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元及第

第1章 三元及第

魏国三十九年,六月,盛夏如火。

青砖辅就的笔直官道上,新科进士们着红袍,坐在高头大马上,志得意满,满面笑颜。

官道两旁,京中百姓们指指点点,满目羡艳之情。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隔窗而望,娇羞默默,偶有大胆的,执下瓜果鲜花儿,扬起一片笑声。

金锣开道,新科进士们缓缓前进,打头三人,自然便是头榜——状元、榜眼、探花。

飞鳞沿檐,道旁三楼高的‘状元楼’中,彩环眼趴在窗前探头往外看,眉飞色舞,她转过头来喜声呼唤,“夫人,您快看看,姑爷过来了,新科状元,是今科第一个呢,夫人……您,您出头了!!”

“真想让那些碎嘴小蹄子瞧瞧,今儿姑爷这风光……看她们还能说什么嘴!!”她面色恨恨的说着,语气里却满是喜意。

“咱们夫人过日子是过给自个儿的,管那些个小人做甚?”玉环立在桌旁,口中嗔怪着,脸上却挂着笑意,“夫人,还是老爷有眼光,姑爷真真是有才的,三元及第啊,咱们大魏朝立国三百余年,算上姑爷,才是第四个呢!”

“姑爷是要青史留名的,夫人也跟着沾光儿,那些个嫁了勋爵外戚的人……哪个有夫人风光!”彩环接话,掐着腰哼声。

“风光……”被两丫鬟称做‘夫人’的郑宝珠端坐八仙桌后,一双形状漂亮的杏核眼儿透着自嘲和些许讽意。

瞧着宫道上那一排旗鼓开道,前呼后拥的进士们,她垂眸看向打头那人——状元郎穆清。

面目白皙,气质温润,头戴金花乌纱帽,脚跨金鞍红鬃马,确实是气度非凡,端是让人羡艳。

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郑宝珠粉嫩圆润的脸上突然浮现一抹苍桑,“风光啊~~”她喃喃着,语气莫名。

郑宝珠是大魏礼部尚书郑永良的嫡幼女,年不过十六岁,上有长兄长姐,自幼受父母宠爱,养得有些娇纵,好在本性良善。父母疼她如眼珠儿,不愿她嫁到高门大户受委屈,夫妻俩便商量着决定,将郑宝珠下嫁郑永良的学生穆清,三月前刚刚成亲。

穆清是农户出身,从小丧父,由寡母养大,他天生聪敏,幼时便有神童之称,十二岁童秀才,十八岁少举人,如今二十有三,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得那三元及第的荣耀。

穆清相貌文雅,性格温良,家中除了老娘外,也没什么糟心亲戚,他是郑永良的学生,得恩师之助才有今日风光,郑宝珠嫁给他,自然是下嫁,夫家得捧着,根本无需担心出嫁后的不适应。

唯一不好的地方,穆清家中曾有个童养媳,不过三年前他家乡发水,连人带屋都冲了个干净,在寻不到了。

自嫁穆清后,夫妻举案其眉,情浓甜蜜之时,郑宝珠对这童养媳多少都有些在意,终归,穆清进京赶考时都二十了,足够当爹的年纪,郑宝珠就是在天真,也不会觉得他和那童养媳发乎情,止乎礼。

只是,就算心里在膈应,到底人死为大,人家一命归了黄泉,郑宝珠不好多计较,平时日常相处间,她还时刻小心着不去提起,就怕穆清伤心。

“呵呵呵,我那时……当真是太好糊弄了,如此多的破绽,我竟然丁点儿都没注意到……”坐在八仙桌后,郑宝珠突然伸手捂住了脸,唇角逸出几声讽笑,既悲凉又充满怨意。

新婚三月,穆清行事谨慎,少有破绽,但穆老娘农妇出身,口无遮掩,多少次曾经一口一个‘我的大孙子’,唤的真情实切,但偏偏,她被穆清糊了眼,对这些摆在眼前的事实视若无睹。

“我相公三元及第了,他还那般年轻,那般温雅,对我‘真情实切’,呵呵呵,京城中多少名门贵女羡慕我……”

“可不是吗?夫人,当初您下嫁的时候,那帮碎嘴子见天嚼舌根,如今姑爷出了头,有老爷帮着,日后前程定然差不了,且让她们嫉妒去,看她们还敢不敢在多嘴多舌……”听见自家姑娘说话,彩环接口。

“不敢多嘴多舌……有甚不敢的?难不成,我还没让人笑话够吗?”郑宝珠怔怔的回。

新婚三月,穆清金榜题名,三元及第之时,他元配发妻刘婉云携子带女敲了闻登鼓,状告她夺人夫婿,闹得沸沸扬扬,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刘婉云沉稳老练,口舌又灵巧,御街中,闻登鼓前,将她辩的哑口无言,甚至还道:先进门者为大,后进门者为偏,让她跪地奉茶磕头,认她为主母,自贬为妾。

