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达尔卡纳尔海战
瓜达尔卡纳尔海战
1942年10月,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进入关键阶段。不仅在太平洋,在北非、大西洋和欧洲东线,同盟国前途依然堪忧、吉凶未卜。盟军3支远征军正计划渡海执行进攻北非的火炬计划,大西洋战事渐入佳境,大量兵员和物资正在运往这一地区。斯大林敦促罗斯福提供更多战斗机、坦克和弹药,以支持他竭力守住几近废墟的斯大林格勒,苏联红军正在那里和德国精锐第六集团军进行逐街逐屋的巷战——“即使我们占领了厨房,仍需要在客厅进行战斗”。10月23日,蒙哥马利将军的第八集团军发动了北非战场具有转折意义的阿拉曼战役。多点开花使焦头烂额的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就战略问题再次发生激烈争论。相比之下,瓜岛和新几内亚在一定程度上被忽视。除金之外,大部分人倾向于无视南太平洋地区可能出现灾难性后果的严重性。
麦克阿瑟再次向华盛顿提出警告,一旦新几内亚和瓜达尔卡纳尔岛沦陷敌手,盟军太平洋上的反攻基地澳大利亚、新西兰必将不保,整个战局将急转直下。老麦要求“暂时投入美国的全部人力物力以应付危局”。刚从努美阿和布里斯班视察回国的阿诺德甚至说,在他看来,麦克阿瑟似乎“厌战”了,应当适时解除他的职务。此举导致陆军部提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建议,索性将这位四星上将调到莫斯科去。阿诺德言过其实了。尽管存在不少问题,但对日本人的痛恨以及重返菲律宾的决心使麦克阿瑟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始终战意十足,他的恐吓只不过是想为太平洋战场特别是他的西南太平洋战区争取更多援助。
南太平洋局势的确令人揪心。虽然陆战一师打退了日军的再次进攻,但因美国海军在圣克鲁斯海战中失利,瓜岛局势仍未得到根本性改善。日军连日空袭,使仙人掌可供作战的飞机在10月27日减少到可怜的29架。不幸中的万幸,罗斯福始终对瓜岛战局给予了充分关注。在1942年国会选举前夕,如果瓜岛失守进而影响澳大利亚的安危,民众舆论将对他大大不利。10月24日,罗斯福向参谋长联席会议提交了一份正式备忘录:“要确保在这一地区的所有可能得到的武器,用于防卫瓜达尔卡纳尔岛。既然我们已经在这个关键时刻守住了这个岛屿,就要充分利用我们的胜利成果,把弹药、飞机和人员不断运过去,这些可以保证我们有优势取得最后的胜利。”事实证明,一把手重视比啥都管用。在罗斯福的亲自干预下,夏威夷的战斗机和陆军兵员被紧急调往南太平洋。马歇尔命令麦克阿瑟,出动每一架航程可及所罗门群岛的飞机轰炸日军阵地,即使新几内亚暂时受损也在所不惜。
总统指示从珍珠港转到努美阿,哈尔西当然不敢怠慢,立即决定亲赴瓜岛进行视察。这是为了熟悉情况,更是通过亲临前线向那些疲病交加仍勇敢坚守阵地的战士灌输力量和热情,激起大家对胜利的渴望。11月8日中午,在佩克准将和新副官威廉·基切尔中尉的陪同下,哈尔西乘空中堡垒降落在亨德森机场——这是前任戈姆利几个月内都没做到的事情。
范德率一众幕僚列队,欢迎远道而来的哈尔西一行。后来他说,“他的来访使人有一种呼吸了一口非常非常清新的空气般的感觉”。时间紧迫,努美阿那边有一屁股事儿等着哈尔西,范德只好用吉普车拉着他,走马观花似的到各处防御阵地转了一圈。
哈尔西途中不时让司机停车,以使他能够和更多士兵交谈。因时间关系,他只在几处地方做了停留。士兵只是看到一辆吉普车飞驰而过,根本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哈尔西并未佩戴什么炫耀身份的饰物,头上是一顶邹巴巴的船型帽,只有卡其布衣领上小小三颗星显示其海军中将的显赫身份。佩克和基切尔建议他适当摆出一些造型,比如站起来挥挥手,喊两句铿锵有力的话。哈尔西不屑一顾:“这样有种招摇过市的味道,鬼才会做那样的傻事儿。”
记者的消息无疑最灵通。他们回到指挥所时,岛上为数不多的几名记者早已候在那里了。和斯普鲁恩斯截然相反,哈尔西无疑是非常喜欢记者的。他声明只要在许可范围内,会把能说的一切告诉大家。当被问及“为赢得战争所需推行的战略时”,哈尔西大手一挥,撂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名言:“杀死日本人!杀死日本人!不断地杀死日本人!”这句话立即登上了美国各大媒体的头条新闻。一些陆战队员将它写在标语牌上,竖立在瓜岛的海滩上。
“您认为日本人还能支撑多久?”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等我们把岛上的日本人全部消灭掉,他们就支撑不住了。”
“您能不能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时间?”记者当然喜欢刨根问底。
“你觉得他们还能坚持多久呢?”中将机智地反问。
哈尔西早听说岛上伙食非常糟糕。不料当天晚餐,他竟吃到了美味的牛排和新鲜的苹果派。哈尔西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件值得表扬的事物。“我的天哪,”他略显夸张地高呼道,“我必须得看看,能够在这种条件下做出如此美味派的那位厨师是谁!”
范德说没有必要,但哈尔西坚持一定要亲口表扬这位出色的厨师。很快,一名参谋带来了五大三粗的摩根中士。当哈尔西对其大加赞扬时,一脸红色络腮胡的中士笔直地站着。哈尔西说:“能够做出如此的美味,是对赢得胜利最实实在在的贡献,一个人用锅铲为国家服务一点也不输于拿枪。”摩根的脸变得通红,紧张地用手指搓着厨师服衣角,突然不识相地冒出一句:“哦!噢!您尽胡扯,将军!您说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说完,他飞快跑出了房间。在座所有人,包括哈尔西,捧腹大笑。
当晚,哈尔西在范德简陋的小窝棚中过夜。双方炮战仍在进行,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让哈尔西无法入眠。按照一向自我贬低的习惯,他将失眠归因于胆怯而不是炮声——只有他本人才会也才敢如此诋毁哈尔西。
翌日大早,哈尔西在向部分军官和士兵颁发勋章后乘机离开。登机之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范德:“你没有为难昨天的摩根中士吧?”中途在埃法特短暂停留的哈尔西,视察了当地基地医院。他在一名头缠绷带的年轻的海军军官病床前停了下来。
“怎么样,我的孩子?”
“我不知道,将军,”年轻人回答,“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昨晚在河边同您说过话。”
哈尔西显然非常高兴。一个人在受伤12个小时后就能送到1300公里外的后方医院,说明医疗部门的工作非常高效。如果让岛上那些没吃没喝没医疗的日军知道了,能羡慕嫉妒恨到死好几回。
哈尔西视察瓜岛前线和战地医院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整个战区。官兵无不奔走相告,心里顿觉踏实了不少。他们认为同前任相比,哈尔西是一位关心大局和士兵疾苦的将军。一位记者在战地报道中写道:“强将手下无弱兵!由‘蛮牛’哈尔西将军统率南太平洋,我们不打胜仗那才叫怪事呢!他给士兵带来的不仅是勇气,更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必胜信念!”
当哈尔西10日回到“阿尔贡”号时,根本未想到此行已赢得了一片赞誉。但烦心事很快接踵而至。参谋长勃朗宁告诉他,前3个月日军的大规模攻势——分别对应一木、川口和丸山——都是在下旬接近月末时发起。哈尔西希望日本人不要破坏这样的规律,使他还能有一段时间去加强岛上的防御。但最新破译的情报显示,他们下一次攻势将在月中展开。作为前奏,日军将在11日轰炸瓜岛,12日晚派水面舰艇炮轰机场,13日则会出动航母实施攻击,14日凌晨一支大规模的日军特遣部队将在瓜岛登陆。日军显然决定要在11月夺取他们在10月没能取得的胜利。几乎每夜,他们的驱逐舰都在向瓜岛运送兵员和补给。现在美军必须尽快做好两件事:阻敌增援并同时向瓜岛派出增援。
东京对瓜岛的战局可谓喜忧参半。忧的是第十七军攻击失败,喜的是海军取得了圣克鲁斯海战的“辉煌”胜利。大本营经过认真分析后认为,增强第十七军力量尤其是炮兵,将之有组织地加以集中使用,就能一举夺回机场进而占领全岛。
东京的要员豪情万丈,瓜岛的百武等人自然不会轻易认输。现在第十七军在岛上尚有15000人,只要将第三十八师团13500人送上瓜岛,发动一次更大规模的攻势,就一定能拿下机场,把可恶的美国人统统赶到大海里去。10月26日,百武迫不及待地向陆军部上报了下一步作战构想:第二师团暂时整理战线,以东海林支队前出至科利角,师团主力在隆加河上游河谷集结;住吉部队在奥斯汀山一线构筑攻势据点,同时以一部兵力占据马坦尼考河左岸;第三十八师团做好在科利角上陆的准备。
对百武发来的请战电报,杉山非常赞赏。仗虽打输了,精神还在——只要精神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杉山立即给百武回了封热情洋溢的激励电报:“综合诸多要素,我们已经完全包围了岛上美军,将他们彻底逼上了绝路。此正是第十七军继续奋勇前进,一举歼灭敌人之良机。祈再奋斗!”看来大家将面相憨厚的总长称作“傻瓜元”并非没一点道理。10月27日,大本营联席会议再次做出增兵决定:
一、将自法属印度支那运往关岛的独立第二十一旅团转运拉包尔,编入第十七军麾下。
二、原驻中国华南广州地区的第五十一师团编入第十七军,随时准备运赴前线。
三、第三十八师团于11月上旬,第五十一师团于12月上中旬登上瓜岛。
四、火速为第十七军增加必要物资装备,特别是火炮。
28日,大本营委托参谋本部井本熊男与军令部佐薙毅两个中佐军官尽快拿出对瓜岛局势的分析意见。结果“瓜岛放弃论”第二次被提了出来。井本指出:大本营以野战观点指导瓜岛夺回战实属误区,现在应改为对要塞的正攻法予以指导。由于第十七军在之前的作战中损失巨大,进行兵力和物资补充十分必要。初步估算,重新制订计划和补充人员物资约需2个月。就东南方面来说,瓜岛、莫尔兹比港、莱比作战若想全部达成,至少需增兵7个师团,运送人马最少需20万吨船舶,这些运力最早到1943年4月才能凑足。井本最后结论是:放弃瓜岛,确保莫尔兹比港和莱比作战,这是确保东南方面最大海空要塞——拉包尔安全的最低条件。佐薙对上述意见举双手赞同。
上述方案抛出之后,可把大本营的高官气坏了。让你们研究怎么打,你们的结论是不打,撤退,成何体统?这不是承认我们在瓜岛失败了吗?陆军和海军谁也丢不起这人。如果轻易放弃瓜岛,不仅意味着南太平洋战略主动权易手,对整个“大东亚战略”都将产生极大负面影响。第二次“瓜岛放弃论”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10月29日,大本营再次召开联络会议。与会高层一致认为:摧毁瓜岛方面美军反攻,确保日方在南太平洋优势地位,对确立必胜不败的战略态势是绝对必要的。会议决定,即使付出一切牺牲也要加强东南方面作战。应充分利用南太平洋海战大胜、美军失去制海权的有利时机,陆海军通力协作一举将美军赶出瓜岛,稳定东南战局。31日,参谋本部作战部长田中新一在关于1943年战争指导报告中指出:来年日军作战的焦点依然在南太平洋,这一地区的作战预期将继续发展成为双方的决战。
为加强对前线作战的指导,大本营特委托服部前往东南前线,协助百武制订下一步作战计划。当初,本间第十四军在巴丹陷入僵局时,正是这位服部亲临前线制订方案一举奠定胜局的。
10月29日,第十七军参谋长宫崎周一乘驱逐舰抵达瓜岛。经与从一线紧急赶回的辻商议,决定在新增援到来之前暂取守势。同时如第三十八师团在机场以东的科利角登陆,势必导致机场以西马坦尼考河一带兵力空虚,美军如倾力进攻后果不堪设想。在宫崎反复强调之下,百武最终取消了第三十八师团原来的登陆方案,仅让第二三○联队余部登陆科利角与东海林会合,这样就有了前文所述东海林支队战败转移、伤亡殆尽的悲剧。
