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黑与白(收复吕家又遭伏变)
大队人马经过梅邑之后,加快行进速度,夜里常点火把而行,直至过了通往麻川的岔路,亦才停下来休整。
深夜,丘林来报:“大人,前去探路的圣火卫禀报,五里外发现不少践踏草木的痕迹,必是有人来犯,还需小心。”
“意料之中,现已进入麻山邑的地界,乃吕家封地。吕高被我杀了示威,其一族必会趁我们疲惫时来袭。着兵士假眠,令看守者故作松散无力之态,诱敌来战。”
丘林应声前去安排。
许是日夜兼程,一路颠簸,此时凌靖萧看上去已然病入膏肓。
“老爹,该饮药了。”
凌天煮沸药汤,呈递上来。看着憔悴无精神的父亲,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凌靖萧饮下药,对二鱼道:“奚仲,传命吕行带二两之兵伏于草簇中,若来人攻杀,教他与营中兵士包围对方。能擒便擒,不能擒便杀之。”
“是,师父。”
二鱼离开,凌天慎慎问道:“爹,吕行大哥乃是吕家族人,教他们自相残杀,当真合适吗?”
凌靖萧没有回答,目如寒光,直直盯着凌天。
……
夜色加深,寒意刺骨,刚过子时。
众兵士困意来袭,昏昏欲睡,只听一声大喊,一众黑影齐齐掠入营地中。
“只要诛杀凌靖萧,明阳安矣!”
重彦带着数十名圣火卫从树上跃下,与姜炎所领麒麟师与来者在火光中杀成一片。
姜枫一众小辈随各部之长在营地外朝中央聚拢,一路擒了不少人。
凌天持矛护在凌靖萧身前,忽见一人单刀破开护卫,凶猛杀来,即迈步迎上。
身伤未愈,动作不顺,竟是跟不上对方的灵敏身手。无奈之下,双手握矛柄末端挥舞起来,以长击短,挡下其步伐。
身后护卫已至,那人不甘失去刺杀良机,于是不顾身后,奋勇无惧朝着凌天腋下砍去。
凌天因伤不好抬手,故动作变扭,让对方瞧出破绽,即被几刀砍伤胸腹,跌倒在地。
不过那人急着想要杀死凌靖萧,刀招快出快收,力虽破皮,但未入肉。
凌天忍痛翻滚,抱着其双腿,欲将之拖到在地。
那人冷哼着一脚,踹开凌天。
凌靖萧此时弹出一石击腕,打落其人刀刃。
凌天趁时扑出,将之按倒。
可那人不停挣扎,瞬时摸出腰间三柄利刃,挥手掷出。
那三柄利刃犹如利箭,且飞得极低。凌靖萧想以石击之,奈何动作迟缓,根本没有办法在那刀刃射来之前击破。
正当危急,一道火影闪逝如电,挥戟挡开利刃。
“二哥,快杀了他!”
凌天擒住身下的双手,才知这竟是一女子。
女子叫骂,直道自己不怕死,只惜明阳落于恶人之手。
不知何时起,心中再难有杀意,又怎下得去手?于是便将她打晕。
……
吕行带兵围上来,那些人已知失势,却是进退不得。
火把光亮之下,有人喊道:
“吕行!你怎敢为虎作伥啊!?难道不知你叔父惨死之状吗?”
“叔父常以权势欺民、心术不正,你们岂不知?我父派人早早提醒家族,莫要如此。奈何你们仍是这般不明事理,可怪不得我!”
“你!你对家族之情义便是这般吗?”
“你们何来颜面提情义?我们皆为姜氏宗亲,可吕高竟在族祭大典之上,串通魁隗氏意图消灭姜氏各族!此等尽丧人道之事,当为天地不容!父亲本认为家族明理,可如今看来,你们亦是颠倒黑白,恶毒豺狼之辈!麒麟师听命,给我杀!”
