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添灯油
只见普济寺中,众多僧人都出门迎客,排场大得很,这也就罢了,更稀罕的是,那来客的排场更是不小。
只见一溜四个侍女围绕在一旁,其中一个身量略高的翠色衣裳年轻女子,扶着一个身着暗红色团花寿纹褙子的妇人,衣料华贵,体型微丰,面上却是蒙着一个汗巾,发上珠环翠绕,通体富贵,身边两个丫头左右搀着,身形倚在丫头身上,好似没力气似的。
更不用提,山门外候着的车马和家丁,阵容齐整地列在外头,而老妇人前头走着的却是一个年轻些的妇人,约莫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宜,身上一件绛紫色万福团纹长衣,发上更是簪着玉钗金簪,整齐地拢着头发,一派大气的模样。
只见那女子向前走了两步,向大和尚行了礼,说了两句之后,先是由沙弥引着往大殿中上了香,又祈福之后这才挪步到适才打扫干净的大佛室中。
这前后顺序几乎折腾下去两三刻中左右,那年轻妇人似是那老妇人的媳妇,对她态度颇为恭敬,从大殿出来更是亲自扶着老夫人往大佛室而去。
到了大佛室,便关了房门,外人瞧不见了,两人怏怏地退了回去,向着又找到活干,勤快地劈着柴的顾青悬叙说适才的情形,顾青悬脸上带笑听两人说话,正在三人说得热闹的时候,突然听见饭堂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三人诧异回头去看,只看管事僧人面色些微有些焦急,道:“景老夫人供着的福灯得添油,可大佛室中等闲进不去,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半途灭了,可就不好了。
顾青悬听在耳中一片茫然,里头忙乱了一阵,突然有个人扭过头来看见姐妹三人,眼睛一亮,连忙指着顾青悬向管事僧人说了两句话。
管事僧人也跟着看了过来,看见顾青悬也是一愣,随即沉吟片刻,赶紧招手叫她过来,待说明了情由之后,顾青悬舒了口气,明白了过来。
这景老夫人是这普济寺中的大香客,逢年过节乃至平常之时,都常来普济寺捐些香油钱,甚或者送些东西来,她在普济寺中供了一盏福灯,平日里添油都有人做的,可今日挪进大佛室中,适才小沙弥才来告他,他师兄忙碌之下,似是今日的香油忘添了。
管事僧人大惊,这就等同于职业素养不过关,若是惹怒了顾客,只怕香油钱以后也少了,可大佛室中关了门,成年僧人进不去,小沙弥人小手短力气弱,提不动香油桶,再者弄出些动静叫人知道了,只怕心中不快。
现下只能要个女子进去,能悄无声息地添了灯油,再退出来,保证那福灯燃烧正常就好了。
管事僧人瞧了三人一眼后低声道:“这怕是要劳驾你了,你且放心,若是无事,这剩下的馒头,你可多带几个。”
一听这话,身旁的两个小不点几乎两眼放光,顾青悬也是心中欢喜,这样的好事,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她点了点头,接过油桶,便往大佛室走去,瞧见是个女子,门口侍立的俏丫鬟看了看油桶一阵油腻的味道飘出来,把手上更是黏糊糊的,皱了皱眉,抬起头嘱咐她添完灯油马上出来。
顾青悬点了点头,便顺着门开的一条缝进去了,佛室中檀香袅袅,肃穆凝重,福灯便在外头正厅中供着,她蹑手蹑脚上前,刚添了一半灯油,隐约的哭泣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大师,这可如何是好?母亲一向与人为善,却突然中了此等疯魔,痛苦难耐,叫我们如何是好?”是年轻妇人的声音。
随即沉默片刻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说老夫人突然莫名脸颊肿起老高,疼痛难忍,不是旧疾么?”
那妇人似是擦了擦眼泪,道:“原先自是旧疾的,可过些时日受些吃不得饭张不开嘴的苦楚也就好了,可是这一次竟延绵了十数日,母亲痛苦难耐,夜夜以头撞墙,骇人得紧,寻了大夫来,都说只让用些清淡的吃食,消了体内热气便好了,可却还是不管用。我想着……莫不是邪祟入体,侵了母亲神识,才致如此?”
顾青悬眉头一皱,这话听得怎么这么熟悉?她思来想去半晌,脑海中隐约浮起一个念头来,屋子里的声音沉默半晌,还待要说什么,可她的灯油已经添完了,只得先行退了出来。
那门口的丫头见她动作利落,也没耽误太久,没说什么便挥手放行叫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