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陆】
箫剑的长剑,抵在方式舟的咽喉上,永琪的长剑,抵在他的脑门上,尔康的长剑,抵在他的鼻梁上。那个小燕子,正横握着鞭子,威风凛凛地站在他前面,四周侍卫环侍。
确实,方式舟跑了。
在夏雨荷坟前,方式舟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乾隆凌厉的眼光,五阿哥、尔康等人的敏锐,连那个文弱的紫薇格格,都不是省油的灯。所有做贼的人,都有心虚的时候。方式舟不是一般的小人物,他很工于心计,是经过大阵仗,经过斗争倾轧,不择手段,才有今天的地位的。像他这样的人,是不会仓促逃亡的。可是,这次接驾,从拦路人,与小燕子等人动手开始,他就感到背脊发冷,寒毛直竖。他深知乾隆的厉害,也早就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的打算。所以,当乾隆用膳时,他已经驾着两辆马车,带着他的家小和财物,再带着一群武士,亡命天涯。那些武士,都有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不能不从。
一行人向前疾奔。
忽然,后面烟尘大作,小燕子、永琪、箫剑在前,策马狂奔。尔康带着一队卫队在后,大家飞快地追了上来。
箫剑大喊:“方式舟!你果然是个大贪官,居然畏罪潜逃!我箫剑来也,看你往哪儿跑?赶快投降!”
“方式舟!”小燕子追在最前面,大叫,“皇阿玛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捉拿你!你还敢逃?我小燕子要为所有饿死的老百姓,向你讨命!”
“不要再逃了!”永琪也喊着,“你跑不掉的,赶快跟我们去见皇阿玛!”
“皇家侍卫在这儿,全是最好的高手,你作恶多端,死期已到,还不下马认罪!”尔康更是威风凛凛,带着的卫队,个个精悍。
方式舟回头一看,对武士们大喊:“大家挡住他们!快上!”
那些武士,挥舞着武器,掉头对箫剑等人直冲过来。
“把那个假格格捉住带走!”方式舟下令。
“想捉住我,你试试看!”
小燕子怒不可遏,一鞭子挥向方式舟,早有武士围攻而来,她只好先和武士交手。虽然这些年,她的功夫练得不错,可要和训练有素的武士交手,还是有些捉襟见肘,何况寡不敌众,几下子,她在马背上就坐不住了,只得翻身下马,和武士奋战。
永琪生怕小燕子有失,飞跃到小燕子身边,保护着她,和几个武士打得天翻地覆。永琪看到那些武士,居然胆敢再一次和阿哥格格动手,实在太可疑了,大声质问:“你们都不要命了吗?我是五阿哥,这是还珠格格,你们为什么不效忠皇上,要效忠这个大贪官?赶快投降,或者可以饶你们死罪!”
永琪喊话时,一个武士长剑直逼他的面门,竟然武功了得。永琪大惊,不敢分心了,急忙应战。
小燕子大喊:“不要跟他们讲理了,全是‘一兵之猫’,物以类聚!打呀!”
永琪手里的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心里仍然一喜。小燕子的成语,确实进步了,把一丘之貉念成一兵之猫是大家最爱的笑话之一,和她的一鸟骂人并列小燕子语录里的前几条,她也常常用来自嘲一番。但是,那句物以类聚却用得恰当之极。他心里想着,手上不敢松懈,左刺右刺,前刺后刺,一连刺伤了好几个敌人。
“五阿哥!”尔康大喊,“你保护小燕子,我带人去围堵那两辆马车!”
尔康就带着几个侍卫,直奔马车,方式舟大惊,对武士们急喊:“保护几位夫人和少爷小姐……”
箫剑连续摔倒几个围攻的武士,直奔方式舟,大叫:“尔康!你去抓那些夫人、小姐、少爷!这个方大人就交给我!”说着,就像大鸟般飞身而起,直扑方式舟,嘴里大喊着,“你恶贯满盈,我箫剑来也!”
方式舟抬头一看,箫剑像只老鹰般从空中飞扑而下,大惊。正想奔逃,哪儿来得及,箫剑已经落在方式舟的马背上,马儿长嘶,带着二人狂奔。奔了一段,箫剑拉着方式舟的衣领一摔,方式舟落下马背,一翻身,拔剑在手,和箫剑对打起来。
“不得了!原来你还会武功,真是深藏不露!你是何方妖孽……”箫剑嚷。
方式舟边打边喊:“箫大侠!你又不是皇室的人,跟了我,我包你一生吃喝不尽,那个皇帝在宫里,难道不是天天鸡鸭鱼肉吗?灾民跟你非亲非故,天下有这么多人,死几个没关系,你何不跟我远走江湖?”