11月4日,服部率作战参谋近藤传八等人乘驱逐舰抵达瓜岛。来自东京的要员个个身着崭新的军服,其潇洒神态好像是前来观光似的,与岛上众人的满脸菜色显得格格不入。服部和前来迎接的辻热情握手——当年联袂导演诺门坎战役的“黄金搭档”终于在太平洋一个荒凉小岛上再次碰面。在服部的协助下,第十七军迅速制订了下一步作战计划:
一、第三十八师团逐次登陆,克服当前危机,确保必胜不败之态势。
二、采取继续推进基地建设、陆军航空兵进驻等办法,进一步强化航空压制。
三、第三十八师团各部抵达后,逐次向奥斯汀山一线集结,向东扩展地盘,夺回马坦尼考河一线,强化对机场的压制。
四、以第六师团一个联队在塔萨法隆加角登陆,向奥斯汀山和马坦尼考河一线展开攻击。主力则集结于血岭方向展开总攻,然后向东扩大战果。
五、独守第二十一旅团另外开辟进攻路线。
六、陆军第十二飞行队进驻拉包尔,支援海军基地航空部队作战。
七、总攻时间根据船舶输送和航空基地建设时间而定,大体定在12月下旬。
对派陆军航空兵参加瓜岛作战一事,参谋本部航空参谋久门有文坚决反对,他提出:“瓜岛之战是毫无益处的流血之战,应立即终止!”像当初反对中途岛海战的三代一样,久门的反对同样无效。他本人很快被赶出了决策部门。
陆军制订方案容易,要让海军将如此多兵员、装备、弹药、粮秣运上瓜岛谈何容易!虽然联合舰队取得了圣克鲁斯海战胜利,但付出的代价极其惨重。连续经历两次大海战,第一航空战队舰载机损失65%,机组成员损失逾70%,几乎丧失了进攻能力,目前正在国内执行重建飞行队任务。偏偏本土飞行员储备不足,能够替补的大多是刚从飞行学校毕业的毛孩儿,短时间内无法指望。第二航空战队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龙骧”号战沉,“隼鹰”号和“飞鹰”号飞行队同样损失惨重,两部合并凑不齐一支飞行队的实力。幸存飞机大部分是零战,能执行攻击任务的轰炸机和鱼雷机极度缺乏。经历前一阶段苦战之后,机动部队基本陷入半瘫痪状态。
偶尔出来赶场的机动部队尚且如此,开战以来一直征战不停的基地航空部队更不用提了。从8月7日到11月初,基地航空部队损失飞机(含水上飞机)逾650架,经验丰富的机组成员损失过半,一些王牌飞行队彻底被打残。第二十五航空战队被迫撤回国内重建,目前在前线攻坚的是第二十一、第二十六航空战队。第二十二航空战队接替第二十四航空战队进驻马绍尔群岛一线,随时准备前出补缺。
即使一线征战的两个航空战队,也因补充新手太多导致战斗力大减。草鹿刚上台就接手这么个烂摊子,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不得不重新制订训练计划,将主要精力由作战转为训练,或者干脆以战代练。这就导致更多飞行员战损,继而补充更多新人,最后陷入战斗力持续下降的恶性循环。之前出力甚多的水上飞机部队只剩下区区7架飞机,已经不能作为战斗部队使用了。航空部队如此窘境,未来运送大量兵员的空中掩护如何解决?美国人的仙人掌航空队那可绝不是吃干饭的。算来算去,只有近藤和三川的水面舰艇还算完整,如此增援瓜岛运输船队的护航任务只能由他俩来承担了。
为进一步做好输送工作,第三十八师团、第八舰队、基地航空部队召开了专题会议,作为联合舰队特派员的渡边亲自到会共商对策。神重德首先抛砖引玉:10月30日,4艘驱逐舰向岛上运送弹药补给;11月3日,出动6艘运输船运送3500人及部分山炮、弹药、粮秣上岛;11月6日至12日,集中10艘运输船分三次将第三十八师团、第二十一旅团15000人、火炮60门、车40辆送上瓜岛;11月底开始,一次性出动20艘运输船输送第五十一师团。上述任务完成后于12月中旬发起总攻。神重德最后强调指出,我们尽如此大的努力进行输送,希望陆军这次不要再让海军失望了。
陆军对上述方案并不认可,提出从11月3日开始,动用7艘运输船分4次将第三十八师团主力及装备、补给运上瓜岛。第八舰队立即表示反对,提出为保证运输船队安全必须长时间压制瓜岛机场。在机动部队和基地航空部队实力最强的10月尚无法做到,现在在他们均被打成半身不遂的状态下完成压制任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神重德提出,索性在11月10日出动20~30艘运输船一次性完成所有输送任务。
但第三十八师团、第二十一旅团、第五十一师团合计超过3万人,火炮300门,各种补给3万吨,若一次性运输,至少需要运输船50艘次、“日进级”20艘次或驱逐舰800艘次,到哪儿找那么多的船?况且,就是真找来了,也没那么多油。算来算去,似乎走进了死胡同。
会议吵得一塌糊涂,自然无法形成决议。见此情景,渡边径自返回特鲁克向山本做了汇报。思忖再三,山本决定将主要物资装备通过一次性大规模运输送上瓜岛。运送人员还是原来老办法,只能拜托众多“耗子”重新出动了。宇垣发出号令:全军动员,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掩护11月大船队运输。
粉碎第二师团的进攻之后,范德决定宜将剩勇追穷寇,再次发起马坦尼考河战役,一举夺取日军后方中心库库姆博纳,彻底解除日军重炮对机场的威胁。鉴于之前战斗两次遭遇挫败,范德一下派出了2个齐装满员的陆战步兵团——五团和二团,陆战十一团前出实施炮火支援。攻击发起日定在11月1日。
此时,第二师团正沿“丸山小道”艰难撤退,第十七军司令部周围只有刚刚遭受重创的住吉支队。10月28日,美军开始对马坦尼考河一线日军阵地实施炮火准备,炮弹甚至落在了住吉司令部附近。31日夜,美军在马坦尼考河上架起了三座浮桥。11月1日凌晨2时,美先头部队强渡马坦尼考河。6时30分,美军9个炮兵连的36门火炮、重巡洋舰“旧金山”号、轻巡洋舰“海伦娜”号、驱逐舰“斯特雷特”号的联合炮击将河西岸变成一片火海。从圣埃斯皮里图赶来的19架B-17对日军阵地发起狂轰滥炸。之后美军主力开始强渡,第四步兵联队中熊联队长令第一、第二大队拼死抵抗,在美军优势兵力的猛烈攻击下伤亡惨重。危急关头,连东京特派参谋杉田都带着一木支队残部70人、海军守备队100人投入阻击战斗。2日,美军顺利攻占克鲁斯角。
此时,第二师团尚未完全撤回,如果美军占领马坦尼考河左侧一条小河两岸,“丸山小道”将被完全切断,第二师团只能在丛林中自生自灭了。第十七军司令部弥漫着一种末日即将来临的悲壮气氛。中熊集结残兵500人决心死战。2日深夜,从塔萨法隆加角登陆的第十六步兵联队第一中队164人在中队长川胜正夫带领下立即加入田村大队投入阻击,原配属冈部队的第四联队第三大队也奉命撤出奥斯汀山前来增援。
但美军的攻势异常猛烈。4日8时10分,正召集大队长开会的中熊被美军炮火炸伤,次日更被炮弹直接炸死。至此,自那须以下,第二师团三个大佐联队长悉数死亡。田村临危受命接替联队长职务,依然率队死战不退。
危急关头,5日夜,第三十八师团第二二八联队主力2400人在埃斯佩兰斯角登陆,立即在伊东武夫的率领下开赴前线,顶住了美军进攻。在香港战役中出尽风头的伊东率兵顺势发起反扑,至8日逐步稳定阵线,确保了“丸山小道”安全,使第二师团的残兵得以顺利撤至库库姆博纳一线。随着第三十八师团登陆,住吉支队随即撤销并入伊东支队,其余第十六联队残部在新任联队长堺吉嗣的率领下全部并入伊东支队作战。
11月11日,美军的进攻再次被伊东支队轻松挫败。乘胜追击的日军反缴获迫击炮2门、机枪6挺。此时,从努美阿传来最新消息,日军拟在11月中旬对机场发动新一轮大规模攻势。范德立即改变策略,下令所有部队停止进攻,撤回原有阵地,完善防御。美军以阵亡71人为代价彻底打残第四联队并占领克鲁斯角,解除了日军远程火炮对机场的威胁。日军死亡317人,确保了第二师团主力的撤退。
在此期间,瓜岛美军仍然不断得到增援。继陆军第一六四步兵团之后,理查德·杰斯切克上校的陆战二师八团、里克斯中校的陆战十团一营、卡尔森中校的第二突击营10月底之前陆续登岛。11月2日,运输舰“奥赫巴”号和“富勒”号将一个陆军炮兵连、一个海军陆战队155毫米榴弹炮连及大量弹药送上隆加角。11月3日,陆军第一四七团一营、海军工兵营和陆战队第五守备营登岛。11月12日,陆军步兵第一八二团一营、陆战队第一航空工兵营、第一航空大队地勤人员、1300名陆战队补充兵员、373名海军官兵、装备155毫米榴弹炮的陆战十一团L连,装备18门105毫米榴弹炮的第二四五野战炮营共3358人及大量装备物资登上瓜岛。美军在数量和质量上对日军形成绝对优势,胜利曙光已初步显现。
美军向机场东西两侧东海林支队和住吉支队的大规模攻势导致日军伤亡惨重,弹药粮秣消耗殆尽。如果再不及时输送人员物资,别说进攻,第十七军现有阵地都快丢掉了。看到陆军发来的一封封告急电报,山本痛下决心,决定出动11艘运输船将第三十八师团主力、3万人20日口粮、27500发炮弹一次性送上瓜岛。
为运输船队护航的依然是坚忍不拔的田中。为压制美军仙人掌航空队,在运输船队出发前,草鹿基地航空部队将率先展开航空歼灭战。针对此前栗田第三战队炮击亨德森机场战果辉煌,山本下令近藤前进部队悉数出动,在角田第二航空战队“隼鹰”号、“飞鹰”号护卫下冲向瓜岛,再次动用战列舰向机场实施两轮炮击。其间,三川第八舰队所属重巡洋舰也必须实施一轮炮击。11月9日,近藤前进部队驶出特鲁克,向瓜岛方向迤逦而行。
11月10日9时,田中率11艘驱逐舰护卫“长良丸”号等11艘满载装备物资的运输船驶出了肖特兰。第三十八师团司令部成员悉数登上了田中旗舰“长波”号,师团长佐野忠义在出发之前高调宣称:“只要本师团在,瓜岛战役一定能取得成功!”
美军同样在大举增援瓜岛。为在12日前将紧急调来的6000名陆军和陆战队员送上瓜岛,哈尔西组织了一支大规模增援编队。分成A、B两组的增援船队由特纳少将统一指挥。A组有3艘运输船,由打赢了埃斯佩兰斯角海战的斯科特少将率轻巡洋舰“亚特兰大”号及4艘驱逐舰护航,11月9日从圣埃斯皮里图出发,拟在11日抵达瓜岛。B组有4艘运输船,由卡拉汉少将率重巡洋舰“旧金山”号、“芝加哥”号,轻巡洋舰“海伦娜”号、“朱诺”号及8艘驱逐舰护航,11月8日从努美阿出航,预计于12日晨抵达瓜岛卸载。
哈尔西时刻关注着日军动向。根据侦察机发回的情报,近期日军舰艇在特鲁克、拉包尔、肖特兰等地出入频繁,预示着一次大规模增援活动即将展开。潜伏在所罗门群岛的“斐迪南”发出警报:“日本大规模舰队倾巢而出!”哈尔西闻讯寝食不安,一旦日军战列舰或航母出动,特纳船队以及由重巡洋舰担纲的卡拉汉和斯科特舰队将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为保证运输船队安全同时阻敌增援或炮击机场,哈尔西决定出动金凯德的第十六特混舰队。当时“企业”号和“南达科他”号尚在维修——时间紧得根本来不及将它们送到珍珠港或西海岸去,只能在努美阿的简陋船坞里修补一下。“南达科他”号前主炮还不能使用,“企业”号情况更糟。维修工说前部升降机已修好,但舰长哈迪森拒绝使用,“如果降下去无法再吊起来,这台升降机只能报废了”。这将导致飞机起降效率大大降低。在圣克鲁斯海战中,“企业”号70个军官单人住舱被毁,这些人只能和水兵挤在一起。金凯德受命出征时舰上还带有85名维修人员,维修舰“维斯特”号奉命陪同出航,边走边修。
“企业”号的任务是为特纳的两支编队提供远距离空中掩护,“南达科他”号则配属给第六十四特混舰队。李少将奉命迅速前出至瓜岛以南水域,随时阻击日登陆船队和水面舰艇炮击机场。哈尔西命令菲奇少将驻圣埃斯皮里图的陆基航空兵以及在所罗门群岛附近游弋的24艘潜艇悉数出动,积极支援水面舰艇行动。日美双方同一时间向同一海域派出增援并辅之以强大护航舰队,预示着又一场激战将很快打响。
随着田中运输船队隐秘出动,草鹿基地航空部队领衔的航空歼灭战在11月10日率先打响。当天,18架零战对瓜岛的攻击遭到仙人掌的顽强阻击,毫无战果。
11月11日5时30分,斯科特护航的A编队抵达隆加湾开始卸载。他们很快被1架日军水上飞机发现,“飞鹰”号迅速出动9架俯冲轰炸机在18架零战护航下前往攻击。因提前得到“斐迪南”和舰载雷达预警,斯科特下令停止卸载展开防空队形实施防御,一举击落日军轰炸机4架。但“泽林”号运输船同样被炸得千疮百孔,不得不带着一大半未卸载物资提前撤退,所幸人员均安全上岸。仙人掌闻讯赶来增援,日军在随后的空战中占据上风,以损失2架零战为代价击落美军“野猫”4架,4名飞行员悉数阵亡。与此同时,草鹿出动23架陆攻机在26架零战护航下轰炸了亨德森机场,取得战果微乎其微。4架陆攻机未能返航,美军损失战斗机2架、飞行员1人。
