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朝乱

瑛歌坐在床上，拿起好养刚才把玩过的瓷瓶，脑中飞速的回忆着刚才军医与昊阳的对话。

看来知道玉城被囚禁在星玥阁并且长期昏睡的人不止昊阳一个，军医应该也是知道的。

身为大夫，老军医怎么会不知道顾淮夜给玉城配的那些是加强了几倍计量的安眠药物，他大概只要闻一闻或者看一眼就完全明白了，连问都不用问。

但是顾淮夜是皇帝，老军医自然不敢阻止顾淮夜的所作所为，只能听之任之，任其给玉城长期服用药物，让她一直沉睡。

或许对于玉城，老军医的心中也是有所亏欠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瑛歌细细咀嚼着老军医所说的话，心中更加肯定这一切都是顾淮夜给玉城设下的一个又一个圈套。

可是昊阳的那不明不暗的一番话倒让瑛歌更加坐立难安。

若是昊阳知道了是自己私自给玉城停了药物才导致她苏醒，然后火烧星玥阁，会不会对顾淮夜说了什么。

不……应该不会，昊阳方才说过些时日等自己的腿伤好些了再让自己面见顾淮夜，到时候再说明详情，看来昊阳是应该没有同顾淮夜说过。而且刚才军医说要给顾淮夜配制解酒的汤药，说明顾淮夜已经纵酒多日而且没有去上朝，说不定外面的旧朝元老们已经对此议论纷纷了。

作为皇帝顾淮夜应该先专于政务，赶紧上朝将外面大臣们的风言风语压下去才对，怎么会选择先召见自己询问星玥阁起火的详情呢。

难道说，玉城在顾淮夜心里比政务更加要紧吗？他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声誉，转而先着手查明事情的缘由。

看来顾淮夜仍然对玉城念念不忘啊。

瑛歌看着地牢外的夜空，暗自揣测：顾淮夜，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怎么让人这么捉摸不透，看不懂呢？

可是一连好几日过去了，除了老军医还是依旧按时来给瑛歌换药包扎，瑛歌竟在没有见过昊阳，更别提有人传什么口谕说顾淮夜要召见瑛歌问话了。

瑛歌觉得奇怪，便打着手语问老军医昊阳去哪里了。

老军医摇着头连连叹气，“哎哟哟，可别提了，统领这些日子可是比陛下都要忙许多哟。”

瑛歌正要继续打手语询问状况，老军医却自己说了下去。

“瑛歌姑娘啊你是不知道，老夫快被外面那群瑾奕国的老臣们给烦死了，三天两头逮着老夫就问陛下酒醒了没，醒酒汤药配好了没，老夫可真是一个头三个大。”

老军医抬眼看了看幽暗的地牢，闷闷不乐道：“陛下成天把自己关在寝宫内，谁去敲门都不给开，惹急了就拿酒壶往门上砸……啧啧，可吓死人啦，别说老夫，就连昊阳都不敢进去啊。你说说，外面那群老臣们追着老夫一个劲的问顶个屁用？他们倒是去寝宫围堵陛下啊……老夫哪里知道陛下醒了没，这群老家伙成天唠唠叨叨的跟苍蝇似的，好像没了陛下这国家就不能照常运转了似的……老夫倒不如搬来地牢算了，还图个清净……”

瑛歌觉得老军医虽然跟随顾淮夜许久，但是完全没有为人臣子的那副杞人忧天的样子，好像顾淮夜一日不上朝太阳就一日不升起了一般，他倒看得十分开明，安安分分的做好分内之事，其他不该管不该问的便一概不管不问。

瑛歌打着手语问老军医，昊阳前些日子说等自己腿脚方便些了就让陛下召见自己，可是这么久了却不见动静，是不是陛下忘了。

老军医捋了把胡子，悠悠道：“这个老夫实在不知道啊。瑛歌姑娘你就暂且在这里住着吧，昊阳统领已经替你打点好了，外面那几个看守的官兵不会再为难你的。”

瑛歌觉得蹊跷，却又怕自己问得太多会引起怀疑，只好静默的让老军医给她检查伤口，不再多问。

“现在外面可不比开国那会儿了风光了哟，不过好在这个国家根基还算稳固，加上陛下出台的新政策，慕南才能日益壮大起来，很多时候甚至不用陛下多管多问，国家还是能如期运行。要说批折子看奏本，无非是旧朝元老们对新政策的种种不满，鸡蛋里面挑骨头。陛下已经习惯于同这群老古董周旋，可是昊阳统领可是头一遭啊。老家伙们气又气不得，惹又惹不得，当真是苦了统领咯……”