“你想造反!死到临头,还没有丝毫悔意!嘴里说的不是人话,听你这几句话,是非不明,黑白不分,草菅人命……你简直是死有余辜!我箫剑非杀了你不可……你拿命来吧!”
箫剑边说边打,招招凶狠,方式舟拼死迎战,越打越是招架不住。
至于尔康,带着卫队,直扑马车。虽然武士们围着马车,拼命保护,但是尔康勇不可当,侍卫又个个都是高手,武士们哪儿打得过。只见尔康连续打倒几个武士,忽然拔地而起,大喊:“夫人!小姐!少爷……你们的好日子结束了!”
尔康手中的剑,用力地劈向马车的车顶,回手再一剑刺向马车夫,车夫落地,尔康扬剑再一劈,砍断了马车的缰绳,马儿长嘶狂奔而去。那辆马车怎么禁得起这样的折腾,顿时倾倒崩塌,方式舟的妻妻妾妾和孩子们全部滚落在地上,一片惨叫声。
“式舟!快救我们呀!救命呀……”方妻尖声哭喊。
方式舟听到声音,回头一看,魂飞魄散,手里的长剑落地,对箫剑一跪:“箫大侠请饶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请不要杀我的老婆和孩子,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箫剑看到方式舟投降了,就把长剑一收,回头急喊:“小燕子!永琪!不要再打了!我们把这个方大人押解回去吧!”
小燕子和永琪,已经把一群武士,打得东倒西歪。永琪对一地的武士厉声说:“你们还不投降,难道要我一个一个杀了你们吗?”
一个武士这才跪地磕头,哀声说:“我们都有把柄在方大人的手上,方大人会诛我们九族……”
“诛九族?岂有此理!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下令诛九族,他有什么权力?”
小燕子抬头一看,忽然大喊:“哥!当心那个方式舟呀……”
原来,方式舟诈降,乘箫剑收剑不防,忽然拾起地上的剑,闪电般直刺箫剑,嘴里大喊:
“姓箫的,我跟你冤有头债有主,总有一天会跟你算账……”
方式舟说着,趁箫剑闪避,竟然飞身跃上一匹马,策马疾奔,舍妻子儿女而去。
方式舟的妻妻妾妾,一片尖叫:“老爷……老爷……你不要我们了吗?”
“爹!爹……”孩子们也呼天抢地。
方式舟却头也不回地策马疾奔,边跑边喊:“夫人……大难来时各自飞,我管不着你们了!”
小燕子简直不敢相信,大喊:“这个人狼心狗肺,居然连老婆和孩子的死活都不顾!”
小燕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狠心的人,太生气了,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一股力量,奋不顾身地向前飞蹿,居然一蹿就蹿到了方式舟的马后,想也没想,她长鞭一挥,一鞭缠上马腿,再奋力一拉,马儿哀号着扑跪在地,把方式舟掀在地上。
等到方式舟狼狈地爬起身,只见箫剑的长剑,抵在自己的咽喉上,永琪的长剑,抵在自己的脑门上,尔康的长剑,抵在自己的鼻梁上。那个“假格格”小燕子,正横握着鞭子,威风凛凛地站在他前面,四周侍卫环侍。
方式舟这才知道插翅难飞,长剑落地,顿时磕头如捣蒜,连声哭喊:“五阿哥饶命!还珠格格饶命!额驸大人饶命!箫大侠饶命……”
箫剑和永琪、尔康、小燕子互视,怎么会有这样没人品也没格调的人呢?
“杀了这个人,会污了我的剑!我们把他交给皇上发落吧!”箫剑说。
当方式舟被捉拿到乾隆面前时,乾隆早已严审了当地所有官员,把方式舟的罪行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看到五花大绑、磕头不止的方式舟,乾隆震怒已极地宣判:“方式舟!你所有的罪行,朕已经一条一条的调查清楚了!你在山东据地为王,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陷人于罪,通迫武士为你卖命!贪污贩灾的银子粮食,害死无数的百姓,你把朕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今天你死有余辜!福伦,尔康,把他押出去,立刻砍头!就地正法!杀无赦!”
“臣遵旨!”