由特纳亲自领军的B编队在航行途中已被日军侦察机发现。11月12日凌晨5时,船队抵达隆加湾后立即卸载。为准确掌握日军动向,当日美军派出多架飞机对瓜岛周边海域实施警戒。9时,1架侦察机报告说,“瓜岛以北540公里处发现日军2艘战列舰、1艘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正快速逼近”。13时,美军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斐迪南”发来急电:“日军轰炸机群正向瓜岛飞来!”特纳下令立即停止卸载,疏散展开防空队形。4艘运输船和2艘货船采用并列队形,在护航舰只掩护下向萨沃岛方向航行。
当天,草鹿出动了17架挂载鱼雷的一式陆攻和30架零战。在美军高射炮和仙人掌的联合阻击下,日军再次伤亡惨重,9架陆攻机当场被击落,另5架返航后伤重报废。护航零战以损失1架为代价,击落美军战斗机3架,却完全挡不住更多“野猫”对陆攻机的猎杀。日军1架陆攻机中弹起火,飞行员驾机一头撞向了“旧金山”号,将其舰炮指挥仪和火控雷达撞坏,导致50名水兵伤亡。
黄昏时分,B编队卸载已超过90%。鉴于日军水面舰艇在不断逼近,特纳电令卡拉汉:“运输船队将终止卸载,暂时撤退,请于当晚重返铁底湾,阻击即将出现的日军舰队。”随后,特纳率运输船队在3艘驱逐舰和2艘扫雷舰护航下撤向圣埃斯皮里图。
运输船全部撤离,美军两支护航舰队合兵一处,共同担负阻敌增援或炮击机场的艰巨任务。虽然是海军学院的同班同学,但卡拉汉晋升少将比斯科特早15天,因此获得了舰队指挥权。天色已晚,卡拉汉既来不及实施侦察,也无法重新制订作战计划,一切只能依靠上帝保佑了。他知道来袭日军在舰船数量和舰炮火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他并无丝毫退意,目前这支舰队是美军该地区唯一可依赖的海军力量。
一向沉默寡言,有着牧师般慈祥外貌的卡拉汉,1892年7月出生于加利福尼亚旧金山市,1911年毕业于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在193名毕业生中名列第三十八。1936年在担任罗斯福总统特别海军助理期间,他参与了40毫米博福斯高炮的研发。1941年春,他向总统提出到海上执勤顺利获批,出任“旧金山”号重巡洋舰舰长。一年之后,晋升少将的卡拉汉出任戈姆利的参谋长。因哈尔西选择勃朗宁为新参谋长,卡拉汉有幸离岸登船到海上指挥一支护航舰队。对此,他非常高兴。战争年代,没人愿意待在岸上从事行政事务,都想到海上通过对敌作战来扬名立万。可惜这一出海,将军就再也不能回到陆地上了。
卡拉汉依然采用了斯科特在埃斯佩兰斯角海战中使用的战术,将所有舰只排成一列纵队,4艘驱逐舰“库欣”号、“拉菲”号、“斯特雷特”号、“奥巴朗”号在前,3艘轻巡洋舰“亚特兰大”号、“海伦娜”号、“朱诺”号及2艘重巡洋舰“旧金山”号、“波特兰”号居中,另4艘驱逐舰“艾伦沃德”号、“巴顿”号、“蒙森”号、“弗莱彻”号断后。尽管舰上的搜索雷达不够先进,卡拉汉还是选择“旧金山”号作为旗舰,这更多出于情感因素。他本人就出生在旧金山,还长期担任过该舰舰长,与舰上水兵关系亲密。大家私下里亲昵地称他为“丹大叔”。副指挥斯科特选择继续坐镇“亚特兰大”号。特纳率运输船返航之后,卡拉汉与斯科特率队重回铁底湾,准备突袭即将到来的日军舰队。
即将展开的夜间决斗无疑将凶险异常。努美阿的哈尔西同样收到了日军快速逼近的消息,当意识到自己的巡洋舰和驱逐舰要与日军战列舰对垒时,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撤销给卡拉汉阻止敌军来袭、防卫机场的命令。死拼意味着葬送许多舰艇和无数水兵的生命,后来事实果真如此。但他很快将这种想法抛之脑后,岛上的范德需要更多支持,这是他之前郑重承诺过的。
12日3时30分,在瓜岛和拉塞尔岛之前水域,阿部弘毅——他已于11月1日晋升中将——率挺身攻击队驶出了近藤大队列,前往执行首轮炮击机场的艰巨任务。舰队主力是第十一战队2艘战列舰“比叡”号和“雾岛”号,第十战队司令官木村进坐镇“长良”号率6艘驱逐舰负责警戒。13时30分,正西方驶来了高间完第四驱逐舰战队的5艘驱逐舰,它们是11月11日从肖特兰出发的。因在铁底湾损失了旗舰“由良”号,高间只好暂时在驱逐舰“朝云”号上委屈一下了。会合后的炮击舰队浩浩荡荡向瓜岛急速挺进。
航行途中,空中两次闪现出美军B-17的魅影,阿部不由得心惊肉跳。还好14时后天气变糟,新乔治亚群岛附近的暴雨云团使视野变得异常模糊。阿部甚为高兴,至少美军飞机暂时不会来找麻烦了。阿部不曾料到,当晚会发生夜战,瓜岛水域没有敌战列舰存在,通常巡洋舰是不敢前来挑衅的。
阿部将炮击选择在夜间进行。按照计划,当舰队进入预定炮击阵位时,岸上友军将点燃篝火指示目标,没有雷达的日军只能采取这种笨拙的办法。17时,炮击舰队徐徐驶入埃斯佩兰斯海峡北口,阿部向各部通报了当晚预定航线和炮击位置。20时,暴雨伴着电闪雷鸣扑面而来,位于主队前方8公里的第四驱逐舰战队按指示变更航向为180度。
暴雨笼罩了整支舰队,瞭望哨连萨沃岛都找不到。阿部致电莱卡塔水上飞机基地,请求派飞机投掷照明弹指示炮击范围。基地回电:“天气何时变晴难以预料,今夜飞行观察尚难确认。”一直惴惴不安的阿部战意全无。21时50分,他下令全队向北掉头,试图以天气恶劣为由终止炮击行动,返航肖特兰。
实际上,日军此时距瓜岛只有40分钟航程。惊慌失措的阿部在下达转向命令时,竟忘了说明统一掉头时间为22时05分,结果已和主队拉开一段距离的高间在22时提前掉头。海上出现了一个滑稽的场面:阿部主队依然在向西南行驶,而高间前卫部队已掉头向东北开过来了。日军队形出现混乱。
阿部掉头仅10分钟,倾盆大雨戛然而止,笼罩在海上的雾气渐渐消散,“比叡”号的瞭望哨已清晰看到了前方的萨沃岛。莱卡塔基地适时来电,“水上飞机可以起飞为炮击指示目标”,岛上观察员报告“瓜岛上空天气良好,未发现铁底湾一带有美舰存在”。阿部清楚,此时放弃炮击直接回家肯定无法交差。22时30分,他再次下令各舰掉头南下,执行炮击任务,同时令2艘战列舰主炮全部装上对地攻击的薄壳三式弹。
日舰两次掉头完全打乱了队形,此时,前卫驱逐舰已被主队甩在身后,阿部错误地认为它们依然在主队前方,命令高间“我现在进入阵地,你舰在前先行”。对这道莫名其妙的命令,他身后数千米的高间哭笑不得,真不知道舰该怎么开了。此时,第四驱逐舰战队只有“夕立”和“春雨”号仍在主队右前方10公里处执行警戒任务。23时15分,日军瞭望哨终于看到了第十七军在岛上点起的篝火。10分钟后,阿部下令:“转航向140度,进入炮击阵位!”
阿部从白天基地航空部队的攻击得知,瓜岛水域可能存在一支美军水面舰队。尽管第六战队在埃斯佩兰斯角的夜战中吃了大亏,但阿部认为那不过是五藤太过轻敌,或者敌人运气太好所致。铁底湾的夜晚无疑是日军的天下,那支敌舰队说不定在日落前早逃之夭夭了。按照惯例,完成护航任务的美军舰队是不敢在铁底湾逗留的。己方有威风凛凛的战列舰,美军敢来那才叫找死。阿部错误地认为高间的驱逐舰在前方警戒,可以提前发出预警。即使美军舰艇敢来挑战,自己完全有时间从容将三式弹更换为对舰攻击的穿甲弹投入战斗。
就在阿部来回兜圈的时候,卡拉汉率美军舰队已悄然潜入铁底湾。23时25分,装备最新型SG雷达的“海伦娜”号率先向旗舰发出接敌信号:“前方海面发现目标!”
此时,“海伦娜”号位于“芝加哥”号身后,卡拉汉对后方发来的接敌报告不敢轻易相信,仅通过TBS要求进一步确认目标。因无线电频道单一,各舰争先恐后向旗舰发出信号反而因互相干扰引起混乱。总之在随后12分钟里,美军并未贸然行动。23时37分,卡拉汉终于发出“全队右转”的命令,试图占领海战中有利的T字阵位。最前方的“库欣”号突然发现敌舰已经近在咫尺。为避免与之发生碰撞,紧急左转的“库欣”号意外闯入日军队列之中。后方各舰也都随之向左转向。
23时42分,日军“夕立”号的瞭望哨突然发出了声嘶力竭的狂吼:“发现敌舰!”1分钟后,“比叡”号的瞭望哨同样发现东南9000米外出现4个黑影,那正是卡拉汉的4艘巡洋舰——此时拖后的“朱诺”号尚未跟上来。
双方指挥官都大惊失色!卡拉汉没料到敌舰从前方突然冒了出来,阿部也完全未想到漆黑的夜晚铁底湾还能遭遇美军。双方阵形乱作一团,美军13艘军舰由原来单纵队变成了松散的三列纵队。以40节相对速度对开的两支舰队迅速靠近搅在一起,卡拉汉编队闯入日军2艘战列舰中间,日军数艘驱逐舰也闯入美军队列之中。
虽然在兵力和火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短兵相接使日军战列舰的巨炮优势无法得到充分发挥。大吃一惊的阿部急令换填穿甲弹,水兵手忙脚乱地从弹药库中提取一式穿甲弹,将原来准备发射的三式弹堆在一边。此时如果有一发炮弹落下来,剧烈的殉爆将把巨舰变成燃烧的火炬。心急如焚的阿部觉得每一秒钟都格外漫长。
为锁定目标并整理队形,阿部在23时51分下令“比叡”号打开探照灯,恰好将6000米外“亚特兰大”号的舰桥照得清清楚楚。不等卡拉汉下令,斯科特立即命令向敌军探照灯方向开火,日舰周围立即腾起了十几条水柱。“比叡”号迅速将灯关闭。刹那间,战场炮声四起,火光冲天。由于场面混乱不堪,随后的战斗被“蒙森”号一名军官形容为“在关了灯的酒吧里进行的一场群殴”。双方在近距离回旋追逐,倾尽全力开炮射击并施放鱼雷。空中炮弹来回穿梭,海面上到处是鱼雷的白色航迹。开战仅几分钟,炮击产生的火光和舰只焚烧的烈火将周围海面照得通红。
借着“比叡”号探照灯发出的亮光,“晓”号立即用127毫米主炮向1450米外一艘美舰送去一轮齐射,“亚特兰大”号舰桥上的斯科特少将及众参谋除一人外集体阵亡。“电”号、“雷”号趁机向该舰发射鱼雷,其中一条准确命中舰尾,另一条穿入轮机舱后炸响。剧烈爆炸几乎将巡洋舰抬出水面,之后又重重摔了下去,浪花四溅。顷刻间,“亚特兰大”号停了下来,主机损坏,舵机失灵,只能在原地团团打转。其余日舰趁机一起向它发炮,舰上腾起一团团冲天的火球。“比叡”号一发356毫米炮弹在舰首爆炸,惯性使“亚特兰大”号逐渐向“旧金山”号缓缓漂去。
为充分发挥主炮威力,阿部下令“比叡”号左转试图将双方距离拉大到5000米以上,不料正好插入“库欣”号和“拉菲”号中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向自己猛扑过来,“拉菲”号舰长威廉姆斯·汉克少校不由分说,集中火力对准来舰的上层建筑一通狂轰,同时惊险地从“比叡”号前方6米处擦过。“拉菲”号4门127毫米主炮射速极快,第一轮齐射就准确命中“比叡”号桅楼上端的主炮射击指挥所,阿部和舰长西田正雄双双受伤,副舰长重伤,舰队首席参谋铃木正金及副炮长当场死亡。第二轮齐射将战列舰射击方位盘及副炮测位仪全部掀进海里。非但如此,“拉菲”号还趁隙向“比叡”号射出4条鱼雷,可惜因操之过急,忘记解除保险,鱼雷虽准确命中目标,却没有爆炸。
猝不及防的“比叡”号只能用三式弹进行还击。当巨炮向“拉菲”号缓缓转动时,一发127毫米炮弹将一号炮塔电路炸坏,该炮暂时失去还击能力。“比叡”号二号主炮借着火光打出一轮齐射,直接将“拉菲”号的一门主炮掀入海中。鱼雷告罄的“拉菲”号利用剩余3门主炮向敌舰猛烈开火——战列舰与驱逐舰近距离对轰的场面,在海战史上极为罕见。
“拉菲”号身后的“斯特雷特”号和“奥邦农”号趁乱冲到“比叡”号右侧,幸运地躲过了“雾岛”号的一轮齐射,随即以20毫米副炮向“比叡”号的上层建筑疯狂扫射。战列舰舰桥内部的油漆和木制品开始燃烧,火势迅速蔓延至桅楼后方的一号烟囱,威风凛凛的“比叡”号竟被3艘驱逐舰打成海上的一团火球。2艘美舰趁隙向敌舰发射鱼雷,1条歪打正着撞上了“晓”号,算是为刚刚阵亡的斯科特少将报了仇。但“斯特雷特”号的上层建筑很快被日军炮火打得千疮百孔,甲板上到处是阵亡水兵的尸体,失去攻击力的驱逐舰不得不夺路撤出战场。
战斗突然打响时,美军其余4艘巡洋舰与日军战列舰之间尚有5000米距离,阵形未乱。“旧金山”号舰长卡森·杨上校当即下令开炮还击,其203毫米主炮第一轮齐射就将日军冲在最前的“夕立”号击伤。正当该舰准备向其他目标射击时,失控的“亚特兰大”号恰好漂到该舰前方,第二轮齐射就这样阴差阳错打在友舰身上——后来发现,“亚特兰大”号被自己人命中的203毫米炮弹竟有19发之多。
关键时刻,卡拉汉少将突然下达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命令:“停止射击,确认目标!”
这道命令将旗舰身后“波特兰”号舰长劳伦斯·杜博斯上校气坏了,他立即发来质疑信号:“什么愚蠢命令?停止开火?”
