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再探古墓

第二天，鲁俊生起了个大早，出门便遇到了鹿三，奇怪的是，对方居然特意背了一把猎枪。卤蛋认为大概是为了防山里的狼，所以也没多问什么。

这一天有些闷热，山里的空气非常粘稠，只走了一会儿，卤蛋就觉得汗流浃背，反观身边的鹿三，居然跟没事人一样。俩人在山腰处遇到了早已恭候多时的耿所长，对方穿着干练的短袖警服，身后跟着几名年轻的警官。众人互相致意后，鹿三就带上两个警员，离开了他们。卤蛋觉得有些奇怪，怎么鹿三巡林也要带上警员，但是耿所长并没有解释什么，看上去就像是例行公事。

说来也怪，鲁俊生觉得每次来这个山里，都会显得不一样，耿所长带的路他之前也从没走过，或者说和前天夜晚的路看上去不太一样。

“我不记得当天是走这条路。”

“哦？还有别的路可以到那古墓吗？我倒也不是很清楚，这条路还是我们新开的，之前没有。”

“似乎是吧，但前天黑灯瞎火的，还有狼群追着，我直接的是从半山腰直接下到古墓前。”

“这倒是一条线索……小李，你回头记一下。这山里林子密，我虽然经常出入这里，也不敢说非常熟悉。”

“你知道谁比较熟悉这山林吗？是三哥？”

“据我所知，只有过世的陈建对这里最熟悉，巡林站就在后山脚下，他们一家要去县里或者三十二乡，都要经过这山林。”

“说不定陈家早就发现了这古墓？”

听到鲁俊生这样说，耿所长抬起眉毛来，好奇地向他看了一眼，似乎是不太明白为何卤蛋要这么问。后者注意到了对方的反应，连忙解释说：“实不相瞒，我在古墓里看到一些壁画，像是某种符咒……这个符咒我在海城的案件中也看到过，所以推测陈家人应该去过古墓。”

“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之前海城来的警察也没提起这事，还是你们记者厉害啊！”

“耿所长说笑了，我们也是为了尽可能将真相告诉老百姓嘛……”

之后的对话，再也没提及这个话题，而变成了闲聊。耿所长坦言说，神鹿林派出所的存在，完全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其实早就该和鹿县的撤并到一起了。在几十年前，也就是在神鹿林被设为保护林之前，这一区域有许多的土匪和山贼出没，治安问题严重，因此上头决定，分拨一部分精兵强将，组建神鹿林派出所，重点整治和打击区域治安。经过治理，土匪和山贼是几乎绝迹了，但依旧有不少逃犯喜欢这片林子，派出所的日常工作依旧十分繁忙。但是到了保护林成立后，不仅林区的自然生态收到了保护，一些野生动物也逐渐归来，就比如鲁俊生遇到的狼群，因此，罪犯也不敢再跑进神鹿林里来躲避了，治安也逐渐好起来。近些年来，派出所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少，要不是耿所长坚持定期巡逻，新来的警员们可能就真的无事可做了。

“看，前面就到了。”随着小李一声提醒，鲁俊生也看了看手表——耿所长这条路，居然走了一个半小时，显然是比他们之前的路远了很多，但卤蛋完全记不起来之前是怎么走的了。

古墓里的温度，远比外面凉爽许多，但鲁俊生并不觉得舒服，而是感到有一种阴森。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后室里。当鲁俊生再次抬头看顶上的画时，霎时间仿佛又看到了当时的神秘女子，心中顿时一紧。他向众警员说道：“说来真是有些恐怖，当时我和同事看到的女人，就会这壁画上的一模一样，就连那颗痣的位置也一样……”

耿所长仔细端详着壁画，心中若有所思。他站上石棺，凑近了又看了看，甚至用手指摸了摸。他跳下来，朝警员们笑了笑，转过头来对说了句让鲁俊生非常意外的结论：“这颗痣，是后来点上去的。”

“什么？”鲁俊生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千真万确。”耿所长的语气非常肯定且有信心，“实不相瞒，我之前在警校的时候，专攻过犯罪肖像画，所以对美术有所了解。我刚才仔细看了看那颗痣，笔触相当毛糙，与壁画其他线条的工笔笔触比起来，完全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所以我很确定，这颗痣是后来点上去的。”

“但我那天确实是看到那女人脸上也有一颗痣！”

耿所长没有回答，而是微笑地看着卤蛋，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逻辑错误。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即视感吧。”耿所长为鲁俊生解释道，“可能是你们先看到了这幅壁画，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将后来看到的女人和画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鲁俊生有些受打击，好在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个警察。“说起来，这壁画毕竟不是西洋画，没那么像真人，可能是我们想多了。”