郑宝珠自幼娇养,父疼母爱,下嫁穆清为的就是夫妻恩爱,无平无波的度过一生,哪里想得会出这种事儿,自然不会罢休,偏偏又嘴掘气急,一时上了刘婉云的套儿,跟她吵了起来。

人家有备而来,又带着儿女,郑宝珠怎会是她的对手?穆老娘也听闻讯赶来,当场认出孙子,抱着‘儿啊,肉啊’的,老泪纵横,刘婉云跪地便叫母亲,一双儿女抹着泪儿磕头,声声的唤着‘祖母~~’

一顶仗势压人,强抢人夫的大帽子,就这么扣在了郑宝珠和郑永良脑袋上。

哪怕后来事实被澄清,穆清上京时家乡发水,刘婉云携儿女一路跟着逃荒人群到惠州,其子年幼体弱,她为保幼子性命定居惠州,直至儿子年岁渐长,这才上京寻夫。

至于在取?是穆清遍寻刘婉云母子三年,以为她们早亡,才迎娶了郑宝珠。

两个女人——刘婉云童养媳出身,有儿有女,按理为嫡。郑宝珠八抬大桥,花红彩礼下嫁进来,亦不可能做小?若说有错,不过是穆清瞒了他曾刘婉云成过亲,还给他生过儿女的事实……

不过当时的情况,人都死了,就不觉得瞒了是什么大错。

谁曾想过,死人还能活转回来?还能带着孤女幼子进京呢?

这件事儿,无论是郑宝珠还是刘婉云,都是受害者,就算心里在生气,好话好说,郑宝珠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刘婉云却……

不登门,不拜访,直接敲闻登鼓状告郑家,当着京城百姓的面儿骂她夺人夫婿,言她‘后进门为偏’?

她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京城中排得上号儿的千金,下嫁农家子穆清,被骗婚就够倒霉的了,还要为妾?

凭什么?

新婚才三个月,郑宝珠和穆清的感情着实是不错的,一霎时出了这事儿,她脑子都懵了,失了理智,她跟刘婉云几番争嘴的结果,就是彻底把好名声给‘作’没了。

无论事实真相怎样?她郑宝珠都成了夺人夫婿的恶女!

因她,郑家的名声,一时在京城臭了大街。

就连当今万岁,都曾垂问过一,二,还罚了她爹半年的奉禄。

这一状告的惊天动地,刘婉云的嫡妻位子是稳了,哪个都不敢把她怎样。郑宝珠不是软弱人儿,气急之下,的确曾想过和离,却无奈她祖母是个最讲究规矩的人,女戒女训,三从四德,放言:郑家无二嫁之女……

于是,她由妻变妾。

又几年,郑宝珠禀性恶毒,毒害嫡子,被刘婉云拿了个正着,穆清自感曾愧她良多,写了放妾书,逐她归家。

那时,她爹早告老还乡,在无以往权贵。

“刘婉云,我都躲到庄子去了,你何必还要苦苦相逼?大郎是你亲儿子,你却忍心拿他做伐子?你就不怕他真的死了吗?”郑宝珠眼神恍惚,唇角勾起一抹让人心凉的笑。

在刘婉云的阴影下,她苦熬了三年,终于满污水的离了穆家后宅。彼时,她恶名满京,娘家姐妹们被她连累,视她如仇,祖母根本不让她进门儿,长姐厌她至深……就连父亲和母亲,面对她时,都只长嘘短叹。

父母自是信她的,只是,事已至此,终归无可奈何了。

京城无她容身之地,郑宝珠寄居寺庙里,青灯古佛,从恨天怨地,愤愤不平,自怨自哀到终究释然……

在寺庙中,她活了八年,最后无疾而终,让老父老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临死之前,她只盼来世在做父母女儿,平生不遇穆清,却未成想,庄生一梦,她睁前竟回到了从前,穆清刚刚三元及第的时候。

穆清中了状元,打马游街之时,想来……郑宝珠放眼望去,窗外,远处宫门前黑鸦鸦一片,好像隐隐围上了一圈儿人影。

呵呵,那应该是——刘婉云在敲闻登鼓了吧!!

——

游街的进士们打马从‘状元楼’前经过,热闹的转过拐角,直到看不见了,郑宝珠才垂下眼帘,站起身来。

“夫人,咱们要回吗?您还没用午膳呢?不如在这楼里用些,免得回去还费事儿?”彩环面带惊讶的唤住她,“出来时不都商量好了吗?咱们还得等着姑爷游街回来,带您去参加鹿鸣宴呢?”

“鹿鸣宴?呵呵,我没有那个命。”郑宝珠头都没回,低声自嘲道。

“夫人,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您嫁了姑爷才三月,他就考上了状元,人家都说您是旺夫的相儿,是顶顶好的命,怎么就……”说丧气话呢?玉环忙开口,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楼下台阶上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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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之皇后拽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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