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示之以诚

烧烤夜宴后，众士子又恢复了忙碌生活，读书温诗，奔走行卷，只为那半月之后的大考之期。

这日，王晋抽得众人外出的空闲，来到韩泰房，隔壁的许昼昨夜却是和元秀醉恋花丛，一整夜风流未归。

“是三郎啊，快快进来。”韩泰开门见是王晋，忙温和地笑道。

王晋微笑道：“可打扰了韩兄独乐乐的雅兴？”

“笑我？”韩泰笑道：“昨夜在府被老夫人逼着温习课业，子时三更才歇息，可把我累得够呛，刚才便偷偷在屋打个盹，呵呵，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知三郎所来何事？”

王晋迟疑了一下说道：“韩兄可否指点一下小弟，这长安城何处有珍罕物品擢卖？要高雅些的，最好是字画乐器之类。”

韩泰愣了下，颇有深意地看看王晋，想了想道：“这般物事长安城里不乏其数，但要买到精品却不容易。三郎你人生地陌，恐怕会入了奸妄小人的欺骗，这样吧，不如我陪你亲自走一遭？”

王晋爽快地道：“正有此意，先前恐韩兄忙碌，不敢请耳，此时出去可好？”

韩泰猜不透王晋欲要何为，不过看对方并不隐瞒自己，不觉心大慰，笑道：“闷在这屋，人也快要生霉，这便快快出发是了。”

“欲去何地？”

“长安珍奇富贵，也不过‘金光宝气阁’而已，便去此地。”

·····································

“三郎，你买此物实在太心急了一点，若论真正价值，此物未必珍贵。”从“金光宝气阁”出来后，韩泰苦笑道。

王晋爱恋地抚摸着这把花费了巨量钱财也将寄予他莫大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www.suduwo.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www.tmalsc.com淘宝网女装冬款的宝贝，微笑道：“是否珍贵，因人而异，如果此物落在无用之人手上，可能不值大钱十。能用400贯购得，我颇觉侥幸。”

两人所讨论的物事，便是此次王晋在‘金光宝气阁’购买到的一件奇物。

说是奇物，也不过是因为曾经使用此物的主人是位奇人，物因人贵；如论实用价值和古董价值，却是要逊色很多，所以韩泰觉得400贯钱，确实是花得冤枉了点。

400贯钱是个什么概念呢？1贯1000，当时一斤盐仅卖40，一斗米50。400贯钱可以买一万斤盐，八百石米。当时的成年男子一年所需口粮是七石二斗，则八百石米可供一百人吃一年。即300贯钱左右就可以使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能让京城贵族子弟韩仲宣都直认为贵奢的价钱，确实是“高价”，而这个天价之物却只不过是一把乐器，一把大周民间常见的普通“直项琵琶”，唯一有些不普通的是，这把琵琶的原主人为“裴神符“。

琵琶最早被称之为“批把”，源于西域，在数十年前，西域疏勒人出现了一个了不起的天才音乐家—裴神符。此人又名裴洛儿，自幼便喜好乐器，尤以善弹琵琶出名，不仅弹奏得极其美妙动听，更引起当时音乐界轰动的是，此人创造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弹奏手法和音乐风格。

那还是大周“景泰年间”的陈年旧事，有—次，喜好音乐的周庄宗令众琵琶乐师在宫献技。乐师们都是横抱琵琶，用木制或铁制的拨子弹奏，与演奏古瑟的方法相似。而且奏的大多是恬淡婉转、柔弱无力的宫廷雅乐，乍听还成，听多了也腻。

轮到年轻乐师裴神符演奏时，他用与众不同的技法表演了自己创作的乐曲《火风》。

只见他把琵琶直立怀，改拨子演奏为手指弹奏。左手持颈，抚按律度，右手的五指灵活地在四根弦上疾扫如飞，这种指弹法是前所未有的演奏方法。《火风》旋律起伏跌宕、节奏奔放豪迈。乐曲到时，他的左手还加进了推、带、打、拢、捻等技巧，音乐形象刚劲淳厚、虎虎有生气，仿佛是一支乐队在合奏。

一曲奏罢，众乐师大惊，并为之倾倒，庄宗皇帝也连声叫绝，当场封裴神符为“太常乐工”。《火风》也被誉为名曲一绝，在唐代长安周边城市曾长期流行，兴盛不衰。

而王晋高价购得的琵琶，便是裴神符当时在皇宫弹奏用的那把，几十年风雨岁月，这把陪伴自己主人闯出好大名头的琵琶也已经布满了岁月的沧桑，显得古色古香，不过在收藏爱好者看来，应该是更有了古董价值，这也是‘金光宝气阁’标出高价的原因。

艺人毕竟是贱业，再好的乐器也毕竟是贱业者操用的物事，在韩泰看来，即便那裴神符确实是百年难遇的一个天才，他在艺术界又是何样崇高的地位，都难抹杀他卑下的社会身份，那么，他所用过的乐器，又能值得几何？

这是他的想法，大概也算是世人最普遍的正常想法。史上那些天才人艺术家，不过是在后人眼拥有了最耀眼的地位，如论他们生前的社会地位，大半都算落魄贫穷，多是在仕途上不得志后，才转为学上的追求。

