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5 章
//第一百零五章,陛下病重//
南国景安二十七年,六月份,火泾城气候炎热。
这个月,火泾城发生了许多事情,风云诡谲的朝堂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六月初二,瑾王宋归庭和北定小郡主顾之溶大婚。
六月初九,北定王和北定世子奉旨启程返回北玄郡坐镇。
六月十一日,景安帝下旨命祥王沈昭瑞前往泖州实地检查沿赤水河的新堤坝。
赤水河是贯穿整个泖州的河流,汛期在每年秋令七月份。
前年上半年,泖州有当地村民筑修道路时,曾私自滥采滥挖过河岸的沙石用于筑路,造成堤坝的基础变得不牢固,加上沿赤水河的堤坝年久失修,其厉害程度可想而知。
同年七月份,泖州汛期一至,沿赤水河毁坝决堤,有不下五里长的堤坝毁塌,洪水泛滥,沿赤水河两岸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悲声载道。
消息传到火泾城,景安帝又是拨银款,又是派稳重老道的工部之人前去负责修建堤坝工程项目。
直到今年上半年,泖州沿赤水河的新防洪堤坝才修筑好,但是,赤水河新堤坝才刚修建完毕,还不完全确定新堤坝能不能在汛期防洪。
时至今年六月中旬,眼看泖州汛期将至,朝堂上的大臣们皆在商议此事,举荐了三个大臣给景安帝,其中包括现任工部尚书。
检查赤水河新堤坝之事,兹事体大,这个项目关系到众多泖州黎民的生死,景安帝派谁前去泖州,可彰显他对此人的看重。
经景安帝斟酌考量,最终他决定命祥王沈昭瑞前去泖州检查新堤坝。
对于别人而言,接到此重大任务,必然会心花怒放,然而,祥王沈昭瑞却恰恰相反,这个任务交给他,可谓是五雷轰顶,惊天动地。
此行前去泖州勘查工程,怎么样也得等汛期结束才能归来,一来一回,两三个月时长是少不了的。
换作平时,祥王沈昭瑞肯定义不容辞,但是,近段时日,关于南国储君之事,朝堂上争议不休,忽然有许多大臣都在拥护安王沈昭阳。
最重要的是,景安帝病了。
从六月初开始,景安帝的身体抱恙,并且,他的病况不但没有好转,还在急速走下坡路,才短短过去了十日,时至六月初十,景安帝已经卧床不起,缠绵卧榻。
景安帝究竟是得了何病症,御医们只认为是不甚得了风寒,但祥王沈昭瑞心里却清楚得很,景安帝这病可不单单是风寒那么简单。
沈昭瑞敢断定,景安帝绝对活不过六月中旬,因为今年良妃给景安帝的安神香有问题,景安帝一直还未察觉,日日用着被他们做了手脚的安神香。
景安帝病倒后,暂时把朝中的事情交由尚书令空相文缜和瑾王宋归庭处理。
空相文缜和宋归庭上报其他事情时,景安帝并无意见,唯独勘察泖州赤水河新堤坝一事,景安帝存有异议,景安帝弃举荐的三名官员,而另择祥王沈昭瑞前去泖州。
祥王沈昭瑞不禁皱了皱眉,凝着床榻上的景安帝,“父皇,这件事情-事关泖州众多百姓的存亡,儿臣理应责无旁贷,在所不辞,只是,现如今……”
沈昭瑞欲言又止。
从景安二十五年开始,沈昭瑞在朝中的党羽逐渐被削去,事到如今,他的羽翼已经被铲除得所剩无几了,除了良妃的娘家人——建平侯府许家,仍然相安无事。
甚至前段时日,景安帝曾私下找沈昭瑞谈过,拿出许多诸如贪墨、草芥人命、克扣军饷之类的证据,景安帝对他进行严厉的训斥责备,耳提面命。
眼下,他在景安帝面前失势,而安王沈昭阳的势头正如日中天,如火如荼,而且朝中多数大臣都在拥护安王沈昭阳,因为安王沈昭阳立有赫赫战功,若他在这紧要关头离开,局势难料。
一脸病容的景安帝脸色不悦,拉下脸来,沉声道,“涉及泖州百姓生死攸关的问题,咳咳……你还想推辞,难不成你要违抗圣旨?!咳咳……”
此话一出,沈昭瑞当即就变得无可辩驳。
沈昭瑞无可奈何的离开乾坤殿后,去了趟良妃的长乐殿,之后再转回祥王府,彼时,让他去泖州勘察新堤坝的圣旨也到了。
翌日,六月十二,一大早,沈昭瑞奉旨离开火泾城,前往南国泖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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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舒浅钰在府中养胎,偶尔外出,不过她外出的次数屈指可数。
顺王沈昭远依旧每日去一趟宣王府吃那两个宫中御厨做的美食。
今日是六月十四,舒浅钰按照老规矩,吩咐宫中御厨做了四道美食,但沈昭远久久未到,平时沈昭远都是上午便过来了,今日未时已至,他仍然未出现在宣王府。
舒浅钰觉得,也许沈昭远吃得太多次了,不再喜欢吃这两个御厨做的菜肴,毕竟他已经吃了大半个月,亦可能是他又一次果断告诉他自己,要坚持降降体重。
如此这般猜测,舒浅钰就将那四道做好的美味菜肴送给了豆蔻、苁蓉和茯苓。
今日午时过后,宣王沈昭熙不在府内,他又出门办事去了,舒浅钰一个人在府内有点无聊。
晡时左右,舒浅钰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着吃樱桃,宣王沈昭熙还没回来,倒是远远便看见顺王沈昭远来了,但他看起来黯然无神。
沈昭远有气无力的缓缓走过来,径自坐在旁边另一个秋千架上面。沈昭远往秋千架上面一坐,安全没问题,因为宣王沈昭熙做的秋千架十分牢固,不过,胖嘟嘟的顺王沈昭远令座位显得有点狭小。
换作往常,沈昭远一来,定会和舒浅钰搭话言谈,最重要的是,沈昭远的目光一定会落在她手中的樱桃上面,口水直流,然而,今日的沈昭远沉默寡言,坐在秋千架上,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舒浅钰咽下樱桃的果肉,问他,“七弟,你今日可是再一次下定决心要降体重?”