福伦和尔康,就押解着方式舟出门去,方式舟一路喊着:“皇上,冤枉啊!皇上,饶命啊……皇上,臣也是有过大功的人,当初除过乱党,抓过叛徒……也有功劳啊……”
两天后,方式舟就伏法了。
那天,在城门口,真是热闹极了。老百姓连饥荒都忘了,大家都赶到城门口来看方式舟的人头落地。这真是一次大快人心的行刑。
方式舟跪在断头台上,群众万头攒动,聚集在台前,纷纷拿起石块,丢向方式舟。大家群情激愤,喊声震天:“你这个贪官,给你一刀太便宜你!还我儿子的命来……”
“为我们死去的亲人讨命呀……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无数的石头、泥块、瓦片……向方式舟扔去。
小燕子、永琪、箫剑、紫薇、尔康五个人,也在人群的一隅观看着。紫薇本来是怎么也不敢看的,小燕子却兴奋得不得了,一定要亲眼看到这个恶贯满盈的人得到报应。箫剑和永琪,也想目睹一次行刑,结果,五个人都来了。
“我从来没有觉得‘死刑’是正确的,只有这一次,我觉得这个方式舟,死一百次都太便宜了!”箫剑瞪着那个方式舟说。
“我也第一次觉得皇阿玛那一句‘杀无赦’实在过瘾!好高兴是我们把他抓住的!没有让他卷款逃走!”小燕子说。
“听说,”尔康说,“这济南还有一个童谣,街头巷尾都在唱,里面有这样两句‘金满仓,银满仓,瘦了百姓肥了方’!”
“现在,”永琪接口,“总算是‘金也空,银也空,赔了脑袋事事空’!”
终于,行刑官高举令旗,鼓声大作。“时辰到!准备行刑!”
群情激昂,个个伸长脑袋观望。大家狂喊着:“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方式舟的脑袋被按进凹槽里。他兀自在那儿哀号:“皇上!皇上!饶命啊……饶命啊……各位大人,赶快去问皇上,有没有特赦令?饶命呀……我也建过功勋啊……”
“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他建过功勋,不知道是不是践踏着别人的血来立自己的功?”箫剑沉吟着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方式舟。
“皇上有令,杀无赦!行刑!”行刑官的旗子一挥而下。
只见刽子手高举的斧头,对着方式舟的脖子直劈而下。
紫薇急忙转头,不敢看,尔康赶快把她的眼睛蒙住。
方式舟的人头落地,群众激动到了极点,简直是沸腾状态,大家跳着叫着,把帽子扔在空中,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箫剑心里一抽,忽然想着,不知道当初乾隆处死自己的父亲时,是不是也有这样热闹的场面?老百姓是庆幸,还是悲哀呢?这样想着,他的心就一路沉进了地底。这几年来,他虽然拼命想忘掉自己和乾隆的血海深仇,可是力不从心。每次想到身世,都不免在脑海里勾画父亲被砍头的场面,直到这次亲眼看到砍头,才了解刑场是怎么一回事。一方面,他为那个因文字狱送命的父亲,陷进深深的悲哀里;另一方面,也为这个贪赃枉法的大奸臣方式舟的送命,感到大快人心。对于这次帮着乾隆除恶,还颇有一份荣誉感。如果乾隆不曾杀掉自己的父亲,说不定,他会效忠这个皇帝吧!但是,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人生没有如果。
处死方式舟,这是乾隆这次南巡的第一件大事。这件事,给了乾隆很大的冲击,也给了永琪、尔康、小燕子、紫薇、晴儿等人很大的冲击。给箫剑的冲击,尤其巨大。他看着一路上相亲相爱的永琪和小燕子,心里充满了矛盾的痛楚,看着不知情的晴儿,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前途也越来越渺茫。
接下来的一路,乾隆的队伍,几乎是一次赈灾之旅。所有地方官都接到命令,把迎驾的排场省下来,把省下的银子,发放给灾民。至于沿路的粮仓,都为山东百姓大开,江浙几省,全部运了粮食来救急。乾隆的船队,更是走走停停,随时上岸察看民情,再把船上准备的粮食,送给沿途的灾民。
这样,一直到了江苏境内,终于看到山明水秀,绿野平畴的景象。水田里,春耕的秧苗迎风招展,农民们一面工作,一面唱歌。这样的景致,才让乾隆有了笑容。为了太后,他振作起来,把赈灾的事,一一交代,就开始游山玩水,陪着太后到处参观。太后笃信佛教,几乎逢庙必进,为百姓祈福。至于小燕子,生性活泼乐观,很快就把方式舟的事抛开了,又恢复了她的嘻哈本性,沿途为乾隆制造笑料,让乾隆心境大开。
这天,乾隆等一行人,到了海宁境内。下船上岸,乾隆心情开朗了,和太后、晴儿、小燕子、紫薇同坐一车。小燕子看到车窗外,箫剑不时看进来,和晴儿眼光一接,又默默地掉头而去。晴儿黯然若失,箫剑愁眉不展,小燕子就着急起来。太后觉得有些异状,忍不住也看看车外,看那个气宇轩昂的箫剑。
“小燕子,你们方家,除了你哥哥,还有什么人?”太后忽然问。
“什么人都没有了,只有我们兄妹两个!”小燕子看看晴儿,就急促地坐到太后身边,讨好地说,“老佛爷,其实我哥哥好厉害,功夫好,身手好,人品好,学问也好。他还会念诗,会吹奏好美的曲子,那些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他说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是个好能干的人!他是我哥哥,您不要再把他看成外人嘛!”