“见鬼!单数舰向左射击,双数舰向右射击!”焦急的卡拉汉立即回复,“专瞄准大家伙打,那肯定不是我们的!”看上去这样打能够同时炮击两个方向的敌舰,实际上部分美舰在指定舷侧无法找到目标,却遭到另一侧日舰的猛烈攻击。于是各舰不管看见什么就立刻开炮,战场陷入一片混乱。
凭借美军短暂停火的间隙,“雾岛”号已摆脱美军驱逐舰纠缠,在北侧占据了有利阵位。“比叡”号三号、四号主炮依然具有强大的战斗力,要命的是此时日军战列舰已换上了穿甲弹。距“比叡”号仅2300米的“旧金山”号顿时处在“比叡”号、“雾岛”号、“雷”号、“电”号4艘日舰夹击之中。
正当卡拉汉试图左转以全部9门主炮投入进攻时,“比叡”号三号炮塔打出的1发炮弹准确命中“旧金山”号舰桥,左舷甲板上露天无防护的人员伤亡殆尽。半分钟后,又1发巨弹在舰桥爆炸,巨大的气浪将航海长雷·埃里森中校掀出舰桥,凌空落在1门127毫米副炮炮管上。不远处的“海伦娜”号上,舰长吉尔伯特·胡佛上校心惊胆战地看着旗舰上发生的悲惨一幕。“比叡”号1发穿甲弹再次击中射击指挥所,一直在镇定指挥的舰长杨上校当场阵亡。另一发炮弹在主桅钢梁上方爆炸,除通信参谋布鲁斯·麦坎德利斯少校,卡拉汉及参谋人员无一幸存。“雾岛”号同时向“旧金山”号频频炮击,先后被命中11颗356毫米炮弹的“旧金山”号25处起火。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美军水兵抛入空中,手足舞动,犹如飓风中漂泊的破布娃娃。恶战仅仅十几分钟,对阵双方的3个最高指挥官——阿部、卡拉汉和斯科特非伤即亡,这在海战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旧金山”号的濒死还击,也获得命中,在“比叡”号右舷水线处撕开了一个直径2.5米的大洞。当时该舰正以26节高速航行,汹涌灌入的海水很快淹没了电机舱,舰长西田只好改为人力操舵。“海伦娜”号趁机掩护“旧金山”号匆匆后撤。
现在铁底湾上演的,是后来被史学家称作“现代最野蛮的一场海战”。交战双方队形被完全打乱,变成了单舰之间的近身肉搏,一切毫无章法可言。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是在攻击敌人,有时则在打自己人。试图营救“亚特兰大”号的“库欣”号冒失闯入“长良”号及一大群日军驱逐舰中间,瞬间被交叉火力打成重伤。舰长克里斯托弗·诺布尔少校艰难掉转舰首,向另一侧的“比叡”号射出6条鱼雷,无一中的。恼羞成怒的“比叡”号立即以三号主炮回敬10发356毫米炮弹。在被“天津风”号命中30余发127毫米炮弹后,舰首弹药舱剧烈爆炸的“库欣”号沉入海底。合力击沉“库欣”号的“照月”号一不小心加入了围攻“比叡”号的行列,向自己旗舰的舰桥频频开火,直到对方发出“你打错人了”的信号才停止炮击。“照月”号后来承认,短时间内曾向多达7艘舰船发炮160发,到底是友是敌,鬼才知道。“长良”号也在混乱中挨了“夕立”号几发炮弹。
之前大出风头的“拉菲”号同样陷入日军重围。“照月”号的1条鱼雷将该舰舰尾生生切断,“雾岛”号1发356毫米炮弹接着击中锅炉舱,弹药库的剧烈爆炸让“拉菲”号变得面目全非。汉克少校下令弃舰,247名船员中包括舰长在内59人阵亡。
杜博斯上校一直在忠实执行“单数舰向左射击、双数舰向右射击”的命令。位于左舷的“晓”号很快被“波特兰”号打成重伤。23时58分,“电”号射出的1条鱼雷将“波特兰”号舵机和右推进轴炸坏,巡洋舰只能在海上不停向右转圈。
“夕立”号和“天津风”号巧妙地绕到美军纵队尾部,频频向美舰偷射鱼雷。刚刚射出4条鱼雷的“巴顿”号被“夕立”号的鱼雷击中舰体中部,剧烈爆炸将驱逐舰完全炸成两截,很快就在水面上消失。“天津风”号的1条鱼雷准确命中“朱诺”号左舷,导致该舰龙骨变形,锅炉舱进水,火控系统全部瘫痪。舰长莱曼·斯文森上校只好操舰缓缓向东撤出战场。
眼见射出的鱼雷频频得手,正在得意的“天津风”号舰长原为一突然发现,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正朝自己直冲过来。起初,原以为受伤的友舰“晓”号,突然,一颗炸弹在空中炸响,亮光将冲来的那艘舰照得清清楚楚,那竟是一艘美军的重巡洋舰。原立即扯起嗓子高呼:“开火!开火!”
冲过来的正是失控的“旧金山”号。“天津风”号一边躲避,一边射出4条鱼雷。原犯了之前“拉菲”号类似的错误,未能打开鱼雷保险,伤痕累累的“旧金山”号死里逃生。就在原操舰转身,试图以127毫米主炮炮击敌舰时,斜刺里突然飞来几排炮弹——它们来自美军巡洋舰中唯一毫发无损的“海伦娜”号。原在回忆录《驱逐舰舰长》中写道:“当听到舰桥内传出一名准尉‘发现敌舰’的怒吼时,我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海伦娜”号依靠先进的雷达,一边避开受伤的友舰,一边用152毫米主炮猛轰敌舰。该舰主炮射速理论值为每分钟10发,情急下竟打出17发的高速。2发炮弹准确命中目标,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将原掀出舰桥,重重摔在甲板上。受伤的原迅疾下令释放烟雾,掉头向舰队尾部逃去。
失去攻击目标的“海伦娜”号立即将恶气撒在另一艘日舰身上。几轮齐射,“夕立”号火炮被全部打哑。接着遭到“艾伦·沃德”号、“斯特雷特”号围攻的“夕立”号逐渐丧失还手能力,众多水兵纷纷跳海。附近的“五月雨”号立即冲上前来,打捞落水舰员。但“斯特雷特”号随即被日舰“照月”号击伤,被迫向东撤出战场。“艾伦·沃德”号同样遭到不明舰船的火力打击,中弹8发,动力全失,引擎室起火,只能随波向东漂流。
位于队列后部的“蒙森”号刚刚绕过“巴顿”号的残骸,就陷入“朝云”号、“村雨”号和“五月雨”号的火力夹击之中。在向右侧日舰一口气射出全部鱼雷之后,这艘驱逐舰很快被37发炮弹击中,其中还有3发356毫米巨弹。全身瘫痪的“蒙森”号于次日沉没。位于队尾的“弗莱切”号先后向数艘敌舰开火,自己竟毫发无损,成为唯一没挨揍的美舰。
当晚,月虽不明,但繁星满天。在亨德森机场和奥斯汀高地,美、日两军士兵像坐在剧场的观众,目睹了双方舰队的海上决斗。“大概有一小时,”范德说,“我们看见海军的大炮快速射出致命橙色物,炮声地动山摇,感到海岛都在颤抖,接下来是一片黑暗和沉寂。”陆战一团二营H连二等兵罗伯特·莱基在回忆录《把钢盔当枕头》中写道:“火红色的炮弹像点点繁星自海上升起,曳光弹犹如彗星拖着长长的橘黄色尾巴。从岛上望去,海面犹如华美的黑曜石一般光滑平静,军舰仿佛点缀在上边的棋子,周围时时激起片片涟漪,仿佛向水塘中投入了几颗鹅卵石。”战地记者艾拉·沃尔夫特则写道:“从海滩望去,那里好像一扇通向地狱的大门,不断打开又关上。”莱基文笔真好,快赶上宇垣参谋长了——原来他参军前就是专业体育记者,战后成了著名作家和战史专家。
13日零时26分,海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沉寂。40分钟的近身肉搏使双方均遍体鳞伤,筋疲力尽。“旧金山”号9门主炮全部被打哑,舵机失灵,底舱进水逾500吨。因高级军官伤亡殆尽,麦坎德利斯少校毅然接过了指挥权。在损管军官赫伯特·斯克兰德少校的率领下,所有人员奋力自救,中弹85处的“旧金山”号免遭沉没。后来两人都被授予荣誉勋章。
阿部旗舰“比叡”号也好不到哪里去,上层建筑中弹85发,全部高炮悉数被毁,舰桥、射击指挥所、高射炮台、电信室变得跟马蜂窝一样。舰长西田希望使用人工操舵,但因通信中断,传令兵尚未跑到舰尾,海水已顺电机舱、舵机舱一路灌进了舵柄室。损坏的右舵卡死在右满舵位置上,左舵也被1发203毫米炮弹炸坏。这艘威风凛凛的战列舰瘫在萨沃岛东南1000米处动弹不得。
此时,最紧张的当然还是美国人。因卡拉汉、斯科特、杨等高级军官悉数阵亡,“波特兰”号暂时失控,“海伦娜”号舰长立即接管了舰队指挥权。胡佛上校立即发布命令,除已退出战场的“朱诺”号,其余各舰一律不许擅自撤退。胡佛清楚己方虽伤亡惨重,敌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要美军继续保持战斗姿态,日军就不能轻易通过这一水域前往炮击机场。与机场安全和陆上战斗的胜利相比,这支伤痕累累的小舰队即使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对面的阿部也在踌躇。此时“雾岛”号、“长良”号和4艘驱逐舰仍完好无损,另4艘驱逐舰轻伤,临时抢修即可重新投入战斗。而美军只有“海伦娜”号和“弗莱彻”号战力未损,其余舰只或已沉没或在下沉或基本丧失战斗能力。战场形势对美军是绝望的。如果阿部一鼓作气冲上前去,不仅可以将美军残余舰只悉数歼灭,还能继续前行完成炮击机场的“光荣”任务,为田中船队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艰难度过。在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中,阿部的精神防线终于崩溃了。过度谨慎战胜了使命感,和萨沃岛海战的三川一样,他惧怕在即将来临的白昼遭到美军仙人掌的空袭。1时整,“比叡”号用灯光向“雾岛”号和“长良”号发出号令:“取消预定炮击计划,全队返航。”
这正是美军迫切希望的!美国人以巨大牺牲和坚强意志赢得了海战的战略胜利,亨德森机场今夜无恙!因“比叡”号通信失灵,阿部命令“雾岛”号向“爱宕”号上的近藤发报,尽快下令田中船队取消南下计划返航肖特兰。失去动力的“比叡”号则由驱逐舰实施救援。美国人同样无力进攻,胡佛率“海伦娜”号和“弗莱彻”号护卫“旧金山”号及2艘受伤驱逐舰缓缓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
天亮后,萨沃岛东南方圆5公里的海面上,映入人们眼帘的是一幅无比惨烈的场景。不寻常的寂静笼罩着海峡,燃烧的军舰上摇曳不定的火光时明时暗,海面上漂浮着厚厚一层黑色油污,到处漂满尸体和战斗残留的碎片。日舰“比叡”号、“夕立”号、“天津风”号和美舰“波特兰”号、“亚特拉大”号、“艾伦·沃德”号漂在海上,行动困难。“比叡”号的瞭望哨发现右舷30度出现一艘缓缓移动的敌舰,立即以尚能移动的4号主炮发起炮击。遭到打击的“艾伦·沃德”号只能向图拉吉频频呼救,前来救援的拖船“食米鱼”号冒着炮火将该舰拖出了敌舰射击范围,随后转移到安全地带。“食米鱼”号试图拖带在海上兜圈的“波特兰”号,杜博斯上校让他先去营救伤势更重的“亚特兰大”号。
即便已经失去动力,但“波特兰”号的部分火炮还能使用,同样动弹不得的“夕立”号恰好位于其射程之内。如此“波特兰”号缓缓转动炮塔,以六轮齐射滑稽地将夜间立下大功的“夕立”号击沉——双方都变成固定炮台了。眼看“亚特兰大”号已无可救药,“食米鱼”号坚持将“波特兰”号拖入了图拉吉,该舰只18人亡、17人伤。虽然全体水兵持续奋战了一天,但到20时15分,不断进水的“亚特兰大”号还是被美军自沉于铁底湾。
11时许,5艘美舰在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时,被在瓜岛海域寻猎的日军潜艇“伊-26”号发现。横田稔立即射出了鱼雷,1条鱼雷从“旧金山”号舷侧掠过,准备命中了“朱诺”号左舷。继8月31日重创“萨拉托加”号,横田的“伊-26”号再立新功。从“旧金山”号上远远望去,麦坎德利斯少校看见那艘军舰“像火山爆发一样猛烈爆炸”,紧接着升起一条巨大的烟柱,随后又是一声雷鸣般的巨响。20秒钟后,浓烟消散,被活活炸成两截的“朱诺”号已踪影皆无。担心附近海域可能仍有敌潜艇存在,胡佛带队匆匆撤走,连只救生艇都没留下。