吕行挥泪,抽刀欲上,哪知对方惊呼,全然不知所云,惊呼:“魁隗氏?怎会如此?哎呀!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跺脚弃兵,再无战意。
此时,重彦、丘林号令众人停战。
……
吕行家族的一众父辈老泪纵横,连连给凌靖萧叩首赔罪。
“几位前辈快快请起。诸位忠肝义胆,虽年迈,却有一腔热血。只是小人奸诈,颠倒是非,亦才令得前辈们如此。罪在阴险之人,并非于忠士之身。还望吕家上下能与我冰释前嫌,共同兴盛明阳。”
其中一老者泣不成声,抽短刃割下发髻,呈递上前,悲愤道:“巫祝大人不惜此身拒敌,乃为圣心圣德之大贤也。我等有眼无珠,险些误毁明阳之根。在下名为吕齐,愿将性命交予巫祝,誓以用尽此生之能,任凭大人差遣,必当鞠躬尽瘁,尽心尽力。”
此语一出,吕氏不少青壮亦从之。
此后,从吕家众口中得知,他们常年的封邑税粮皆尽数运向纪家。
纪家假言群匪成伍,掠夺土地钱粮,便是如此。
这其中正是有着居于都城的吕高一家参与,遂使众人不知。以为吕家一族全部叛乱。
事情始末已清,吕家族长吕己表示明日回邑必当清除异乱。
吕齐拉着女儿吕音上前,意要女儿侍奉凌靖萧,以赎其冒犯之罪。
凌靖萧婉言拒绝,劝道:“吕音浑身是胆,视死如归,独身一人便能杀入重重包围之中,实乃勇猛过人。如此世间少有之能,岂能辱没?现今明阳势弱,我欲将她培养成统领之才,待日后大放光彩。”
话毕,凌靖萧即命丘林呈上绘有麒麟的铜甲片。
“执此麒麟印信,可统麒麟师一旅之伍。望吕齐前辈好好司掌,震我明阳之兵威。”
父女相视一眼,潸然泪下,叩下三首,拜谢大恩。
……
次日,由吕家带领,行一条平坦而偏僻的野路,于午时之前到达麻山邑。
吕高家亲以及纪家数人顿时大惊,四散溃逃。
可又被麒麟师、圣火卫尽数抓回。
而后这些老老少少近三十余人,被当众处以辟首之刑。
吕家其他人虽为此落泪,但并未开口求情。
……
凌天从头瞧到尾,脏腑沉闷,恶心欲呕。为那无辜之人感到可惜,便是想去质问凌靖萧为何斩尽杀绝。
来到休整之地,只见丘林、二鱼已在询问此事,就也悄悄上前偷听。
只听得凌靖萧回道:“乱世当处极刑。”
少年不懂,为之失神片刻,又悄然退去。
吕音瞧见落魄少年,不知如何搭话,于是径直上前,在凌天手中塞入竹筒,告知此乃他族之药,可速愈皮肉之伤。而后转身,可谓来去如风。
凌天忽然唤她,下意识行了一礼,并上前归还三柄利刃。
——
“什么!?噗…”两鬓斑白的老者闻言气急攻心,口吐鲜血,重重摔倒在地。
“父亲!”
“纪老!”
“快叫医者!”
院内其余人吓得立即上前扶起老者,劝其冷静。
“二伯兄…叔弟…身首异处,必是泉下难安…现今…嫡子又…”
“父亲,请息怒呀,身体要紧。那凌靖萧定会为他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我…我…”老者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断了生机。
“父亲!父亲…”男子双眼红润,咬牙杀了那姗姗来迟的医者。
……
“若不是你们家那几个怕死贪生的家伙,那么凌靖萧早就暴尸于林野了!”男子手执骨鞭,狠狠抽打着跪在身前的一众族亲,其中有老有少。
“哎,好歹你们兄弟一场。他几人尸骨未寒,你就做出这般事,哼哼。”
“白狼!倘若不是你自大,我父也不会被气死。”
“老头子自己接受不了事实,怎能怪我?我早说过,他这几个侄子一无用处。若换你去与吕家同去,便不会如此。”
“休要再辩!”一人身着百火赤衣,步入小院。
“大人!”
白狼与男子立即迎上。
“族内长者对白木的失败较为不满,浴日金乌被神农氏所收服,更为令得我族之长大怒。”
“若不是我们当时在对付互人族,我弟也不会死。”
男子瞥一眼,冷哼道:“凌靖萧已经到达麻山邑,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
“你二人快去将各自人手召集起来,我此次带来些血巫,必可将他们一举消灭。”赤衣人似笑非笑,道。
白狼与男子大喜,一起问道:“大人一族要下决心消灭神农氏了吗?”
“早有此意,可奈何各族宗亲碍于南岳一族,不敢大肆兴兵。不过我有宗亲已发动炎州监司,再有几日便可到达三山口。我等先行前往亮岩岭设伏,将那凌靖萧逼入岭谷内,到时候与监司兵伍会合,即可杀尽这些乌合之众。”
“麒麟师一灭,姜盛几兄弟便只能被困山城,任我等宰割。”
几人大笑起来,院墙上一块磊石忽是滚落于地,惊了几人。
“何人敢偷听?”