“没事，这很正常，在这种墓穴里，难免会瞎想的。”

“对了！当时有火把和草席，还有一条发臭的鹿腿。”

“你的意思是，那女人或许住在墓穴里？”

“没错，我们当时进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人住在这里面。”

“这也是个重要的线索，小李你回头记一下。”耿所长挠了挠下巴，思考了一会，又说：“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一个女人不太可能在这里长期生存。三十二乡的百姓是一周前报的案，你们是前天撞见的她，那说明她在这一带已经生存了很多天……对了，你们看到她时，人的状态如何？除了疯疯癫癫说了些胡话之外。”

鲁俊生努力回忆着，但每次想到当时看到的，心中就觉得不寒而栗。“那女人看上去很年轻，长发，皮肤白皙，面色红润。”

“果然如此。”

“怎么？”

“怕你笑话，我们三十二乡，甚至包括鹿县，我还没见过什么皮肤白皙的女子……哎，山里的人，大多都比较黑。”

“所长的意思是，这女子不是本地人？”

“没错。我们之前就分析这女子不是本地人。因为三十二乡目前没有年轻女子，鹿县的人口也不多，而且很少会跑来三十二乡。现在听你说皮肤白皙，那我可以肯定，这女的不是本地人。”

“所长，不是本地人的话，我们很难继续调查了。”一旁的另一名警员说到。

耿所长点点头，继续说：“是的，但好在这位记者大哥提供了女子大致的体貌特征，尤其是那颗痣，我回头打个报告给县局汇报一下，看看是不是需要通报到上级市里，可以跟失踪人口比对一下。”

在鲁俊生听来，耿所长是个负责任的警察，而且业务能力也相当精道。反观自己，因为经历了一些超乎自己世界观的经历，就变得失去了正常判断的能力，实在是相形见绌。

之后，耿所长认为墓穴已经没有更多的调查价值，就带着大家原路退了出去。来到甬道时，耿所长又转过头来对卤蛋补充说：“另外，我并不认为这女人住在墓穴里。”

“所长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长发女子容易掉头发，如果她住在墓穴里超过一周，墓穴里一定能找到不少长头发，但我刚才仔细看了一圈，并没有。如果是个疯疯癫癫的女子住在里面，我很难想象她离开的时候还会顺便打扫一遍墓室。”

卤蛋认同所长的分析，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有道理。这么说来，她可能只比我们早到一会，正巧被我们撞见。”

“是的。另外，还有那个火把。你们不觉得就算是在这穷乡僻壤，这年头还用火把，未免有些太过时了吧？”

“这点我也觉得奇怪，进入乡里后，我也留意过，并没有人家用火把照明。”

“没错，这乡里虽然穷，但国家早就给这里通电了，至于用火把的，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偷猎者，或者猎人会带着火把。”

“偷猎？你意思是，保护林里有偷猎者？”

“是的，所以老三没跟我们一起来，是我让他带上我们的兄弟去巡林的。你昨天提到了火把，我就认定是来了偷猎者。”鲁俊生这才恍然大悟，目光中流露出敬佩之情，而耿所长则只是微笑，继续说道：“咱们走吧，我让小李陪你回乡里，晚上我会来找老三，问问林子里的情况。”

下山的路上，卤蛋只和小李闲聊了一小会儿，其余的时间，他都保持着沉默。卤蛋终于明白了老赵为何把他踢出专案组。一开始自己还觉得老赵是看轻自己，现在看来，自己的确是太嫩了。这次来鹿县，虽然尚未找到陈勇案的答案，可也不虚此行，至少让他认清了自己。

卤蛋回到住处，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钟柯，不过后者留意到，卤蛋的口气不像往常那样自信满满了，变得谦卑而又诚恳了许多。

晚些时候，鹿三和耿所长来到了他俩的住处。鹿三向他们道歉，表示自己今天巡林时间久了，没时间准备什么菜，只好摊了两张肉饼，供大家对付一顿晚饭。耿所长告诉鲁俊生，鹿三一行人的确在保护林里发现了盗猎的痕迹，但奇怪的是，对方似乎是对这一带非常熟悉，而且是个老手，就连鹿三他们寻了好久，也没法找到盗猎者更多踪迹。

“三哥，你觉得会有谁对这一带这么熟悉，还是个打猎老手？”

“说起来，我想来想去，就这么一个人……”

“谁？”

“陈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