1943年1月12日清晨,一辆黑色轿车在美国滑铁卢镇亚当斯街98号门口停下。一位海军部少校军官敲响了沙利文家的大门,他身后跟着一名上士和一名牧师。老托马斯·沙利文打开家门,眼前的一幕使他立即意识到有孩子殒命沙场。果然,少校说给他带来了不幸的消息。托马斯问是其中哪一个,少校低下头,轻声答道:“很抱歉,全部5位。”
1942年1月3日,有5位美国小伙子一同报名要求加入海军,他们以出色的成绩通过体能测试,被正式批准入伍。5人均来自一个早年定居艾奥瓦州滑铁卢镇的第一代爱尔兰移民家庭,父母是托马斯·沙利文和阿莱塔·沙利文。老大乔治和老二弗朗西斯在20世纪30年代曾在海军服役,老三约瑟夫、老四麦迪逊和老五艾尔伯特是首次参军。
在珍珠港事件中,乔治和弗朗西斯的一名好友不幸阵亡。五兄弟遂决定加入海军,为牺牲的哥儿们报仇。五兄弟从老大到老五仅差7岁,自幼几乎形影不离。参军之后,他们迫切希望能在一条船上并肩战斗。当时美国海军原则上不允许亲兄弟在同一艘船上服役,他们几个上书海军部提出申诉,强调他们期盼“生死与共”。海军部被他们的热情打动,破例给予批准,将他们安排在1942年2月14日服役的轻巡洋舰“朱诺”号上。当时,五兄弟“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名言被传为美谈,他们的照片频频出现在诸多报纸杂志上,成为美国民众怀着兄弟情谊举家奔向大海、共赴前线的一种象征。
巡洋舰中雷沉没时,舰上115人得以逃离,沙利文兄弟有3人位列其中。但除了大哥乔治,其余两人都未能坚持多久。乔治与其他幸存者一道在遍布鲨鱼的海面上无助地等待救援。可惜8天之后,赶来的救援船只救起14人,乔治偏偏不在其中。“朱诺”号阵亡水兵达到687人。
沙利文五兄弟一同罹难的消息给罗斯福带来了极大震动。他在写给老沙利文夫妇的信中说:“作为最高指挥官,我希望你们知道,全国人民同你们一样悲哀。我们这些活着继续战斗的人必须坚信,这样的牺牲是有价值的。他们面对死亡的勇敢和刚毅,使我更加确信我们的人民不屈不挠的精神和决心。”总统特别指示诺克斯将下一艘服役舰艇命名为“沙利文”号——当时在加利福尼亚州梅耶岛即将下水的舷号DD-537的驱逐舰“帕特南”因此更名为“沙利文”号,于1943年4月4日加入现役。这艘驱逐舰在战斗中表现出色,舰上水兵无一阵亡,1977年被列为纪念舰得以保留。
鉴于沙利文兄弟的惨痛教训,美国国会在1943年11月正式通过《单独存活者政策》,规定不论在征兵或战斗行为中,必须确保每个家庭能有成员得以保留,亲兄弟不得在同一艘舰艇上服役更成了一项必须严格遵守的规则——好莱坞大片《拯救大兵瑞恩》的创意,即来源令人痛心的“沙利文事件”。
从瓜岛发来的消息中,哈尔西得知铁底湾发生了激烈战斗。哈尔西咬着指甲在“阿尔贡”号甲板上焦急地来回踱步,除知道机场未遭炮击外,他对其他战况暂时一无所知。几个小时后,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哈尔西和参谋不停地研究海图和已接到的报告。“我大概喝了足足一加仑咖啡,抽了两包烟。”哈尔西试图去阅读一本杂志,但上边的字在他眼前一片模糊。晨曦初现,司令部截收到“波特兰”号发出“请求派拖轮拖曳”的电文。半小时后,再次收到了“亚特兰大”号发出的呼救信号。9时,“海伦娜”号来电说,“已承担起舰队指挥任务”,正向圣埃斯皮里图撤退。同行的有“旧金山”号、“朱诺”号和2艘驱逐舰。电文称所有舰只都受了伤,需要全程派出空中掩护。
所有人面面相觑。“波特兰”号、“亚特兰大”号和另几艘驱逐舰到哪里去了呢?“旧金山”号依然还在的情况下,“海伦娜”号自认为指挥舰暗示一个事实:卡拉汉或重伤,或已阵亡。斯科特是哈尔西相交多年的挚友,卡拉汉则是为了给勃朗宁让位才前往海上的。
哈尔西后来回忆那个令人心碎的清晨:“坏消息总是先到一步。没有收到任何有关敌人损失的消息。这是处于后方的战区司令官必须要面对的最难受的一件事,你的那种感觉是彻底的无助。你知道你将你的人派去战斗了,同时你还希望自己为了战斗的胜利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工作,但你常常搜肠刮肚地思索还有什么没做好的。这是一种极大的心智上的痛苦。你个人不但要对国家和盟军负责,同时还要为许许多多的生命负责,再加上为部队遭受的物质上的损失负责。”由于美军同样撤出战场,4时20分,“雪风”号再次回到战场,试图帮“比叡”号排水灭火。有“三大祥瑞”之首的“雪风”号亲自赶来救援,已躺进棺材的“比叡”号等于被盖上盖儿了。6时之后,“时雨”号、“白露”号、“夕暮”号和“照月”号陆续回到现场——三大祥瑞之二“时雨”号同时大驾光临,等于在“雪风”号盖上的盖上又钉上一排钉子,“比叡”号再不死,就实在太不给面子了。由于夜间遭到美军的玩命攻击,“比叡”号上层建筑已面目全非,舱室结构不复存在,仅露出烧得乌黑的金属框架。5艘驱逐舰将旗舰团团围住,开始向舰上喷水试图灭火。6时15分,阿部率第十一战队司令部转到了“雪风”号。
驱逐舰上的阿部迅速与主力舰队取得了联系。“比叡”号战列舰竟被美军打瘫在海面上,这是近藤万万不曾想到的。他迅速颁布了两道命令:由驱逐舰为“比叡”号提供掩护,该舰应继续抢修舵机恢复机动能力,必要时由驱逐舰拖曳向北返航;同时“雾岛”号立即掉头南下,返回战场,准备曳航自己的姊妹舰。
得知“比叡”号生命垂危,山本立即从特鲁克发来急电,严令阿部尽一切努力挽救。在日军的固有观念中,只有战列舰才算主力舰,一旦有失,震动极大。但山本和近藤好像都忘了一件事,瓜岛周边,白昼的天空是美军的天下。5时05分,隐藏在瓜岛以南“企业”号上出发的20架攻击机飞临战场。此时,日军已修好了“比叡”号两根推进轴,战舰航速恢复到15节,但美机的到来让他们的一切努力变得毫无意义。“比叡”号只能以少数几门高炮和驱逐舰的炮火进行自卫,很快被2颗炸弹命中。1小时后,日军堵塞水下漏洞接近完成,第二批来自“企业”号和亨德森机场的30架美机飞抵了战场。“比叡”号接连命中5颗炸弹和1条鱼雷,汹涌而入的海水使舰首沉到了水面以下。
阿部发现,来袭敌机中除亨德森机场的攻击机和航母舰载机,还出现了体形硕大的空中堡垒,那正是菲奇从圣埃斯皮里图派来的。照此下去,不等“雾岛”号及近藤主力舰队抵达战场,“比叡”号和附近几艘驱逐舰早已到海底向龙王报到。阿部清楚近藤舰队中并无航母,即使来了也是白给,只能徒增损失,这种无望的救援更多凭借一种“义气”。8时20分,“雪风”号向“比叡”号发出信号,冲上海岸搁浅当陆上炮台使用,舰员全部登岛加入陆军部队。但西田舰长拒绝执行命令,再三强调自己可以拯救“爱舰”。
眼见舰首已被海水淹没,阿部于10时35分再次发出命令,“趁空袭间隙,迅速收容幸存人员”。但西田用旗语回复“预计舵柄室进水尚可控制”,拒绝弃舰。别看只是一个大佐,颇得山本器重的西田在联合舰队同样声名显赫。如果将日本海军军官分为老中青三代,山本和山口分别代表“老”和“中”,西田正是少壮派中的翘楚。这个当年“海兵”第四十四期第三名、海大第二十六期次席的优等生,已被看好,即将出任“大和”号舰长。
正午过后,“比叡”号已完全静止在萨沃岛东北9公里的海面上,右倾10度,舰尾也开始徐徐下沉。13时30分,阿部再次用旗语发出严厉命令:“处分‘比叡’,全体人员撤退!”同时下令驱逐舰放出小艇收容舰上水兵。此时9架空中堡垒再次飞临并投下炸弹。西田只好同意弃舰,下令打开舰底通海阀。全体舰员齐聚舰首,朝东京方向三呼“万岁”,之后舰旗徐徐落下。天皇御像早已转移到“照月”号上,一众水兵开始有序向小艇转移。
16时,全体舰员撤离完毕。从“企业”号和亨德森机场飞来的美机仍不停对奄奄一息的“比叡”号进行投弹——当天向它投弹的美机总计近70架次。舰长西田并未离舰,他在三号炮塔顶部放了把椅子,镇定自若地坐在上边仰首观摩美军进攻,誓与战舰共存亡。阿部严令信号长坂本松三郎率几名水兵登舰,强行将西田架回了“雪风”号,之后下令“时雨”号向战列舰补雷。这一命令立即被山本严令禁止。山本试图以“比叡”号吸引美军注意力,为田中船队提供掩护——堂堂“比叡”号竟然混到充当诱饵的尴尬地步。在随后两轮空袭中,“比叡”号又被命中3条鱼雷,断裂的舰尾烧得通红,舰上到处大火肆虐,倾斜已增至15度,这艘由英国乔治·瑟斯顿爵士设计监造的巨舰缓缓滑向海底,勇夺太平洋战场日军损失第一艘战列舰的光荣称号——日本天皇曾三次登上该舰观摩海军。鉴于之前铁底湾安睡的基本是巡洋舰、驱逐舰或辅助舰只,新来的“比叡”号理所当然地坐上了第一把金交椅。
17时,阿部率残部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缓缓下沉的“比叡”号,于当天23时回到肖特兰。因为损失了1艘宝贵的战列舰,山本认为阿部已没资格在海上领军。连一向不轻易说话的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也拍案而起,一纸命令解除了阿部的职务。翌年3月20日,阿部被勒令打入预备役。
尽管西田比阿部表现出更多“武士道精神”,同样未能逃过海军法庭的质询。为给自己钟爱的西田开脱,山本特意派宇垣专程赶回东京向海军省人事局长中泽佑少将求情。但岛田坚决不肯饶恕这位居然未和战舰共存亡的舰长。翌年3月20日,西田和阿部一样被打入预备役,后被召回现役,也只担任了一些闲职。作为黑岛的同班同学,西田和三川、栗田、田中类似,战后对战争中涉及本人的谜团“坚决不开口”。在无数次被问及有关“比叡”号的问题时,永远都是那一句话:“我是丢失了天皇陛下战舰的罪人,哪里还有分辩资格?”日本作家相良俊辅有幸采访了晚年的西田,在1976年出版了《怒りの海——战舰比叡·西田舰长的悲剧》一书,这是西田唯一一次回忆往事。
至此,美日双方在瓜岛东北第一夜的战斗落下帷幕。日军损失战列舰1艘、驱逐舰2艘,美军损失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4艘。包括卡拉汉和斯科特在内的1439名水兵阵亡,日军死亡550~800人。美军付出巨大牺牲的意义不仅在于击沉敌1艘战列舰,而在于使阿部在胜利在望的情况下放弃了炮击机场的作战,最终使田中的登陆行动功亏一篑。美国历史学家理查德·弗兰克如此评价这场激斗:“没有任何一次战斗在近距离交火、激烈度和混乱度上能与这次海战相匹敌。但这场战斗并不具有决定意义,卡拉汉和他的舰队以自我牺牲为亨德森机场换取了一晚上的喘息时间,同时推迟而非阻止了日军对瓜岛的增援。日本联合舰队更大规模的兵力调动依然在进行之中。”
弗兰克说得一点没错。丧失1艘战列舰对山本是一个严重打击,但并未动摇他将11艘运输舰安全送达瓜岛的决心。13日天亮之前,山本通知近藤,田中船队登陆时间向后推迟至14日凌晨。9时55分,“爱宕”号再次接到了山本的电令:“外南洋部队及‘雾岛’号应与前进部队主力会合,对隆加角附近残敌实施扫荡,并顺势炮击亨德森机场。”三川第八舰队同样接到了上述电令——亨德森机场再次面临严峻考验。
因近藤距瓜岛尚有一天航程,当晚炮击机场的任务落在了三川第八舰队头上。13日上午,三川舰队已驶抵瓜岛以北320公里处。山本强调如当晚三川炮击效果极佳,则田中船队于14日凌晨返回瓜岛卸载。如巡洋舰炮火不足以完全压制机场,则三川迅速与近藤会合,于14日夜合力第三次炮击机场。
日军再次卷土重来,瓜岛紧张局势日甚一日。在谋划下一步行动时,哈尔西认为不应仅考虑自己的绝对损失,而要联系敌人所期望达成的目标综合衡量。他说:“在我脑海里如果还有什么战争原则,那就是猛烈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纳尔逊勋爵说得棒极了,一个舰长只要将他的船跟敌人紧紧咬在一起,那他就肯定没什么错!”