快步奔出小院,只见一队梓匠托运着新木料路过,并无异样。
众工见三人,恭敬行了礼。
三人回到院落,男子恶狠狠道:“定是有人借此偷闻言语,不如将他们全部杀了,以绝后患。”
“他们能兴起什么风浪?何惧之有?”白狼道。
“邑里这些工匠还有用处…他们不是以擘完为首吗?或可作饵惑敌。”
……
入夜,池泽草林雾气弥漫。
几个人影避开巡夜看守,溜进一座木屋。
屋里众多木架皆盛精致陶器。
确定无人发现,他们行至堆放碎陶残品处,掀开石板,走进地下暗坑之中。
火光微弱,却也能看见藏在暗室角落的铜石兵刃。
“眼下只有装作不知,像平时一样各行其事,方可有机会去通风报信。”
“说得不错。哎,不知多少年了,如今明阳终得大贤相助,我们必须为此拼上性命才行。”
老人面色坚毅。
“父亲,明日我随梓匠们同行运木,伺机逃出,先他们一步赶去亮岩岭。”
“这样甚好,定要小心谨慎。”
“兄长,还是我去吧。”
“不可,你今日被瞧见与梓匠在一起,恐遭他们监视。所以你留下与父亲一起吧。”
……
次日,白狼带来近千名衣物残破之人,而男子与赤衣人各带百人。
一众人在沃壤邑外集合整备之后,浩浩荡荡朝着西方行去。
星夜赶路,数日便到达亮岩岭。
赤衣人安排数百人于大道两侧岩山中,以吹号为令,投掷岩石袭击明阳麒麟师。
纪开与数名火巫带领百人隐于大道之后。
由他自己与血巫带领百人藏于道口两侧。
白狼带几人往前探查凌靖萧的风声。
当然这一切皆是做给一个人看的。
——
男子从北侧遁入山顶,探清对方于在通过亮岩岭大道附近布置的埋伏,后入密林深山,披荆斩棘,绕过白狼,达到亮岩岭十里外,等候麒麟师。
可是等待数日,依旧不见大队人马之踪迹。
“按照路程麻山邑与沃壤邑之间的路程,再怎么也应该到这里了。难道是因为我且等且行错过了?”男子有些自责。
此时,远方道路上出现少许黑旗,男子大喜,立即迎上。
……
“小侄,十余年未见,我差些没认出你来。”
吕齐与男子暂叙旧情,遂引其去见凌靖萧。
男子上前报姓名家门,道清来意。
于是大队人马便也跟随男子,绕往小路前往沃壤泽与民众会合,再议后事。
其间,凌靖萧询问擘伯可知拨云山之事,并道出此前在拨云山外驻留数日,却也进不得山中。甚至派出探寻的数十名圣火卫皆是无故消失。
擘伯道,附近百姓将此山唤作鬼山,不敢轻易前往。传闻雾中有鬼,常以人之血肉为食,入之必死,便得此名。
现已快入冬季,又是大敌当前,故凌靖萧亦只得放弃入山之念。安慰自己:
或许飞龙氏不在此地。
……
两日后,已至亮岩岭北面荒野,此处较为平坦,但是荆棘缠身。因大敌在南,凌靖萧下令禁声禁火,作两队并排开路而行。
夜风阴冷,月泛寒芒,子时刚过。
忽来狂风,满山倏起刺耳响声,似鬼哭狼嚎,令人眼花缭乱,头疼欲裂。
火点乍现,杀喊声随之而起,明阳兵伍刹那间乱成无穴之蚁一般。
吕齐裂掌清神,当即大怒单手提起擘伯质问。
未等擘伯解释,那乱簇荆棘中爬起一人将其贯腹杀死。
吕齐胸膛为刀尖刮下大块皮肉,疼得几近昏迷。
抽刀砍死眼前敌人,只见身旁乱作一团,众兵士被伏于荆棘丛中的人冲散开来。
“众士勿慌!成聚以作利箭之势,往北面冲杀,方可杀出重围!音儿,快保护巫祝大人!”
吕家一众青壮护着吕齐,且战且行,退向兵伍之中。
重彦驱火点燃大片树丛,即号令圣火卫结阵应对敌人的巫术。
一众小辈随各部十数人往前奋杀,扩大己方优势,以便身后兵伍结成阵势。
“北在何方?”姜枫被火光晃得头晕,分不清方向。
此时,一人悄然而至,直杀他背面。
二鱼赶来解围,一戟刺死偷袭之人,喝道:“枫愚夫,山岭对面即是北!快快杀出去!身后已抵挡不住!”
“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切勿再分心!否则我不在,谁人帮你!”
两人背向而行,往前后冲杀而去,渐行渐远。
二鱼、苍来兄弟以及重彦四伍相会,杀退血巫,成功护住凌靖萧后方。
……
吕音仅凭一人一矛,斩杀近百,且将北面冲出一道缺口。
有她在前方带领,众伍顺利冲散敌伍,尚也成功引圣火卫突破重围。
前方地势渐收,一面入山,一面绕山。
吕音停下张望,大喘不止,汗如雨下,看似已是强弩之末。
正当此时,绕山之林中又杀出无数人,且有几名火巫,御焰成百兽,迅如流矢袭来。
她早已力竭,若不是那坚强意志强撑,岂能冲杀至此?
本以为敌方包围已破,哪知又遇伏兵。
只闻锐声响彻,女子视死如生迎向来敌。
数人眨眼即死,众人为其威势所震,心生惧意。
火巫怒骂,使那火兽聚集,接连扑杀。
吕音被火虎之爪烧穿大腿,又被火豹咬住肩头,已是待割之肉。
殳棱、姜英、吕成、姜枫随其部及时杀来救下吕音。
可那火兽实在难敌,众人又陷困境。
还在犹豫是进是退,又见死去的敌尸陡现火纹,化作火人飞袭而来。
众伍被火焰隔离,保护吕音的数名兵士眨眼丧命。
吕音单膝跪地,奋力掷矛插穿火人头部,却见火焰融化矛头,火人臂化长鞭。
火光流逝,鞭影破空,呼呼啸啸,可见劲力无边。
女子单手撑地,宁死不倒,释然直面那狂暴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