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
射日旗号打响,各方监察寮逐一被百家先锋以迅雷之势攻破,九州仙门终是到了风雨飘摇人人振奋的时刻,然而在岐山教化司,那曾今扣押了数百仙门子弟的地方此刻已经摇摇欲坠,却依旧有人沉浸在醉生梦死的美梦中不肯面对现实。
“什么云梦江氏?什么莲花坞?还不是让我们岐山温氏一夜之间扫荡一空,那什么紫蜘蛛,九州传言她不是厉害的很从不会流泪么,她男人被温逐流一掌化掉金丹时还不是哭的撕心裂肺,女人啊……终究不过是嗝儿……”
当初温晁立威的高台之上,此刻只剩几个执守的修士脚步踉跄,或是喝到兴起,更是不忘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战功’拿出来彼此吹嘘。
“那个江澄,对,就是那个江家的少主……苦修多年的一颗金丹,还不是轻易的被温逐流给化没了!”
“什么世家子弟啊,我呸!最后还不是废物一个,没了金丹还当什么家做什么主?你是没看见当初他被咱二公子下令打的有多惨,要不是温宁那个吃里扒外的呃……他要是没被救出去,落到老子手里……呃……也只有乖乖跪下叫大爷的份儿,哈哈哈……”
打着酒嗝儿的修士哈哈大笑间又仰脖痛快的灌了一口酒,却是因为身形摇晃,让半数的甘冽都顺着他暗红色的衣襟浸到了布料中。
“老大,那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呢?叫什么来着…叫魏…对了,叫魏无羡的,他怎么样了?”
有好奇的听客又殷勤的送上一埕美酒,那醉醺醺的修士一把夺过酒坛又鄙夷的瞪了他一眼,方才满腔不屑的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呸!什么狗屁公子,那魏无羡就是个家仆之子,是个低贱的奴才,先前仗着江家的势多管闲事得罪了咱们二公子,竟然还敢跟二公子抢女人,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跟你们说,那天在夷陵的茶寮里你们是没看见,咱一群人把他当畜生似的拳打脚踢……”
老大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鄙夷和唾弃,身旁几个修士忙不迭的点头称是表示赞同。
“我们岐山温氏如日中天,那些世家子弟竟然妄想反抗温氏,这不是被狠狠收拾了?啧啧……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一个缩头缩脑的年轻修士伸长了脖子凑到老大面前,一边替他揉肩捏腿一边还不忘继续八卦,眉宇之间满是贼兮兮的龌蹉神色。
“可惜了那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哟,啧啧,老子长这么大见过无数女人,却从来没遇到她那样的。柔中带刚不畏权贵,啧啧,想想那倔强的小眼神儿,那张美如天仙的小脸儿,难怪二公子会对她痴迷成狂,就连那个薛洋都……哎呀,红颜薄命啊……就那么没了当真是可惜可叹啊……”
“老大你说的是聂家那位吗?她不是被二公子一起带走了么?”
“屁!二公子倒是想带她走,可别人看不上更不稀罕跟他走!”
那老大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他呷了一口酒兀自转身,身后小个子还想再追问两句,目光却扫到高台之下一抹白色人影缓缓走来。
小个子修士脸色骤变,手中长剑出鞘人却是连连后退,径直将那醉醺醺的老大撞了个蹒跚不稳,差点儿就一头从高台上栽下去了。
“你他妈的找死啊?”
“老、老大……”
“蓝、蓝忘机……是蓝忘机,老大……”
“来人啊,快来人……抓蓝氏叛贼……”
小个子凄厉的嚎叫声终是引起了旁人的警惕,那老大手中酒埕落地时,周遭已经是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顷刻间,便有十来个温家修士从别处鱼贯而出剑指来人。
只是下一瞬,却有更多身着白衣头戴抹额的蓝家子弟自高台之下飞驰而上,见事态不对的温家修士转身散逃,蓝氏子弟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如愿,三两交锋过后,那群本就因酒劲儿脚步不稳的温家修士便悉数匍匐于地浑身哆嗦不止。
白衣翩跹的蓝忘机拾级而上,少年规矩高束的长发在冷风中猎猎翻飞,端的是让他看上去越加的孤冷清傲。
那被唤作老大的温家修士一见来人当下瞠目结舌,竟是再不顾及被长剑架颈的同伴,起身就朝一方人少的地方奔逃。
唰——
流光掠过,森寒的冷风如刀锋般瞬间割破了他的皮肤,那人还来不及低头去看,一条闪亮亮的琴弦便死死的箍住了他的脖颈带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
“跪下!”
清冷的低喝不怒自威,看着眼前风姿卓然却清冷如霜的白衣少年,那温家修士终是颤颤巍巍的依言跪倒在他脚下再也不敢动弹分毫。
“她在哪儿?”