此时,哈尔西手下只剩下最后王牌——位于瓜岛以南480公里处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由李少将领衔的这支舰队有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以及4艘驱逐舰。从舰队构成可以看出,舰队的护航力量极其薄弱,巡洋舰1艘都没。这就类似两位将军带着一群尉级军官和士兵直接出来打仗了,上中少校一个没来。在向李发出快速北上阻击日军作战命令的同时,哈尔西电令金凯德、范德和菲奇,要求“企业”号、仙人掌和驻圣埃斯皮里图的陆基航空兵积极给予配合支援。13日中午,接到紧急电令的李立即率舰队以26节高速向瓜岛狂奔。但他们距战场尚远,最早要到14日8时之后才能赶到作战海域。
此时,三川炮击舰队已向瓜岛破浪而来。“槽海”是美军侦察机重点关照的区域,周边岛屿上到处隐匿着“斐迪南”,完全隐藏行踪极为困难。三川特意选择了一条先向东行后折向南的冷僻航线,加上“比叡”号成功吸引了仙人掌和菲奇陆基航空兵的注意力,日军得以成功避开盟军视线。13日22时10分,幽灵一般的三川悄然摸进了寂静的铁底海峡。
为防止图拉吉美军鱼雷艇偷袭,谨慎的三川亲率重巡洋舰“鸟海”号、“衣笠”号,轻巡洋舰“五十铃”号及驱逐舰“朝潮”号负责在萨沃岛周边放风,由第七战队司令官西村祥治率重巡洋舰“摩耶”号、“铃谷”号在轻巡洋舰“天龙”号和驱逐舰“夕云”号、“卷云”号、“风云”号护航下炮击机场。
23时30分,随着“铃谷”号水上飞机投下的照明弹,日军2重巡洋舰上20门203毫米主炮开始向亨德森机场猛烈开火。37分钟内,“铃谷”号发弹504发、“摩耶”号485发。合计989发炮弹将机场变成一片火海。日军声称击毁敌机18架。经美军统计,仅3架飞机被摧毁,另有17架受伤但可修复。可见重巡洋舰203毫米炮弹与战列舰356毫米巨弹相比杀伤力远远不够。三川仅派出2艘重巡洋舰实施炮击也是美军损失不大的重要原因。炮击对跑道破坏轻微。美军此时已开始用钢板铺装跑道,简单的修补只需更换钢板就行了,几个弹坑在效率极高的海蜂工兵队面前根本就不算事儿。天亮之前,机场已基本具备飞机起降条件,日军对此一无所知。
14日零时30分,三川与西村合兵一处撤出战场。出于对炮击效果的高度自信,三川于2时30分向山本发出了“机场已被摧毁”的祝捷电报。大喜过望的山本立即下令田中船队掉头南下,以最快速度向瓜岛突进。
因自信机场已被摧毁,三川并未全速北撤,他“福将”的绰号似乎暂时失灵了。天刚放亮,隐藏在瓜岛以南370公里处的“企业”号就放飞10架“无畏式”,对北撤的三川舰队实施追杀。7时15分,美军机群追上了三川舰队,将其主力误判其战列舰和重巡洋舰各2艘。8时30分,罗伯特·吉布森中尉在300米高度向“衣笠”号投下2颗227公斤炸弹。1颗将舰长泽正雄等高级军官悉数炸死,另1颗穿过甲板在机舱爆炸,“衣笠”号速度很快慢了下来,左倾10度。“摩耶”号也被1颗炸弹命中,死亡水兵37人,伤势之重不得不回到横须贺船厂彻底维修。
美军当然不会就此罢休。8时45分,“企业”号17架“无畏式”在10架“野猫”护航下再次出现在舰队上空,“鸟海”号一个锅炉舱被炸坏,舵机损坏的“五十铃”号只好改用人工操舵。“衣笠”号再次挨了1颗近失弹,于9时22分带着511名水兵沉入大海。三川舰队像一群被驱赶的鸭子,失魂落魄地逃回肖特兰。
14日晨,掉头南行的田中船队很快被仙人掌的1架侦察机发现,亨德森机场瞬间一片欢腾。刚刚挨了无数炮弹的小伙子个个欢呼雀跃:“中头彩啦!”谁都清楚,光天化日之下冲进机场攻击范围的日舰往往意味着毁灭,更何况速度缓慢的运输船?发现田中船队的消息被迅速发给金凯德和菲奇,“企业”号和圣埃斯皮里图机场立即忙碌起来,美军3支航空部队的矛头一起对准了田中,一场穿梭式投弹竞赛就此拉开序幕。
11时,7架鱼雷机、18架俯冲轰炸机在12架战斗机护航下出现在田中头顶。护航舰只拉响了凄厉的防空警报,碧蓝的天空中,美机抖着翅膀肆无忌惮地扑向海上诱人的猎物。田中一边向近藤和草鹿呼叫空中掩护,一边下令驱逐舰以高射炮火顽强阻击,几架美机被日军击落,但更多炸弹投向了运输船。
12时45分,美军第二攻击波27架飞机呼啸而至,天空万里无云,日军船队无处躲藏,田中只好抖擞精神拼死迎战。美军投弹命中率低得出奇,只炸伤运输船1艘。田中船队在密集的水柱和爆炸声中顽强向瓜岛挺进。
13时45分,20架B-26轰炸机迎头堵住了田中去路。炸弹像鸟儿下蛋一样纷纷落下,运输船刹那间被炸沉2艘。14时30分,15架B-17拍马杀到,投下的15吨炸弹干脆利落地将2艘运输船送入海底。此时“隼鹰”号24架零战姗姗来迟,全然无法挡住美军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他们反被数量占优的“野猫”围住。美军以损失5架“无畏式”和3架“野猫”为代价一举击落日机13架。15时30分,空中再次出现“企业”号7架轰炸机,又有2艘运输船中弹起火葬身海底。当战斗日报送达南太平洋司令部时,哈尔西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对一众参谋高声喊道:“快来看,我们已将那帮混蛋痛扁了一顿!”
这一天最忙的除田中之外,当属亨德森机场的地勤人员。金凯德下令“企业”号舰载机投弹后不必原路返回,就近在亨德森机场降落,加油挂弹后迅速出击,跑慢了可就跟不上再撂炸弹了。整整一个白昼,美军3支航空队来回穿梭,对田中船队发起了8轮103架次攻击。田中认为“行动前景不妙”,但山本电令“登陆必须在当晚进行”,因近藤主力舰队正星夜兼程奔向瓜岛,将用战列舰对机场发出致命一击。
到傍晚时分,日军有6艘运输船被击沉,另有1艘重伤返航在抵港前倾覆沉没。海面上到处人头攒动,田中一边令驱逐舰拼死反击美军空袭,一边打捞落水人员,但仍有450个陆军士兵葬身鱼腹。田中令满载4800个幸存士兵的驱逐舰返航肖特兰,自己率4艘驱逐舰护卫残余“广川丸”号等4艘运输船英勇悲壮冲向瓜岛。
14日清晨,日前进舰队已抵达瓜岛以北460公里处域。“秀才提督”近藤显然比阿部老练,他以战列舰“雾岛”号、重巡洋舰“爱宕”和“高雄”号组成炮击分队,木村率轻巡洋舰“长良”号及6艘驱逐舰负责警戒。为防止美军突然出现,近藤令第三驱逐舰战队司令官桥本率轻巡洋舰“川内”号及3艘驱逐舰组成前卫部队,在前方负责清理航道,扫荡美军扫雷艇及小型舰只。其余战列舰“金刚”号、“榛名”号及航母“隼鹰”号、重巡洋舰“利根”号和护卫驱逐舰由栗田指挥,在东北海面随时提供支援。
5时39分,正在进行战前最后一次加油的近藤舰队被美军潜艇“鲑鱼”号发现。因位置不佳,“鲑鱼”号并未发起攻击。日舰渐渐走远,“鲑鱼”号迅速上浮,向努美阿发出了明码接敌通报。
“爱宕”号准确截获了“鲑鱼”号发出的电报。虽然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但近藤并不特别担心。既然威胁最大的美军航空队夜间无法行动,瓜岛周围又无敌战列舰存在,对那些巡洋舰、驱逐舰和鱼雷艇是无须担忧的。8时30分,近藤下令“爱宕”号弹射1架水上飞机,对铁底湾实施侦察,任务完成后不必返回,而是前往莱卡塔基地降落。随后,水上飞机发回消息称“铁底湾未发现任何敌舰”,近藤于是放心大胆地率舰队以20节高速朝瓜岛挺进。
当天下午,日军舰队再次被美军潜艇发现。位置颇佳的“飞鱼”号一口气射出5条鱼雷,但命中“雾岛”号的那条又没爆炸,另一条从“爱宕”号舰底穿过,着实吓出近藤一身冷汗。日军驱逐舰立即实施反潜攻击,成功逃脱的“飞鱼”号再次向基地发回了接敌通报。近藤判断自己的行踪肯定已被美军发现。
经历了13日的血腥搏杀,日军舰队再次炮击亨德森机场,前线战况不能不让万里之外华盛顿的一众要员如坐针毡。很快,前方再次传来日军舰队浩浩荡荡杀向瓜岛的消息,而美军没有任何水面舰艇前往拦截,华盛顿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罗斯福后来坦承,那一刻他甚至有了撤出瓜岛的想法。弗雷斯特尔回忆说:“只有在诺曼底登陆前夜,华盛顿的紧张情绪能够与本次相比。”
实际上,李少将的第六十四特混舰队正在星夜兼程奔向瓜岛——他的舰队中同样有我们久违的战列舰存在。近藤已经挥戈南下,而李正在破浪北上,一场钢铁巨舰之间的剧烈碰撞已在所难免。12时55分,从莱卡塔基地出发的1架日军水上飞机发现了李的行踪,却错误地报称“发现敌新型巡洋舰2艘、驱逐舰4艘”。近藤认为如此力量远不足对自己构成威胁,况且美军水面舰艇夜间是不敢轻易驶入铁底湾的。即使真的遇上敌舰,就将其歼灭再炮击机场不迟。
17时20分,李率舰队取东北航向以18节绕过瓜岛最西端。当舰队驶入铁底湾时,因海底遍布沉船残骸,军舰磁性罗盘的指针不停摆动。为充分发挥战列舰巨炮威力,李选择埃斯佩兰斯角一带较开阔的海域作为决斗场。美军依然采取了单纵队,驱逐舰“沃尔克”号、“本汉姆”号、“普雷斯顿”和“格温”号在前开道,后边跟着两个无比壮硕的大家伙——新式战列舰“华盛顿”号和“南达科他”号。19时舰队绕过萨沃岛。19时48分,岛上巍然耸立的奥斯汀山遥遥在望,但日军舰队依然踪影皆无。
作为南北战争时期南军著名将领李将军的远亲,李少将在普通民众中的名气比尼米兹和哈尔西更大。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上,美国射击队获得9金2银2铜的优异成绩。其中一个来自海军的小伙子以其百步穿杨的精准枪法,独挑半壁江山,那就是独得5金1银1铜的威利斯·小李。在1942年6月出任战列舰第六分舰队司令官之前,李曾担任金的副参谋长,被称为“海军中最聪明的智囊之一”,也是久负盛名的雷达和炮术专家。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李性格温和,平易近人,在水兵中人缘极好。他平时舒缓压力的办法有两种:一是跟值勤水兵大侃航海故事,二是钻进舱室阅读恐怖小说。不过,此时再恐怖的小说也吸引不住李,他现在急需日本人的情报。由于出航太过仓促,舰队并未与瓜岛约定无线电呼号。急得两眼冒火的李试图与范德取得联系,得到的回复让他差点哭出来了:“你是谁?我们不认识你!”
根据之前努美阿转来的情报,范德得知一支实力雄厚的日军舰队正快速南下。因特纳船队和第六十七特混舰队残余舰只已经撤走,这支日军舰队的攻击目标无疑正是打不死、锤不烂的亨德森机场。范德同时被告知,他的老同学李正率2艘战列舰星夜来援,2支舰队当晚必定有一场恶斗。范德下令驻图拉吉的鱼雷艇伺机出击,或至少迟滞敌军的进攻。
很快,一段英语明文广播引起了范德的注意:“告诉你们大老板,李察来了。中国,李鬼?向你们这些孩子致意。”范德马上意识到,发出信息的是李,他正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向自己亮明身份。当年在海军学院学习时,同学们根据附近一家中国人开的洗衣店给李起了个名字叫“李察”,这事儿日本人肯定不会知道。可惜,范德也没有敌人的最新情报。日军舰队到底在哪儿呢?
当晚,从图拉吉出动的3艘鱼雷艇在萨沃岛东北海面巡逻,“华盛顿”号截听到其中一艘发出的询问:“海上出现两个大家伙,但是不能识别敌我。”李意识到他们说的正是自己,立即以“李察”的名义再次与岛上联系。范德随即下令将几艘鱼雷艇召了回去。
19时许,近藤舰队从北侧逐渐接近瓜岛。当晚云淡风轻,月光皎洁,正是狩猎的绝佳机会。20时10分,桥本前卫部队“敷波”号发出信号:“200度方向发现敌舰。”近藤随即在20时31分传下号令,桥本率“川内”号及2艘驱逐舰从萨沃岛东面进入,以顺时针方向绕岛航行。“绫波”号单独从萨沃岛西面进入,以逆时针方向绕行,两面夹击前方出现的敌舰。木村率“长良”号及“雷”号、“白雪”号、“五月雨”号、“初雪”号4舰在萨沃岛西面向南航行,掩护炮击分队左翼。近藤则亲率3艘主力舰及“朝云”号、“照月”号往回掉头,自萨沃岛以北向西航行。近藤显然比阿部老辣不少,他的意图非常明显:由轻型舰艇解决美军截击舰队,主力舰只尽量避免卷入混战,然后瞅准机会以巨炮一击致命。近藤显然忽略了重要一点:对面美军舰队中不但有战列舰存在,而且一下子来了2艘。
21时,“川内”号距美军位置最前的驱逐舰只剩16500米距离。此时,“华盛顿”号的搜索雷达在340度方位发现了远方目标。李立即下令准备战斗。7分钟后,“川内”号再次报告,“发现美舰正在萨沃岛以南向西航行,初步判断为2艘新型巡洋舰”。此时,“华盛顿”号的三号主炮已经开始装填406毫米穿甲弹。美国海军操典规定这一过程不得超过30秒钟,但训练有素的美军水兵完成这一操作只用了14秒!
