”
毕十三说道:“我......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吓唬你,我又不是妖怪,怎么会吃人呢?你快把法卷还给我吧!”
那人说道:“好啊,还给你就是。”说着,将胸膛挺起。“法卷我放在怀里了,你来拿吧!”
毕十三见她胸膛耸起,不由得心神一荡,慌忙移开目光,愤然说道:“你这小贼好不知道廉耻,休要乱我道心!”
那人轻笑一声,说道:“哈哈,你这道士好生奇怪,先前我不还你法卷,你穷追不舍,这会儿我良心发现,想还你了,你却不要了!”
毕十三无奈,只得说道:“请姑娘将法卷还我吧。”
那人说道:“笑话,这法卷我是从青龙帮手里抢来的,凭什么还给你?你去找青龙帮要啊!”
毕十三听了,心中想道:“师兄说的果然没错,女人还真是难缠!”他对那人施了一礼,说道:“姑娘莫要调笑在下了,若不会道门心法,这法卷不过是废纸,没有任何用处,姑娘请还给我吧。”
那人想了一想,说道:“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你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毕十三说道:“你说出来我听听。”
“那青龙帮多次与我乾坤堂发生争斗,本来互有胜负,可青龙帮前些日子不知道从那里请来了几位高手,打得我乾坤堂节节败退,不知伤了堂里多少好手。”说着,那人将目光在毕十三身上转了几转,接着说道:“我看道长道法高强,青龙帮里那几个高手自然不在话下,如果道长能答应我除去那几人,我便将法卷还你。”
毕十三听了,想着不过是些帮派争斗的琐事,青龙帮势力仅在秦州范围,在江湖上不值一提,想来那几个所谓高手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又想到青龙帮的人当街抢夺自己法卷,梁子已经结下,自己本就没打算放过青龙帮。他说道:“好,我答应你,快将法卷还我吧。”
那人说道:“空口无凭,我要你发誓!”
毕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依你就是。三清在上,弟子毕十三发誓定要为——”他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名字,便又说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人抱拳道:“任清秋。”
“三清在上,弟子毕十三发誓定要为任清秋姑娘除去青龙帮内几名高手,如若不然,弟子毕十三愿受雷刑,直至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说完,他向任清秋摊出手,又说道:“行了吧,快将法卷还我。”
任清秋从怀里取出法卷,那重量一手竟把持不住,连忙两手用力捧起,放到毕十三手上,说道:“哼!要不是中了你的道法,本姑娘早就把你甩没影了!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毕十三嘴里念了几句咒语,那泰山压顶符便不再起效。他把法卷放回袖子里,对任清秋说道:“你放心吧,誓都发了,你还想怎样?”
任清秋哼了一声,跃到树上,又向前面的树枝跳了几步,藏进了茂盛的树叶中,毕十三便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只听她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日天黑以后来秦州城南门找我!”
毕十三见她走得如此迅速,还没缓过神来,在原地呆立了一阵,也离开了。
大概到了申时,秦霜华背着陆离终于走入城中。满街的百姓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平日里英武不凡、威风八面的女捕快,竟气喘吁吁地背着一个陌生少年,顿时四下议论纷纷。
“唉!你们快看,那不是秦捕快吗?她背上背得是谁?”
“这么亲密,只怕关系不简单啊!”
“难道是她情郎?对对对!我看一定是她情郎!”
有人提出这个观点,其余人当即附和道:“对对对,一定是她情郎!我说这几日都没在城里见着秦捕快,原来是与情郎相会去了!”
秦捕快背着情郎回来了,这个事情立马如瘟疫一般在秦州城传开。秦霜华所到之处,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还一边小声议论着。
秦霜华见街上行人看她如看戏一样,只觉得两颊如火烧一般,飞起红霞,咬牙走了两步,实在忍不住羞意,便大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给剜掉!”
街上的人听了,连忙将目光转向别处,纷纷窃笑起来。
秦霜华知道人们虽然不再光明正大地盯着她和陆离看个不停,却依然在私下议论此事,心中又羞又气,一跺脚将陆离当街扔下。
“你看你看,小两口闹矛盾了!”
“唉,秦捕快是这样的,气性大得很,变脸跟变天一样!”
秦霜华冷着脸走出十丈远,街上的人慌忙避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想起与陆离相处的这几日,陆离并没有对不住她的地方,还救了她几次,若是就这样将陆离扔在街上,她不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她回过头去,见陆离身子瘫倒在街上,心中不忍,便叹了一口气,走了回去,又将陆离背起。
“唉,快看快看!秦捕快气消了!”
“对嘛,床头吵架床尾和,这么快就和好了很正常。”
“我看这小伙子是真厉害,秦捕快这么凶悍的姑娘也敢下手,实乃我辈典范!”
秦霜华埋头背着陆离走入一家客栈,老板娘见了,一路小跑到秦霜华跟前,笑眯眯地说道:“呦!秦捕快,有几日没见着您了,是吃饭还是住店呀?”
秦霜华说道:“住店。”
老板娘听了,看了一眼她背上的陆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哎呀!住店是吧!刚好有一间环境优美、装饰雅趣的上房,包二位满意!”
秦霜华见这老板娘也误会了,脸上更加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大声辩解道:“老板娘你在说些什么呀!是这个臭道士住,我不住!”她怕这老板娘又说出什么羞人的话来,接着说道:“少说废话,快带路!”
秦州城的百姓都知道秦霜华性子暴躁,老板娘怕她恼羞成怒,砸了自己的店,便不再说话,只是笑了几声,领着秦霜华上了二楼。老板娘打开一间空房,秦霜华走进去将陆离平放在床上,下楼付了房钱,也不想在街上多待,便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