瑛歌看着头发花白的老军医，干脆让他一次说个够，看看自己能否从中洞察出什么来。

老军医整理好纱布绷带，看着墙角跳动的火烛，有些担忧道：“这几天陛下日日把自己关在寝宫，没日没夜的喝酒。醒着呢，就一个人絮絮叨叨着那些陈年旧事，睡了呢，还要偶尔从梦中惊醒梦呓几句。昊阳统领见陛下对君汐小姐思之如狂，却也实在没有办法，星玥阁都烧成了灰烬，哪还有君汐小姐一星半点的影子，连找个君汐小姐的旧物给陛下留个念想的可能都没有……统领见朝中动荡，只好硬着头皮着手帮陛下处理政务。可他年纪轻轻一个的一个统领，又是个蛮族，哪里能让那些迂腐又顽固的旧朝元老们信服啊。”

老军医叹了口气，“哎呦喂，真是为难这个孩子了……本不该他挑的担子这下全部落到了他肩上，成天还要面对十几个旧朝元老的指责跟挑剔。啧，要老夫说啊，陛下建国之时就应该只留下像上官家的英侯那样的几个开明的人就算了，其余的老骨头都解甲归田回去种地的好，少在这里一边拿着俸禄一边不干事，还成天给你唠叨个没完。朝代换了就该有个尊敬新主人的样子，老是这么指望着一个皇帝当牛做马的在前面给他们拉车，自己却一点主意也没有……啧啧，难怪瑾奕国会亡呢。”

说完老军医起身，从蜡烛旁拿起剪刀挑了挑灯芯，昏暗的地牢又明亮了几分。

老军医坐回床上，指着瑛歌的手臂说：“来，姑娘，再让老夫给你看看伤，已经开始愈合的话还是把绷带拆掉的好，透透风反倒利于皮肉的生长……”

他絮絮叨叨的揭开瑛歌手臂的纱布，点点头道：“唔，好像差不多了。瑛歌姑娘，昊阳统领一个毛头小子在外面估计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了，老夫且去同他叙一叙，让他宽宽心。剩下的时日你还是好好养伤，老夫看过了，腿上的骨头已经长回了原位，大约后天你就能下地走动了。”

老军医收拾好药箱，临走前忽然没头没脑的又叮嘱了瑛歌一句。

“瑛歌姑娘，若是过几日有人来宣你进宫面见陛下，你须得记住，不是昊阳亲自来千万千万不要跟他们走。”

说完老军医便转身出去了。

这老军医平时跟昊阳一样，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因此瑛歌自动忽略了许多不重要的信息点。

可是老军医临走前的那句到让瑛歌有点蒙了，过了好半晌瑛歌才反应过来老军医的话。

老军医这话的意思是……有人想要背着顾淮夜对自己下手！可是自己从未在宫中树敌，而且被派去星玥阁时所有宫女们得到的消息都是自己犯了事被遣出宫门了。

到底是谁，还有谁知道自己仍然留在宫中。若是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会不会跟自己曾照料玉城有关。

瑛歌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此时外面的看守忽然格外殷勤道：“哟，统领大人您来了，真巧啊，老军医前脚走您后脚就到，怎么？今日公务不繁忙了……您请，您里面请。”

瑛歌一听就明白了，看守官兵们口中叫的是统领而且语气这么热络，那肯就是昊阳没错了。

瑛歌背靠墙壁坐直了些，思量着一会儿该怎么打听出更多的消息。一个人影渐渐近了，昊阳打开门走了进来，并挥了挥手让看守退下了。

瑛歌正要同昊阳打手语询问他这些天去哪里了，顾淮夜可还安好，却发现眼前这个昊阳有点不大对劲。

按照昊阳婆妈的性格，平时来了总要先检查一下墙角的蜡烛，看还够不够瑛歌用，可是今日昊阳却直接坐在了床板上。

瑛歌佯装房中灯光太暗，微微眯起眼接机打量他，却发现这个人与昊阳身形的确相仿，可是外露的手骨却比蛮族的骨骼要小一些，更像是个中原人。

昊阳回头看看走远了的看守，忽然手中寒光一闪，瑛歌本能的向后一闭，正在思量要不要同眼前这个冒牌昊阳动手，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堂主，是我。”

瑛歌仔细分辨着声音，忽然一脸喜色，小声道：“御枫，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被唤作御枫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钥匙，正是刚才从看守身上顺来的地牢大门钥匙，他一边悄声的起来向外张望一边小声道：“大家见你收到消息却仍旧没有出宫，便知道你大概是出事了，或者被什么其他的事拌住了脚脱不开身，所以派我前来接应。”

御枫转头看了眼瑛歌打着绷带的腿和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衣服，沉声道：“堂主，我们时间不多，赶紧走吧。”

瑛歌摇了摇头：“不行，我暂时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