21时17分,随着1颗照明弹划破夜空,美军率先向敌军开火。“华盛顿”号向“川内”号打出了第一轮齐射。几秒钟后,其127毫米副炮也开始向“敷波”号开火。“川内”号、“浦波”号、“敷波”号周围立即腾起了一串串水柱。但美军这一波炮弹并未命中,仅仅给日军2艘驱逐舰冲了个凉水澡。突如其来的炮弹把日军吓了一跳。眼见美军来势凶猛,桥本立即下令释放烟雾向北撤退。可能因为太过慌乱,桥本并未察觉这2艘“新型巡洋舰”火力远超往常,也未将意外情况向近藤汇报。眼看敌军快速逃逸,李于21时22分下令停止炮击。
沿萨沃岛西侧南下的“绫波”号同样于21时20分发现了美军“2艘新型巡洋舰”和4艘驱逐舰,随即准备发射鱼雷。10分钟后,美军驱逐舰发现“绫波”号并向之开火。此时,木村“长良”号和4艘驱逐舰已绕过萨沃岛西侧,正南下向美军逼近。21时30分,木村在右舷25度方向4000米外发现了美军驱逐舰,随即下令准备发雷,与“绫波”号一起夹击美军。
美军4艘驱逐舰是哈尔西临时拼凑来的,彼此之间脸都不熟——即使那2艘战列舰也从未一起协同训练过。看到木村舰队突然从烟雾中冒出,“普雷斯顿”号立即向“长良”号开炮,其余3舰随之开火。日舰集中火力轰击冲在最前的“普利斯顿”号。1发127毫米炮弹准确命中该舰二号烟囱,轰然倒塌的烟囱正好砸在右舷鱼雷发射管上,将已经装好的鱼雷引爆。说来奇怪,美军鱼雷在攻敌时往往哑火,此时偏偏发生了剧烈爆炸。21时47分,“普雷斯顿”号带着117名水兵沉入海底。“格温”号后机舱被日军1发127毫米炸弹击穿,另1发炮弹诱爆了舰尾2颗深水炸弹,舰上燃起熊熊大火,引擎室被再次击中的“格温”号只好缓缓向东撤出战场。
狡猾的木村以退为进,虚晃一枪后向萨沃岛西北规避,同时下令各舰趁隙发射鱼雷。21时38分,1条鱼雷准确命中“沃尔克”号右舷,另1条命中舰首的鱼雷诱爆了该舰二号弹药库,“沃尔克”号舰首被活活炸飞。舰长托马斯·弗雷瑟中校下令弃舰。21时40分,“沃尔克”号在海上完全消失,后部深水炸弹的爆炸夺去了许多水兵的生命。“本汉姆”号舰首被鱼雷撕下一截,速度很快降至10节,只好向东撤出战场。
甫一接战,美军4艘驱逐舰非沉及伤,完全丧失作战能力。日军仅“绫波”号受轻伤。一向温文儒雅的李见状,勃然大怒——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是病猫哇!换成日军将领,在损失了所有驱逐舰后往往会选择暂时后撤,但李依然不屈不挠奋勇前进。21时46分,他下令“本汉姆”号和“格温”号让开两厢,自己率战列舰亲自出战。2艘美军战列舰一边绕过熊熊燃烧的友舰,一边向距离最近的“绫波”号猛烈开火。
关键时刻,“南达科他”号上出现重大意外。轮机长因过度紧张误拉电闸,巨舰瞬间电力全失,雷达、火控和通信能力全部停止工作,主炮也因锁死无法射击。庞大的舰体不但未与“华盛顿”号一起转向,反而顺惯性向右驶入日舰和燃烧友舰之间,在火光照耀下成为日军绝佳的射击靶子——它正面19公里范围内有多达14艘日舰。
“华盛顿”号灵活左转,避开2艘燃烧的友舰,随即躲入日军视线外的一片阴影。李对“南达科他”号发现的意外毫不知情,只是诧异它为何在关键时刻停止炮击,还前出至那样一个被动挨打的位置。日军同样莫名其妙,21时59分,旗舰瞭望哨报告右舷10度、4600米处突然冒出一个大家伙,“爱宕”号、“雾岛”号和“绫波”号几乎同时打开了探照灯。
近藤从望远镜里看过去,瞬间脸色煞白:这哪是什么巡洋舰,分明是美军最新型的主力战列舰无疑!开战以来,这是双方战列舰的首次碰面。当初在中国南海,近藤曾因未能手刃皇家海军新锐战列舰“威尔士亲王”号耿耿于怀,但是现在,一艘美军新型战列舰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怎能不让他豪情万丈,激情满怀?近藤立即放弃炮击机场计划,下令各舰对美舰发起攻击。“雾岛”号、“爱宕”号和“高雄”号几乎同时向敌舰开火,数不清的炮弹雨点般向“南达科他”号呼啸而去。
夜战经验丰富的日军果真身手不凡。“雾岛”号一发356毫米炮弹准确命中美舰舷侧主装甲带,但竟未能将其穿透落入海中。另一发炮弹击中三号炮塔下方,在水线附近撕开一个宽3米、高2.7米的大洞。一顿暴风骤雨般的攻击之后,美舰至少挨了2发356毫米、25发203毫米、152毫米和127毫米炮弹——仅“雾岛”号就倾泻炮弹117发。“南达科他”号炮塔回旋装置被完全卡死,无法还击,只能待在那里活活挨揍。同时“长良”号率4艘驱逐舰一口气射出34条鱼雷。诡异的是所有鱼雷无一中的,“南达科他”号大难不死!
死罪饶过,活罪难免。日军炮弹使“南达科他”号上层建筑严重损毁,6座火控雷达4座报销,通信线路和火炮指挥仪被打坏,舰上2架水上飞机被炸飞,前部甲板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李少将后来回忆说:“当时它又聋又哑,又瞎又无力。”不幸中的万幸,日军三舰匆忙中发射的大多是对地攻击的三式弹,虽然“南达科他”号看上去被揍得鼻青脸肿,但大多是不伤及筋骨的皮肉伤。22时15分,舰长托马斯·盖奇上校终于将舰只带出了日军火力网,向西南方向缓缓退却,舰上水兵亡39人、伤59人。眼见重伤敌舰落荒而逃,近藤哪肯就此罢休,率领各舰继续穷追猛打,试图将之彻底击沉,为刚刚“阵亡”的“比叡”号报仇。殊不知,巨大的危机正在步步逼近。
面对麾下战舰2死3残的难堪局面,一脸书卷气的李毫无惧色,指挥仅剩的“华盛顿”号沉着应战。给他带来自信的不是鲁莽的匹夫之勇,而是对一种新生事物的清醒认识,那就是“华盛顿”号装备的最新型火控雷达。该系统将以前型号繁杂的雷达设备与炮瞄系统巧妙整合,可以将各种数据直观及时地提供给炮术部门。
早在日军探照灯锁定并群殴“南达科他”号之时,在萨沃岛以西18公里处,暗夜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已经用雷达锁定了7700米外的一个目标。李担心是友舰,并未贸然发起攻击。事实上,失去通信能力的友舰处于“华盛顿”号雷达探测盲区,李锁定的正是战场上另一艘战列舰“雾岛”号。
凭借敌舰炮击发出的闪光,“华盛顿”号准确捕捉到“雾岛”号高大的塔式桅楼,火控雷达迅速获得摄控数据,巨大的炮塔开始缓缓转动。22时刚过,黑暗中突然闪出一簇簇炫目的闪光,紧接着爆发出一系列惊天动地的巨响。“华盛顿”号9门406毫米主炮同时向“雾岛”号开火,快速炮击的巨舰瞬间变成一条喷火的巨龙。李在回忆录中如此描述当时的情景:“火控和火炮间运转非常顺畅,就像一场经过充分准备的射击训练。”由于得到了雷达的精确指引,“华盛顿”号第二轮齐射准确命中敌舰,“雾岛”号甲板上四处开花,钢铁碎片和血肉肢体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飞上天空,纷纷扬扬地飘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与此同时,“华盛顿”号127毫米副炮向最近的“爱宕”号和“绫波”号频频炮击。以一敌三的美舰毫无惧色,所有火炮快速开火。日舰非但占不到丝毫便宜,各舰反而连连中弹,焦头烂额。“华盛顿”号酷似虎牢关前的悍将吕布——它比被刘关张合力打跑的吕布更牛!
近藤显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料到黑暗中竟躲着另一艘敌舰。短短7分钟内,“华盛顿”号向“雾岛”号倾泻75发406毫米炮弹和120发127毫米炮弹——其间因错误判断对方已经沉没,“华盛顿”号还停止炮击1分30秒,发射2颗照明弹予以确认后才恢复炮击——其中9发406毫米炮弹和40发127毫米炮弹准确命中目标。战列舰主炮“75发9中”创造了一项世界纪录——由神枪手李保持这一纪录确属实至名归。鉴于战列舰现在已退出历史舞台,这一纪录不但空前,很可能也是绝后的。
在7700米近距离上,“雾岛”号203毫米装甲在406毫米巨弹面前就像一层薄纸。其3座主炮被瞬间打哑,被打坏的舵机卡死在右舵10度位置上。海水从左舷水线上方被撕开的大洞灌入,损管人员只好向右舷注水来保持平衡,不料却因控制失当,注水过多,导致舰体向右倾斜。浓烟滚滚的“雾岛”号完全丧失战斗能力。
眼见“雾岛”号摇摇欲坠,近藤立即下令“朝云”号、“五月雨”号和“照月”号抵上前去,随时接走该舰舰员,同时率2艘重巡洋舰掉转炮口向“华盛顿”号发起攻击。
但重巡洋舰203毫米炮弹对美军最新型的战列舰无异于隔靴搔痒。22时13分,2艘日舰在3700米距离一口气射出8条鱼雷,无一中的。22时20分,李下令“华盛顿”号转向340度航向迎击日军的炮击。此时孑然一身的“华盛顿”号要同时对抗12艘敌舰。鉴于“雾岛”号已经瘫痪,日军这些虾兵蟹将的舰炮很难对“华盛顿”号构成直接威胁,唯一需要提防的是日军恐怖的氧气鱼雷。
战至此时,近藤分散兵力的弊端完全显现出来。他欲下令驱逐舰进行雷击,但桥本舰队远在西边,西村舰队位于主力舰队后方,无法及时进行发射。近藤发现美舰转向,错以为美军要去攻击运输船队,却只能徒劳地带着2艘重巡洋舰以24节在后追击。近藤通过灯光信号通知田中舰队“亲潮”号和“阳炎”号释放烟雾,掩护毫无战力的运输船。
23时06分,看到日舰释放烟雾的李猜测日军可能准备撤退。23时22分,眼见近藤受攻的田中,派3艘驱逐舰前来增援。李发现敌军有生力军赶来,唯恐受伤的“南达科他”号再遭不测。鉴于身边已无1艘驱逐舰且日军鱼雷威胁太大,李决定不再冒险。“华盛顿”号向右转180度,以26节航速掩护“南达科他”号扬长而去。在他们身后,匆忙赶到的“长良”号、“电”号、“初雪”号和“五月雨”号接连射出17条鱼雷,他们听到远方传来3声爆炸,判断至少3雷命中敌舰。事实上,日军鱼雷无一中的,李率2艘战列舰顺利回到了圣埃斯皮里图。风头出尽的“华盛顿”号几乎毫发无损,遍体鳞伤的“南达科他”号不得不前往纽约船厂,维修62天,1门406毫米主炮被彻底更换。
瓜岛的人们再次目睹了海上的激斗。范德和哈尔西都不知晓战斗最终结果。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亨德森机场安然无恙。
美舰离开之后,完全失去动力的“雾岛”号已毫无挽救希望。“长良”号试图拖曳“雾岛”号向肖特兰返航,但战列舰右倾超过18度,近藤忍痛下达了弃舰命令。天皇御像被小心翼翼转移到“朝云”号上——这一场景今后将更加频繁地上演,一众水兵开始攀着绳网离舰。当巨舰即将入水时,来不及撤离的300余名水兵只好直接跳入海中。舰长岩渊三次显然缺乏西田的风度,跟随众人从容离舰。15日1时25分,“雾岛”号在海面上完全消失,到海底和姊妹舰“比叡”号团聚去了,250名水兵随舰殉葬。这是美西战争以来美国海军战列舰第一次在正面交锋中击沉敌战列舰,也是日军3天内损失的第二艘战列舰。半小时前,遭受重创的“绫波”号已被日军自行凿沉。因担心天亮后遭到仙人掌打击,近藤在捞起“雾岛”号的幸存水兵后,匆忙撤退。
同样损失1艘战列舰的近藤随后并未被追责。其一,阿部是新晋中将,而近藤资历颇深,是仅次山本的二号人物。其二,“雾岛”号毕竟是被美军2艘新型战列舰击沉的,面子上不算太难看。既然近藤蒙混过关,舰长岩渊也跟着蒙福,很快就出任了蒙达基地指挥官。
海战激烈进行之时,日军运输船队蛰伏在萨沃岛以北按兵不动。可怜的田中指望近藤能击溃美军舰队并炮击亨德森机场,为仅存4艘运输船杀开一条血路。目睹了那场令人心碎的海战,田中知道全都完了。尽管美舰撤离使运输船队暂时不会受到攻击,但几小时后,瓜岛的天空完全是美军的天下。要在白昼来临之前抵岛并完成兵员物资卸载是不可能的。
首席参谋远山安巳建议抢滩。田中向“大和”号发报,请求允许将运输船抢滩搁浅强行卸载。山本尚不知道近藤已战败放弃炮击机场向北撤退,断然拒绝了田中的请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中急得五脏冒火,七窍生烟。即使船队现在全速北撤,也绝对无法在天亮前驶出美机攻击范围。田中完全陷入进是死、退也是死的绝望境地。近藤已经远走高飞,如果继续待在此地,运输船队只有全军覆灭一条路可走。念及此处,田中索性破釜沉舟冲向瓜岛抢滩搁浅,说不定还能救回部分人员物资。
3时36分,身心交瘁的田中率4艘运输船在塔萨法隆加角悲壮抢滩,之后迅速开始卸载。此时天边已呈现鱼肚白,雨过天晴,风和日丽。田中知道美军飞机很快就会在头顶出现,紧急电请拉包尔迅速派战斗机增援。
5时55分,美军两个岸防营的大口径榴弹炮率先发难,重磅炮弹纷纷落在运输船周围,卸载只好暂时停止。天空中很快出现了美机的身影,“无畏式”斜着翅膀肆无忌惮发起俯冲,分头轰炸日舰和已上岸的人员物资。就连美军老式驱逐舰“米德”号也来趁火打劫,对日军运输船频频炮击并发射鱼雷。在美军陆海空立体打击之下,手忙脚乱的田中顾头顾不了腚。眼看再待下去只能陪运输船殉葬,田中只好施放烟幕落荒而逃。
如此毫无保护的运输船就成了案板上的烧鸡,任由美军大开杀戒了。美机甚至紧贴运输船烟囱投下炸弹,船上日军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完全处于任人宰割的悲惨境地。到10时,4艘运输船舰中的2艘四分五裂、2艘火光冲天。眼见散架的运输船已无攻击价值,美机开始转向海滩投下了大量燃烧弹,滚滚火焰席卷丛林,烧得侥幸上岸的日本士兵无处可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人肉烧焦的煳味,到处是奇形怪状的尸体,低空拍照的美军飞行员看一眼都忍不住呕吐起来。日军好不容易卸在滩头的物资大多在火海中化为灰烬,仅2000名士兵登岛,第十七军冒死抢回260箱弹药和1500袋大米。
至此,瓜岛以北海域历时3天的激战落下帷幕——美军称为“瓜达尔卡纳尔海战”,日军则称为第三次所罗门海战。战斗中,美军损失轻巡洋舰2艘、驱逐舰7艘、飞机36架,阵亡官兵1732人,运送兵员和物资的任务顺利完成。日军损失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驱逐舰3艘、飞机64架,11艘运输船全部损失,死亡官兵1900人,增援行动几乎完败。至此,美军牢牢掌握了瓜岛地区的制海权和制空权,取得了战术和战略的双重胜利。
鉴于在海战中遭到巨大损失,山本认为联合舰队已无力支援岛上陆军的作战,此后再未向瓜岛派出巡洋舰以上的大型舰只,只以驱逐舰或潜艇趁夜间运去少量补给人员。第十七军处境日益艰难,只能被动采取守势。美国人的持续努力使瓜岛避免成为第二个巴丹和科雷希多,范德也有幸未能成为第二个皮包骨头的温赖特。
南太平洋战区所有盟军部队收到了哈尔西热情洋溢的电报:“致陆上、海上、空中和水下那些在过去日子里为我们国家做出如此巨大功绩的超级优秀的官兵:你们已经将名字用金光灿烂的字体刻在了历史记录上,已经赢得了同胞永远的感激。对你们而言,授予什么样的荣誉都不过分。伟大的功绩!上帝在为你们每个人祝福。致光荣牺牲的战友:英雄万岁!在上帝身边安息吧!”
