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五雨回来的那天晚上,他把阿拉拉到走廊过道说话,但是因为但非的事而受到惊吓很早就躺下睡觉了,我躺在床上和李辛儿发短信。
我说,我的精神快崩溃了,如果这些事发生在我的小说里头,那么倒也可以接受的,可是它们却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边。小说我可以改变它的命运,而人生却不可以。我真的受不了,一时不能接受。
她回过来,才子,坚强些,一切会过去的。
我说,现在的我,更需要你。
我们也只有在短信中才这般暧昧,在现实中却表现得没那么亲密。第五雨在外头说得很大声,他现在的脾气肯定是坏透了,那个天真的女生怎么可能是凶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阿拉,你老实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事隐瞒了我们?
班头,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
阿拉,你他妈的别装孙子呢,我都知道了,我只要一个真相。
班头,你,你都知道了什么?
他妈的!第五雨同意拳抡在阿拉的脸上,他踉跄后退了几步。
你说,你说!
阿拉还是不肯说,嘴角边的血没有抹去,而是让它一直流。
你是郗微的表哥,为什么要一直隐瞒我们?第五雨终于说出了真相。
阿拉的脸由紫变白,他像头温驯的绵羊,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狮子撕咬。第五雨说,你他妈的说话呀,难道你是凶手?那头绵羊终于在一瞬间爆发,对第五雨吼道,这是我的家事,难道我他妈的什么都要告诉你们?我是凶手又如何?第五雨似乎被他的一吼而变得清醒,有点为自己的失态而内疚,自己因为太过担心韦涓而把这种压抑的心情发泄到别人身上,但又觉得阿拉一直隐瞒这个事实,也是不对的,倘若早些说出,说不定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他们一言不语地走进寝室,不说话好几天,整个寝室蒙上一层阴影。我每天都会从梦中醒来,发现一张张木讷的脸在寝室穿来穿去。
我们又被拉去录口供,谁也没多说什么,都怕多说一句会牵累了韦涓。
张辛虚的葬礼在12月26日西郊殡仪馆举行。因为是自杀,她父母都没有什么怨言,只怨自己生了个这样的女儿。她父母都戴着眼镜,举止端庄,让我们很难想象这么文静的父母居然生出那么野性的女儿。第五雨和阿拉和好了,一切都好了。去参加葬礼的只有我们几个学生,李辛儿那天穿得很正式,黑色礼服,戴一副黑色墨镜,我看见她,心里不是滋味,她明显瘦下一圈。也是,好端端的一个寝室,失踪的失踪,自杀的死去,自首的被关,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回寝室也只敢在白天的时候。
张辛虚的遗体都火化了,那熊熊大火烧着她的肉身,我们好像感觉到她在挣扎。那浓浓大烟在上空飘着,我无意的发现一只蝴蝶从那浓烟中飞了出来,让那受了苦难的天使飞吧,我这样想。
葬礼结束后,第五雨建议一块到精神病院看看但非。大家没有回答他,脚步已经跟随着他。
我主动问李辛儿,印象中是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李辛儿,李辛儿。我连叫她几声,怕走路她没听清。
我又说,李辛儿,近来忙些什么?
她本来是走在前面的,听见我喊她,就停下来和我并肩走着。
没忙什么。她轻声回答,本来想说很多话的,却一时说不上来,两个人那样并肩走着,不再说话。
走进医院,有个小伙拦住了我们,说话语气很缓慢,让人听着就难受。
美——女——帅——哥——们,要——买——花——不?只见他手里握着一叠废纸,都知道他是疯子。
又有人上来问我们要不要卖原子弹,还说便宜,几毛钱一个。
但是调侃道,他要是能卖原子弹,那老子就卖火箭了。从没发现但是还有这般幽默,把我们逗笑了。那小子这几天话更多了,而且也诙谐了。
我看着这些长得和我们一样五官完好,有手有脚的人,感觉不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他们一样说,一样笑,不过行为有些怪异而已,我走在其中,仿佛也是疯子,一个没有哭泣的疯子,我想起一句歌词,我在雨中就像一个疯子。这种想法本身也很奇异。
我们先去见院长,院长说,但非在这里算是听话的,不像其它病人那样还摔东西,打架。我们问,但非是否恢复了许多。他停顿了下,才说,还是一样,只是说和双脚走路,除此之外什么也不会做。听院长说,我们学校的刘院长、凌老师,还有一个胖胖的警察来过。
我们谢过了院长,就去看但非了。他住在204室,我们推门进去的时候,他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嘴里还在说着那句话:王子把公主杀了,王子把公主杀了。
他不停地跺着脚步在房子里转,眼里根本没有我们。他衣衫褴褛,头发杂草般。我不忍心看下去,就跑到外头去了。但是也跟着我跑了出来,他对我说,锤子,我想喊了,怎么办?我知道他想发泄一下,摇滚里有些颓废的词耳能让他热血沸腾的,大概也与“以毒攻毒”有关。我就对他说,那唱吧!
啊啊啊啊/朋友们生活的世界/就像一个垃圾场/人们就像虫子一样……
那是何勇的《垃圾场》,那个只穿裤衩在红馆唱摇滚的疯子,曾经让我们痴迷。
但是就这样喊着,没有人会去理他,医生们不过把他当作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