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流星

苏梨大着胆子缓步走了进去,瞬间就置身在一大片的杂草之中,苏梨苦笑,她刚从城外废塔四周的杂草丛中走出,如今又步入了另一片。不过眼前这片更加茂盛,满满地挤在一个不大的院落里,让人无从抬脚,苏梨一入其中便觉得自己快要被满眼的枯黄所湮没了。

但当她踮足往前一探时,忽然感觉有一抹红色映入眼底,那红色亮的很,在太阳底下发着光。苏梨正欲向着那抹红色前行时,意外地发现她所面向的草丛深处竟然有一条细窄的小路,于是她再不迟疑,沿着小路终于将一簇簇杂草甩在了身后。

待她出了杂草丛定睛一看,登时傻眼,她心心念念的红色与光竟然来自墙脚边的一盆花。那是玫瑰,只一株,孤零零地立于盆中薄薄的一层泥土之上,但花瓣饱满,张扬着绚丽的大红,流转着温润的光。这在大片杂草丛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奇诡,苏梨怔怔地看着那花,忽然想起了靖南王府花园一角的玫瑰,那里也是一株啊。

“别碰它!”一个尖细的声音冷不防在她身后响起,苏梨吓了一大跳,回头去看,竟是一个身材极瘦、宫人打扮的男子面带愠色地望着自己。他瘦的似乎只剩一把骨头兀自撑着衣衫,但他眼中的目光是清冷而骄傲的,像极了玫瑰枝上的刺。仔细看他的五官其实清峻的很,若不是因为太瘦的缘故,想来定是个走在街上都能引来姑娘们阵阵侧目的人。

苏梨解释道:“我没有碰它,我只是、我只是在找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那人挑了挑眉。

“文殊院。”

那人脸色忽然就变了,本就瘦削的两颊更深的凹陷了进去,只见他厉声问道:“你去文殊院做什么?是何人告诉你的?”

这么听来,他一定知道文殊院在哪里,苏梨想了想,正要说话时突然眼睛瞥见了他身后廊柱边上一块倒在地上的牌匾,纵然牌匾布满了蛛丝与灰尘,边角处都是炭一般的样色,苏梨也一眼认出了上面的字,赫然就是“文殊院”!

苏梨惊得后退一步,差点又要陷入杂草丛里,她直愣愣地打量了眼前之人好久才小心翼翼道:“难道你就是流星?”

他这时反而神态恢复了常色,冷冷地望着苏梨道:“你是闻竹雨的人还是拾欢的人?”

他真的是流星!苏梨大骇,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跟她一直以来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她曾无数次想过流星的样子,那应是个头发银白、气质清癯的老人,哪怕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都有种渊渟岳峙之感,这样才担得起“传说”两个字——担得起一手创立“绊”的声名,担得起追杀楚朝阳至大漠的决绝,担得起与沈陌将军惊天一战的战绩。而眼前那人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周身散发着皎月一般的清冷,这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过了许久,苏梨才回过神来:“我师父是闻竹雨。”

流星面无表情地点头:“是他让你来的吗?”

“不是。其实师父被拾欢囚禁了,拾欢他想吞并整个‘绊’,还觊觎你的星祭指环。”苏梨赶紧将情况道了出来,继而道,“所以想请你出面,好将师父救出来。”

流星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是眼神转了一转,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他沉默许久后忽然转身回屋,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苏梨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颓败的小院,第一次注意到这个院子里的墙都是黑乎乎的一片,而屋子好像有一半是新建的,剩下那一半如墙垣一样,残败到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苏梨大皱眉头,心想宫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心里猜度着流星进屋做什么,但她自然不敢进去,只能原地等着。好在片刻之后,流星就出来了,递给苏梨一个信封,信口是封起来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流星道:“去宫城外东北角的学士阁,把它交给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没有穿官服的人。”

苏梨一呆,这就是流星对那个人的所有描述吗?这可如何寻起?她正欲再问时只见流星脸上现出不耐烦的神情,催促道:“还不快去!”

苏梨咬了咬嘴唇,虽是满心的不情愿,但也只能离开了文殊院。令她宽慰的是,待她到了学士阁后一看,发现里面的人几乎清一色的官服,都是在学士阁里忙着编纂文典或是整理史料的学究们。

没有穿官服的只有一人,那是苏梨在学士阁后院里的翰楼门口看见的。翰楼是藏书楼,共两层,起先苏梨站在门口正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一探时,忽然就有一个没有穿官服的人映入了自己眼帘。苏梨心想自己要找的人应该就是他了,然而她一见之下脸上的表情就冻住了,只见眼前之人自翰楼缓步走出,清亮的双目在浓眉下透出几许沉静与坚定,一身玄色长衫愈显英挺,手中持着的洪荒剑泛着青幽的光——除了温羽侯还能有谁?苏梨使劲揉了揉自己眼睛,确信没有看错。

温羽侯这时也看到了苏梨,便停下了脚步,站在相距十数米的地方面带惊讶地望着苏梨。

他真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苏梨惊喜地连眼角都有些湿润,下意识地想抬步,但忽然想到了什么,步子在那一瞬间定住,持信的手却蓦地一颤。她眼中目光闪烁不定地望着温羽侯,心想莫非他就是流星让自己找的人?他与流星有何关系?她这么一想后,只觉得他们之间十数米的距离陡然变得遥远了很多。

苏梨终于还是走到了温羽侯面前,将手中的信递至他面前:“这是别人让我交给你的。”她只轻轻说了这么一句,什么冰湖中如何逃脱、怎会突然来到都城,又或是来学士阁翰楼做什么之类的问题都因为流星的这一封信而吞回了肚中。

温羽侯愣了一下,接过信打开一看,目光就顿住了。他看看信纸,又看了看苏梨,沉默了半响缓缓道:“先离开这里吧。”

苏梨应了一声,一语不发地跟在他后面,慢慢地往学士阁外走去。走了几步后,苏梨低低地“咦”了一声,温羽侯走向了另一个门,那不是她进来时所走的大门,想来只是一个侧门吧。她心里奇了一下,随即想到从这个侧门出去的确比绕一段路走到正门要近一些,便也没有问,只是继续跟着走。

但跨出侧门后,苏梨目光一扫就蓦地心生警觉,那是长年杀手训练所固有的敏锐。门外是一条狭长的石路,蜿蜒地向前延伸着,一侧是河岸,岸边有大片垂柳挡住了望向对岸的视线,另一侧是朱红的宫墙,中间嵌了个小门,但紧紧闭着,宫墙之上就是金色的飞檐,在日光下愈显夺目,让人不由眯起了眼。若是发动奇袭,这里有着绝好的位置。苏梨目光在垂柳与宫墙之间来回扫过,又不时紧张地望向温羽侯,心想不知他的伤势如何了。

温羽侯越走越慢,忽然停了下来。苏梨起先以为他前面被什么挡住了,但往前一看,这条蜿蜒的石路就这么歪歪斜斜地通向前方,路上并无障碍。苏梨正想问时忽觉心头一震,涤尘剑在手中发出轻而不息的鸣声——那是因为前方的洪荒剑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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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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