对随后罗斯福、诺克斯、金以及尼米兹给他个人发来的贺电,哈尔西说:“我没有想象过谁值得这些表扬,因此我把所有表扬都转达给了那些真正在战斗的人!”你越谦虚,表扬你的人越多。拒绝接受赞扬的哈尔西得到了美国各界的全面信任,报纸都将他称为“胜利者”。在他的出生地新泽西州,伊丽莎白市市长宣布将11月20日命名为“哈尔西日”,这天,所有学校提前放学,当地教堂钟声终日不息,公共建筑物上挂满了各种象征庆祝的饰物。专栏作家菲利普斯特意为此赋诗一首:
敌人从布干维尔猛扑过来,
我们以弱小得多的兵力顽强抵抗。
当他们遇到了哈尔西和卡拉汉,
很快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败退。
像当初刚撤到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一样,哈尔西瞬间成了美国人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一名记者如此形容“阿尔贡”号上的哈尔西:“他低头看着那些战报,仿佛那里就是战场,每一处都是要点、主题,不容马虎。那里的天气让他难受,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一张大嘴犹如一个司令部。在它上边,是一个好斗的鹰钩鼻,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在眉毛的掩护下不停地工作着,在疲惫中透出的力量犹如两支特混舰队让人难以忘怀。”
11月19日9时,南太平洋司令部每日例会上,一名参谋向司令官表示祝贺。
“有什么好事?”
“您刚刚被提名为四星上将。”
哈尔西随后看到了尼米兹发来的新闻简报:“因为他在11月中旬成功击退了日军试图拿下瓜岛的进攻行动,罗斯福总统已提名他晋升为海军上将,这对他是当之无愧的。”
国会在11月26日顺利通过了总统提名。哈尔西因此成为继莱希、金、尼米兹、斯塔克、英格索尔之后美国第六位海军上将。“当然,我感到非常高兴和自豪,”哈尔西说,“同时我也深深懂得,尽管是我个人受奖,但这表示南太平洋战区一直以来的卓有成效的努力得到了认可,我的晋升属于整个战区。”
因暂时没有代表海军上将的四星领章,卡尔霍恩少将从一位陆战队少将手里拿来了四个大号二星领章,将他们拼成一对给哈尔西临时佩戴。在勃朗宁的主持下宣誓之后,哈尔西换上了新的四星领章。他把原来的领章交给卡尔霍恩:“其中一个送给斯科特夫人,另一个送给卡拉汉夫人。告诉她们,是她们丈夫的英勇行为让我得到了新的领章。”
1942年11月30日出版的《时代》周刊封面是哈尔西的大幅照片,配题说明:“南太平洋战区哈尔西:当一个入侵者遭抗击的时候……”封面故事如此写道,“太平洋战争:狠狠打击,快速攻击、时刻出击”,文章开篇是尼米兹亲自写就的赞美之词:
对于哈尔西作战指挥,我们没什么可担忧的了。他很专业很称职,军事上很具攻击性,同时很细心而不盲动。他罕有地集中了足智多谋而又行动大胆的优点,在作战谋划中哪怕是猫叫那样的风险都能觉察出来。而且一旦得手,就会乘胜出击取得更大战果。他拥有超凡的领导艺术,这为他赢得了广大官兵的拥戴。他唯一的敌人就是日本人。
虽然瓜达尔卡纳尔海战并未出现航母对决,但相比东所罗门群岛和圣克鲁斯海战,本次海战更具决定意义。美国历史学家埃里克·哈梅尔如此评价:“在1942年11月12日之前,日本联合舰队拥有强大的战舰和合理的计划。11月15日之后,日本海军将领失去了信心,他们的计划缺乏战略深度,面临每况愈下的局面。而美国海军变得越来越强大。”
起初,珍珠港和华盛顿对3天战斗的零星报告尚存怀疑,消息证实之后,参谋长联席会议的低迷情绪为之一振。诺克斯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向报界宣布:“我们能够狠狠地打击他们。我敢说,我们必将打败他们。”
长期以来,范德一直对海军的抠抠搜搜耿耿于怀。现在他却对斯科特将军、卡拉汉将军、金凯德将军、李将军以及他们的部队倍加赞扬,将美妙语言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献给他们。在发给哈尔西的电报中他说:
我们认为,敌人已遭到毁灭性失败。我们感谢李将军昨晚的大力援助,感谢金凯德将军昨天的介入——我们的飞机无情地打击敌军,表现出色。对这些努力我们深为赞赏,尤其赞赏卡拉汉将军、斯科特将军和他们的部下,在似乎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们以雄壮的勇气击退了敌军的首次进攻,使得胜利成为可能。对他们,驻守瓜达尔卡纳尔岛的全体官兵,谨高举弹痕累累之钢盔,致以最深最高的敬意!
之后,美国海军进行了一系列人事调整。继戈姆利之后第二个被免职的是损失“黄蜂”号的诺伊斯。尼米兹提议金将他调走,金给诺伊斯提供的岗位是海军舰船检验局太平洋海岸处长,1945年3月接任局长。尽管1943年对“黄蜂”号沉没事件的调查还了诺伊斯和谢尔曼一个清白,但他还是在检验局度过了余下的战争岁月,到1946年退休时还是少将军衔。当时担任“黄蜂”号舰长的谢尔曼后来平步青云。1950年出任海军作战部长后,他对老上司的遭遇非常同情,特意将他的名字列入晋升中将的退休人员名单。诺伊斯对此感激涕零:“太感谢你为我做的事了,没有你的帮助,我永远进不了晋升名单。”
如果仅仅因为戈姆利和诺伊斯翻船,就将南太平洋这一阶段的战斗称为“所罗门漩涡”是远远不够的。下一个倒霉的是大家熟稔的弗莱彻。9月30日回到华盛顿的弗莱彻备受冷遇。包括金在内,美国舰队总司令部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找之前战斗经验最丰富的特混舰队指挥官了解情况。弗莱彻回忆说,“诺克斯是唯一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金认为弗莱彻优柔寡断、怯懦无能,“他不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有想法但不知道如何把他们理清”。因为弗莱彻在珊瑚海损失了他曾担任舰长的“列克星敦”号,在中途岛损失了“约克城”号,之后又使“萨拉托加”号受伤。之前金对尼米兹过分袒护手下的做法非常不满,这次他准备拿弗莱彻开刀,杀一儆百。尼米兹非常希望弗莱彻能重返航母舰队。但10月23日,他收到了人事局长雅各布斯少将的一则信息:“弗莱彻中将即将离开现职,从华盛顿直接赴驻地接替查尔斯·弗里曼中将出任第十三军区和西北海疆司令官。”在金看来,如此安排让弗莱彻保住中将军衔已属特别照顾,因为派伊和布朗被解职后就降回了少将军衔。
此时,弗莱彻还担任着太平洋舰队巡洋舰队司令官职务,雅各布斯请尼米兹提出接替人选,后者提名了金凯德。弗莱彻甚至没有回珍珠港进行交接,金凯德此时还在南太平洋,职务交替是在两名当事人均不在场的情况下完成的。弗莱彻受命从华盛顿直接飞往北太平洋履新。弗莱彻在就职仪式上发表了令人心酸的讲话:“我和所有海军将士一样,宁可在海上闯荡。不过我要说,如果非要我上岸不可,哪里都比不上现在这个职务,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此时他尚不知好朋友金凯德第十六特混舰队司令官的任职已经走到了尽头。
圣克鲁斯海战美军战术失利是毋庸置疑的。陶尔斯听说又损失1艘航母后怒不可遏,必须为此负责的是默里。加上之前擅自违抗命令,金和尼米兹已决定将他调离航母舰队,只是因为哈尔西意外出任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默里才有了留任机会。可惜损失“大黄蜂”号让默里彻底成为继戈姆利、诺伊斯、弗莱彻后又一位掉进“所罗门漩涡”的人。金为他安排的新职务是彭萨科拉海航站的负责人。工作看似体面,但谁都清楚这对一位长年征战海上的高级将领意味着什么。
默里肯定不会很高兴。在回国履新途经珍珠港时,默里向陶尔斯历数了金凯德在圣克鲁斯海战中见死不救的斑斑劣迹,等于变相为自己开脱。陶尔斯立即向尼米兹提出,由在中途岛表现欠佳的米切尔少将接替金凯德的职务,终止黑鞋派军官指挥航母舰队的荒唐做法。尼米兹没有采纳陶尔斯的建议,他暂时还不准备起用米切尔。
金凯德对此浑然不知。他对自己在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中对“企业”号的运用非常满意。当时他把尚未痊愈的航母留在后方,处于陆基飞机保护之下,而将舰载机送上亨德森机场,自身则在受到反击前及时撤退。金凯德扬言,“这次对航母飞行大队的使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有效,11月的作战可以作为航母在敌空中搜索网下狭窄水域作战的典范”。
哈尔西对此并不认可,他对金凯德在上两次海战中的表现极为不满。11月16日,哈尔西通知谢尔曼,准备前往接替金凯德的职务,同时告诉他,“虽然金凯德是个杰出的人,但这次解职势在必行”。17日,哈尔西致电尼米兹,将在第六十一特混舰队中保留2艘新型轻巡洋舰和一些驱逐舰,将重巡洋舰和老式轻巡洋舰组成几个海面打击群,分别交金凯德、提斯代尔和赖特指挥。哈尔西“此地无银”地指出,“这种做法绝不是将金凯德贬官,因为我认为他干得很出色,我只想把我的工具放在我认为能发挥最大作用的地方”,同时强调“有像谢尔曼这样航空经验丰富的人可用,却不把他放在‘企业’号上实在是不可原谅的”。对金凯德的安排,哈尔西说,“只要再得到几个将官,我就要送汤姆回去休息。他做出了很大成绩,而且已经干了这么长时间”。
突然被解职让金凯德又惊又怒。和弗莱彻一样,金凯德是真心喜欢航母,而且自认为刚刚上道。谢尔曼在11月18日告诉金凯德,自己并未鼓动这次变动。金凯德说清楚这点,他接下来的话让谢尔曼大吃一惊。金凯德表示想回珍珠港休息一段,不想重操旧业去指挥什么巡洋舰——这明显是在赌气。菲奇坦承金凯德对特混舰队的指挥存在很多问题。诸如10月26日接到“卡塔琳娜”发现敌航母的电报后就应该立即派出攻击机群,还批评“大黄蜂”号失去机动能力时金凯德没有倾其所有支援默里,也不赞成金凯德将航母舰载机派往亨德森机场的做法,因为“机场已相当拥挤,没法有效利用他们”。斯普鲁恩斯也指责金凯德11月14日将“企业”号后撤的做法,认为航母本可以留在离岛更近的地方,可以至少回收“企业”号舰载机的一大部分,在“华盛顿”号和巡洋舰的配合下消灭更多敌人。和当初的弗莱彻类似,在前线拼死拼活的金凯德众叛亲离,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责难。努力踢球者总是容易得到红黄牌。
11月23日,金凯德离开“企业”号转而指挥由3艘重巡洋舰、2艘轻巡洋舰和6艘驱逐舰组成的第六十七特混舰队。哈尔西在宣布新任命时说,“金凯德成绩卓著,但考虑到战术局势,必须将他调到别处”。谢尔曼认为哈尔西的话是“为了照顾金凯德面子说的一段辞藻华丽的文字”。11月24日,金凯德离开努美阿到了圣埃斯皮里图。28日,赖特来到后,金凯德撂挑子,于12月2日返回珍珠港。相比弗莱彻而言金凯德无疑是幸运的。尼米兹后来为他安排了新去处,金凯德才得以东山再起,最终成为第七舰队上将司令官。他和哈尔西在莱特湾海战中不融洽的种子此时已深深埋下。
瓜达尔卡纳尔海战使瓜达战役成为二战具有决定性意义的著名战役之一。在巴布亚半岛,美澳联军已扭转颓势,麦克阿瑟的部队将日军死死围困在布纳地区。11月3日,蒙哥马利的坦克和炮兵进攻突破了隆美尔的防线,迫使德国非洲军团向西溃退,12日托布鲁克成功收复。11月8日,“火炬计划”使美军在摩洛哥介入了欧洲战争,为最终打败轴心国开辟了新的道路。斯大林格勒血战已达巅峰,苏联红军正将德军逐屋逐街赶出城区。1942年11月上半月盟军各条战线凯歌高奏、捷报频传,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
一向愁眉苦脸的丘吉尔终于一展笑颜:“现在,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也许只是开始的结束。”——快把老酒绕蒙圈儿了。11月17日在接受《纽约先驱论坛报》采访时,罗斯福高调宣布:“在过去两个星期里,我们听到了许多好消息。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去干别的,只有为争取胜利而战斗。战争转折点终于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