真正的士人，虽然也会赞美一下他们的诗才大作，其实心底却是颇为看不起的，在士人眼，最高的人生追求是官场浮沉，仕途得意才是真俊杰，至于那些死后盖棺定论的东西，又有几人会多在乎？

至两人回到琼华院，韩泰犹自念叨：“可惜了，如果把这些钱财用在干谒、行卷上面，三郎你高的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www.suduwo.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www.tmalsc.com淘宝网女装冬款会甚大。”

王晋珍重地将神符琵琶放在柜，然后拉了韩泰坐下道：“韩兄，你我二人相交莫逆，有一事我早欲向你坦诚，却是一直没有说话的机会，请勿怪责。”

韩泰奇道：“看三郎神色如此慎重，不知是何要事？”

王晋脸上显出惭愧的神色，欲语还休，韩泰温声道：“三郎但讲无妨，至于怪责，你我二人虽相识暂短，但交友贵在交心，某对你实有知己挚友之感，又怎会责怪？”

王晋有些感动地看着韩泰，心为他真挚的友情折服，当下也不再做捏捏之态，爽快开口道：“韩兄也知吾家乃是贫寒，今日购得如此贵重之物，兄心必定疑惑好奇，弟在这里也不隐瞒，此物虽极其喜爱，却也自知能力，不敢生出贪占之心，此琵琶却是欲要赠给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官人的。”

听得此话，韩泰心一动，却故意疑惑道：“此话怎讲？三郎竟然要将此宝赠人？”

王晋苦笑道：“确是要送人，晋向韩兄赔罪便是干系此事。前几日，韩兄劝解小弟要早些行卷走动，当时我对所行之事几乎没有把握，说出口徒招外人耻笑，所以只能暂且敷衍，平白坏了兄长对小弟的一片良苦用心。所以今日趁着旁人不在，特向韩兄说明，并恳求兄长谅解。”

韩泰的眼睛明亮异常，啊了一声，恍然大悟道：“三郎欲行卷？难道说……今日所购之物，便是三郎行卷于贵人之需？”

“确是如此！”王晋惭愧笑道：“此物虽花费颇巨，也算得高雅珍贵，却未必能入得那官人之眼，可叹我辈读书之人，却整日想着这等投机取巧之事，花空心思要博得些许提携。唉，现时韩兄已知道我王晋不是外界传言那等高风亮节之人，不过徒背清誉伪名，兄长是否已有鄙视之情？……即便韩兄或将看我不起，小弟也必须把这些事情讲清楚，如再欺瞒兄长，晋实心不安。”

上面的话确实是肺腑之语，王晋说得也是情真意切，不见半分虚假，韩泰暗松了口气，心付道：也不枉我韩泰视你为知交好友，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心虽然大是欢喜，韩泰脸上却是阴云遍布，皱眉道：“好个王三郎，你瞒得好深呀！我却是看错你了！”

语气大是愤愤，充满了失望和谴责。

王晋惨然起身，恭敬地对韩泰拱拱手道：“韩兄，我王晋做人虽不敢自称光明磊落，但也不是虚伪小人，只是误会结成，我当时也有苦衷在心，既不敢用虚言假语哄骗友人，又无法直言相告，只得敷衍而过，却不是有意欺瞒。兄若不信，王晋虽黯然，也只得徒呼奈何?”

看王晋神情很是内疚难过，韩泰脸色这才稍好，温言道：“那现在又为何直言坦诚？你如一直瞒哄，某不知，却也不会如此痛责于你。”

王晋闻言脸色顿变，仿佛受了很大的侮辱，生气道：“韩兄莫非真把王晋视为龌龊小人？先前不能据实相告，虽有苦衷，但晋心实是自责难堪，如还欲一直欺瞒，却又将真挚友情放于何处？又有何面目面对韩兄对我一片赤城之心？”

听得他生气之语，韩泰却不怒反笑，抚掌大笑道：“三郎勿发怒，为兄刚才不过是戏语于你，却并未真得对你生气。”

王晋闻言愣怔，呆了半响才疑惑道：“韩兄竟不怪责小弟？”

“有何？”韩泰微笑道：“干谒、行卷，谁个不为？世情大抵如此，即便是我等世家之族，也需安排专人上下打点。至于欺瞒之事，我也知你必有隐衷，如果不然，又不是甚羞惭之事，有何说不得。三郎请放心，为兄即便再气魄狭窄，怎会气恼于你？”

王晋目光复杂地看着韩泰，心确实为其对自己真诚的友谊感动不已，沉默半响，才道：“韩兄，我实在是惭愧啊！”

韩泰连忙摆手道：“切莫再说此话！三郎既已坦诚，便是当我韩仲宣为真朋友，朋友贵在交心，不须这多客套。三郎，我且冒然问你，你欲赠送神符琵琶的大官人到底是哪位？如果有难为之处就暂且莫说，某之意只为帮你参考一二。”