“没有!”沈昭远垂头丧气。
“那就是还没吃饭,我即刻命御厨给你准备些吃的。”
“没胃口!”
舒浅钰惊讶地凝着他,他也有没胃口的时候,看来他遇上的问题非同小可。
“发生了何事?”舒浅钰把手里装着樱桃的碟子递给身旁的豆蔻。
沈昭远睨了眼舒浅钰,“你还不知道么?父皇撑不了多久了。”
这几日景安帝一直躺在床上,今日咳过几次血,已经奄奄一息。
沈昭远叹息一声,“这个月月初,父皇不就是染了风寒么?怎么就治不好了呢?唉~宫里的人们都已经在为父皇安排了,再过几日,父皇搬去皇陵,父皇便再无机会和我们聚首一堂了。”
沈昭远唉声叹气,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萎靡不振。
舒浅钰安抚了一句,“其实……生死无常,你还是顺应变故吧,毕竟以后父子在阴间也会相见。”
沈昭远,“……”
沈昭远诧异过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激愤道,“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人迟早有一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舒浅钰不慌不忙的道。
沈昭远说,“咱们的见解完全不相同,我与你谈不下去了,也罢,我……还是大吃大喝比较实在些……”
沈昭远转头看向一旁的豆蔻,吩咐道,“小豆蔻,你赶紧速去厨房,叫御厨给本王做一大桌子好吃的,多荤少素,一定要有一大盘红烧肉。”
舒浅钰惊讶,“刚刚你才说,你没有胃口,怎现在又要吩咐御厨给你做一大桌子好吃的?”
现在沈昭远已经有了几分精神,便站起来说话,“刚刚你也说了,人迟早有一死,道理是一样的,人还不是迟早得吃饭,死终究躲不过,吃饭也始终躲不过,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吃货管不住嘴的理论,舒浅钰甘拜下风,转头叫豆蔻去厨房吩咐御厨备膳。
豆蔻得了令,转身离去,往厨房的方向。
舒浅钰问道,“你今日去了趟皇宫?”
“是啊!”沈昭远点头,转而说道,“御医们都说,父皇的病,他们治不了,就这两日的事情了。哼!真是一群庸医!要我说,父皇若是没了,庸医们都跟着陪葬算了!”
舒浅钰大吃一惊,“跟着陪葬?”
“这种紧要关头,他们没起丝毫作用,还养着庸医做什么,当摆设么?”
舒浅钰不赞同,“医者并非能治好所有疾病,有些绝症,医者也有心无力,爱莫能助。昔日,你二哥行将就木,御医们还不是无可奈何。”
“得亏二哥还活着,不然,那些个庸医会被拉去砍了。”
舒浅钰的心口一突。
御医这一行,并非表面那么光鲜,是个非常危险的行业,时常担心自己的脑袋是否还稳固在脖子上,稍有差池,就要灭九族、杀全家陪葬。
***
日已西沉,宣王沈昭熙出去一趟后,还没有回来,一直到御厨做好大荤膳食,沈昭熙都还没回来。
舒浅钰陪着顺王沈昭远吃了一顿。
一桌共八道菜,两道素菜,其余六道全是大荤菜,万福肉和红烧肉包括在其中,还有一碟蒸饺和一碟玫瑰酥,色香味俱全。
舒浅钰在神游,父皇的病,大约就是今夜了。
“想什么呢?那么心不在焉。”沈昭远说。
“没事。”舒浅钰应声,“七弟你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下饭了。”
这么热的天气,沈昭远吃得额头冒汗,菜一时半会儿冷不了。
不过,在吃饭这件事情上,沈昭远素来一点都不磨叽含糊,风卷残云,对万福肉大快朵颐,吃得特别欢。
吃了一阵过后,舒浅钰忽然说,“听说,明日早朝会宣读立储君的圣旨。”
“你知道?”
“听说的,七弟可知道父皇瞩意谁?”
“我哪里清楚啊?反正不会是我,于我而言,吃好喝好才是人生大事。”
也是,沈家的胖嘟嘟——顺王沈昭远,他素来没有任何远大的志向,除了吃,别无所图。
沈昭远凝望着那五块肥得流油的红烧肉,迟迟不动箸。
“我吃饱了。”舒浅钰看着他犹豫迟疑的模样,鼓励道,“七弟,你赶紧吃。”
沈昭远咽下口水,放下箸,“我也不吃了,还是得要降降体重。”
其实这桌子菜,还是沈昭远吃得最多。
舒浅钰继续怂恿道,“只有吃饱了,才更有力气减肥。”
沈昭远盯着那剩余的五块红烧肉,片晌后,他别开目光,愤愤道,“二嫂,你不能再这般害我了”
舒浅钰微微一笑,“那行,七弟开心就好。”
沈昭远又忍不住瞄了一眼盘子里的五块红烧肉,“我要锻炼锻炼自己降体重的毅力。”
说罢,沈昭远吩咐随扈撤席,若再不撤席,他要控制不住了。
用完膳,宣王沈昭熙还没回来,宫里却来人了。
舒浅钰暗忖,有可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