小燕子说了一大串,晴儿莫名其妙就脸红了。
“你那个哥哥不是也很奇怪吗?明明姓方,为什么又叫箫剑呢?这个姓也能改来改去吗?”太后好奇地问。
“老佛爷,箫剑是指他身上那支箫和那把剑,本来只是一个绰号。箫剑和小燕子,家里也是有名的望族,是书香门第,可惜没落了。”晴儿怯怯地接了话。心里,有着暗暗的希冀。
“说起来,这个箫剑也有一些怪脾气!”乾隆也看了箫剑一眼,“朕多少次要给他一个官儿做,他说什么都不要!瞧,现在他跟着队伍,也只能以家属的名义,不管怎样,朕也可以给他一个侍卫的头衔呀!”
“哦?不肯给朝廷效力,不要功名,那他想做什么?”太后再问。
“我哥哥不是普通的人,他要自由,喜欢到东到西去流浪,他有一句诗‘一箫一剑走江湖’,就是他要过的日子!”小燕子解释。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太后越困惑,皱皱眉说:“这种生活,怪不得娶不到媳妇!”不禁看着小燕子出神。当初,乾隆一意指婚,太后也被小燕子和紫薇收服了,就不曾细问过小燕子的身世,也没调查过她的出身。反正是孤儿,在江湖中混大的,怎么调查,都不是光彩的事,不如睁一眼,闭一眼,糊涂一点算了。可是,心底还是对于小燕子的身世,放心不下。“小燕子,你家没落了,总还有一些人吧?其他的人呢?”
小燕子冲口而出:
“死掉了!跟我爹娘一样,通通都被坏人害死了!”
太后一惊,紫薇吓了一跳。晴儿闻所未闻,睁大眼睛盯着小燕子看,乾隆也吃惊地看着小燕子。
“给坏人害死了?坏人是谁?怎么以前都没人告诉我?”太后惊问。
“是啊!小燕子,朕只知道你爹娘都去世了,是被人害死的?怎么害死的?”乾隆也惊问,“告诉朕,你现在是朕的儿媳妇,朕为你做主!”
紫薇一听,可急坏了,这事怎能捅出来?这是天大的秘密呀!她急忙去拉小燕子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说,笑着打岔:
“其实,小燕子对那些事,也弄不清楚。”
“是呀是呀!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小燕子应着,看看紫薇。紫薇既然阻止她说,一定不该说,就机警地打住。太后还想追问,紫薇拍拍小燕子:“好不容易,咱们走出灾区了,大家谈一点轻松的不好吗?小燕子,你家那些古老的故事,就不要提了!”紫薇说着,就笑看乾隆,“皇阿玛,到海宁了,我们今晚要住在哪儿?”
乾隆精神一振:“今晚啊?今晚住在陈家!海宁的陈邦直,是朕的老朋友了!他家那个陈园,比苏州的几个庭园,也差不了多少!”
陈邦直?紫薇精神也一振,这位陈邦直来头不小,是乾隆多年的知交,情同兄弟。江湖中,还一直有个传说,说乾隆本来是汉人,就是陈家的儿子,被太后调包,抱进宫里去抚养长大。当然,这些传言毫无根据,都是街头巷尾的穿凿附会而已。但是,乾隆、太后和陈家的交情,就可想而知了。
果然,太后的精神也来了,兴冲冲地说:“是啊,上次南巡咱们也住在他们家!”她突然想起什么,看着乾隆,“皇帝!他们那琴棋书画四个女儿,现在应该也长大了吧?我印象深刻呢!”
“琴棋书画?”小燕子一怔,怎么有人家刚好有四个女儿,取名琴棋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