“韩兄说哪里话？王晋既然对兄坦诚，又有何事说不得。”王晋顿了顿，接道：“这位大官人便是当朝礼部侍郎、散大夫窦昭窦大人，因其与家师‘益景山人’宋夫子昔日为同窗好友，所以晋欲投其所好，行卷其下，如能得其赏识，来日大考也能增些胜算。”

韩泰闻言皱眉道：“却是此人！三郎，只怕你这琵琶宝物是要白白耗费了。”

王晋故吃一惊道：“韩兄此话怎讲？”

韩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窦昭大人自号‘清慎贞士’，为官廉洁正直，最是厌恶官场陈腐习气，往年求得他门下行卷的士子人，如果只为谈经论道，舞弄墨，那便欢迎，如果还欲有所图谋，却是再无可能。试想以窦大人如此的清廉性情，你那宝物最后不是要白白浪费吗？”

窦昭是个什么人物，王晋不用韩泰提点也是知道的。

此次从家乡动身前，自己的老师—宋公普先生曾和他好好谈论了一番，依着宋夫子的建议，王晋应该把行卷的重点放在他另外几位知交好友身上，虽然这些人官小位卑，但总比油盐不进的窦昭要好得多。

窦昭其人，虽然昔日和宋公普相交甚厚，但此人重声誉爱面子，很难请动他为王晋公开推荐。

但王晋依着宋夫子对其人的描述分析后，觉得窦昭这个人，如果找准喜好弱点，或许会是更容易撬动的一块靠山。

而窦昭的身份地位，以及其作为今年进士科主考官的优势，更使他成为决定王晋命运的关键。

这样的人物，如果真心帮忙，一个可以抵得上十个、几十个权贵人物。

动身前，王晋便把自己的目标，锁定在了此人身上。来到京城后，平日和众士子，尤其韩泰、许昼两位“贵族地头蛇”的交往闲谈，更是对这位主考官大人的平日性情有了进一步了解。

窦昭其人，在人们口，是官场难得的淡然高洁之士，性情潇洒逍遥，重视声誉，酷爱收藏珍玩古物，所以他有两个逃不脱的弱点：一：重俗名；二，重玩物。

重俗名者，清高也不过是自明清高；贪图世誉，更是用心不正。真正高人清士，筚路蓝缕，两袖清风，呼啸山水便能自得其乐，又怎会过于在意自己的名声？

收藏珍玩古物，或许有其喜好之心，但贵重奢物，必惑其心，如贪心过重，对某些事物太过执著，便已不知觉落了心障，有心之人，寻得适当机会投其所好，必能竞其全功。

这个道理，是王晋从记忆深处一句模模糊糊的话总结出来的，那句话的大意就是：不怕领导有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

这里的领导，他窃以为可以引申为“上官”。

依着王晋的打算，来到长安后，将寻合适时机，携带宋夫子亲笔书信拜见窦昭，联络感情，打好基础。

再挑其心情愉悦之时，以奇财珍物打开其心理防线，然后缓缓图之。

但不成想无意间被友人误会，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场清高的气节名声，让他暂时打消了原先的计划。

这番阴错阳差的误会，及意外和韩泰的结交，使王晋临时修改了自己的计划，思谋让行动更为稳妥些，这便形成了今日王晋邀韩泰陪同去购买琵琶，之后又惭愧坦诚一切的情形。

计划的重心，已经落在了韩泰身上，成功与否，绝对考验他这个人是否真可交往，以及他对王晋的友谊是否真挚。

也许计划还可以更为稳当些，那便是王晋把一切都瞒着韩泰，让其在懵然无知随着自己的安排行事，等到他不知不觉帮了大忙，或许还依然毫无所察。

但这番打算最终还是被王晋自己否决了，他不想担着万一的风险失去友谊。

韩泰是一个难得的可以真诚相交的知心朋友，王晋相信即使自己把一切坦白，也会得到朋友的谅解，且很可能会主动提出帮忙。

有时候，即使你是一个再深沉再防备的人，也不需要对知心朋友隐瞒所有，坦诚的结果可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再者，王晋也不希望淘宝网女装天猫淘宝商城淘宝网女装冬装外套www.taobar8.com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夏款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夏装新款淘宝网夏装新款裙子淘宝网女装2012商城淘宝网女装春装连衣裙淘宝网女装商城购物www.suduwo.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淘宝网女装冬装羽绒服淘宝网女装天猫商城淘宝网天猫商城淘宝网女装秋装购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宝网女装冬装新款www.tmalsc.com淘宝网女装冬款将一件简单的事情搞复杂，如果韩泰真把自己当朋友，必会义不容辞帮助自己；如果不然，即便费劲心机，别人也未必肯花费一点周折帮助你。

按现在的情形，王晋赌对了，不仅赢得了韩泰的理解，而且他的坦诚更让朋友对自己看重。

当然，王晋融合后的思想虽然渐显成熟，但手法还显拙劣，他这次只是凭着感觉觉得该如此行事，还没有形成自己的一套思想和做事原则，所幸，他的感觉很对，有些时候，堂堂正正去办事，要比小鸡肚肠算计，来的更具效果。

先贤曰：以正合，以奇胜，奇谋算计只能作为一时之权益，万万不可依为价值主观。

王晋由此，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