少年嗓音冷冽如冰,清浅的瞳仁里竟是看不到半点儿温度。
“谁,谁在哪儿?”
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勒住自己脖子的琴弦又抬眸去瞥蓝忘机,那老大的嗓音里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与惊惧,他想陪个笑脸,却偏生又太害怕无法轻松,肌肉虬结的脸上似抽搐般的笑简直比哭更难看。
“聂晓、魏婴,他们在哪儿?”
蓝忘机星眸暗沉眉峰紧蹙,他盯着那瑟缩不已的温家修士又上前一步,嗓音里的冷冽更是浓重了七分。手中琴弦骤然收紧,那原本还有些苦笑的温家修士陡然趴倒在地连声求饶,江澄也在这时候带着几个人飞身上来。
“说!”
“公子饶命!我说我说,那个魏无羡被二公子丢下乱葬岗,聂、聂小姐……”惶惶不安的偷瞄了眼脸色骤然铁青的蓝忘机和江澄,那人犹豫了片刻后方才一脸视死如归的闭眼大叫,“聂小姐拒绝了二公子,跟着魏无羡跳下去殉情了!恐怕,恐怕这会儿已经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与魏无羡一起做了绝命鸳鸯了……”
“你胡说——”
江澄一声爆喝冲上前去,他拎起那满头冷汗的温家修士又重重将之掼到地上,满腔的怒火几乎就要从他那双杏眼之中喷将出来,将眼前这个他认定是胡说八道欺骗他们的温狗烧化成灰。
蓝忘机的脸色更是倏然惨白,身形微晃,便似是当下就要站不稳了,旁边一名蓝氏子弟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小的、小的没有胡说,他可以作证的……”那老大满目惶恐的指了一旁仍旧跪着的另一个大个子连连开口,“当日、当日我们便是一起……一起随二公子去夷陵的,那个薛洋当时也在场……他好像很迷恋聂小姐,因为她跳下乱葬岗的事,还凶性大发要杀二公子,可是被温逐流阻止了!那个疯子竟然、竟然追回不夜天,还杀了我们好多弟兄,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找他对质……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主意是王灵娇出的,下令的也是二、不,是温晁……你们要报仇去找他,他……”
冷冽的剑光划过,那几近舌头打结的醉鬼辩解之词还未说完,便已经人头落地死不瞑目了。
江澄挥袖收指,掌中那柄寒光四溢的温家佩剑上鲜血正汩汩下滑,他面色铁青,扭头朝着另一个参与了将魏无羡丢进乱葬岗的温家修士步步靠近,空置的右手腕间紫色雷电‘噼啪’作响,更是衬得这人如修罗般冷酷。
“不、不要,饶命啊,我啊——”
妖冶的鲜血狂飙,岐山教化司那汉白玉铺就的石阶上交错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不会死的,他说过会和我一起重建江家!”似在告诉蓝忘机,却更似是提醒自己,江澄后牙槽咬的死紧,攥了长剑的力道更是一分大过一分,“聂小妹从小知分寸、懂进退,她有族人兄长牵盼,更不会跟着魏无羡那不着调的去殉情,他们不会死!”
教化司被彻底攻破,蓝家弟子很快抱着一堆佩剑跑了上来。
这都是当初在这里接受温氏教化时众人被收缴的灵剑,眼下教化司不再,被收缴在这儿的灵剑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其中自然是有魏无羡那柄品相奇特名字也相当奇特的‘随便’,江澄接过三毒又将随便抱在怀中,轻抚剑鞘,随便铮铮剑光闪烁间,那薄如蝉翼的剑刃上便只看得到江澄盈满了痛色与愤恨的眸眼。
魏无羡,你若是没死,就赶紧给我滚回来,若是当真……
也好歹给我托个梦,告诉我你死在哪儿了啊!
“二公子……”
少年凝眸执剑已经须臾光景却依旧一动不动,那侯在旁边的蓝氏子弟终是忍不住轻声提醒,便见蓝忘机恍若大梦被扰了般微微蹙了剑眉。
蓝氏子弟静默垂首,却又见蓝忘机从怀中掏出一只雪白的冰丝剑穗,握在掌心细细摩挲了片刻后,方谨慎又仔细的,将之挂在了避尘剑鞘上满目珍惜。
一紫一白两道颀长的身影并排而立,二人抬眸眺望脚下硝烟阴云皆是眉目凛冽,真不知,要到何时,这方吞天没地的战火方能彻底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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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化司那里做了私改,江澄拔出了随便,忘机没有第一时间拿魏无羡的佩剑,江澄和蓝忘机的情绪也不是电视上演的那种叫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