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顿灾民、收服降将
第四章安顿灾民、收服降将
孙永金是个孝顺的孩子,从来没有胡乱认爹的习惯,即使是在后世那个拼爹的时代,他也没有这么干过。
对于北京城里,那些八旗老爷们的美好愿望,他只能是很遗憾的说道,“真是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现在的孙永金正忙碌着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呢。昆明城外,一个个帐篷被支了起来,难民们感激流泣的捧着碗里的稀粥,合着泪水把它喝了下去,然后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还是大明好啊!
大明真的好吗?这其实是一个充满争议的严肃话路上,让正反两方来进行辩论,那么将永远的纠缠不清和没完没了,因为任何一方都能不断的拿出它好的一面,同时又能拿出它坏的一面,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它既有花,又有字。
不过,此刻的难民们可不会去思考如此复杂的哲学问题,对于他们来说,清兵到来的时候,他们颠沛流离,那里偏远便往那里跑,一路上尸横遍野,妻子儿女生离死别的惨剧,每日每夜的在这块土地上上演,它比那最有名的花旦唱出来的戏文更加的催人泪下,痛彻心扉;明军到来的时候,他们绝望的心灵突然间看到了一丝光亮,仿佛这天空的黑幕被撕开了一角,然后吸引着他们奔向大明旗帜的脚下。
孙永金憨笑着看向那些舔着饭碗的难民,很有一种满足的感觉,不由自主的想起父亲给自己说的一段话,“小子,知道为什么要在你的名字后面取个金字。”
那时,他立刻回答到,“妈说,我的生辰八字五行缺金,所以要加一个金字来补一补。”
父亲狠狠的一敲他的脑袋,说道,“笨蛋,我给你取个金字是要提醒你,以后做事要无利不起早,这个时代,当好人的都是孙子,以后做事,要一切向钱看,别像你老爸一样,做那么多的蠢事。”
想到这里,他会心的一笑,虚长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的期望啊。
如果凭着这些赈济难民的粮草,再加上明军连番大胜,士气高涨,他一定还可以组织一场规模宏大的进攻,说不得能够一举收复贵州呢。
可惜了,经过一番休整之后,清兵肯定能够腾出手来,巩固广西、贵州、四川一带的防线。
可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云南的难民因为缺粮而死,他不忍心啊。因此,他调集了自己大批的精锐,整理粮仓,核算土地,统计人口,协助地方文官,有些地方甚至于直接取代地方文官整顿经济,维持民生。
清一色的克隆人士兵踩着整齐的步伐,轰隆隆的开向各个州府的乡间地头,以世人难以想象的顽固和清廉的姿态,来扶助那些连生存都成为问题的难民们共渡时艰。
孙永金非常的清楚,就算是在这样的时刻,也少不了一些昧良心的人,大发国难财,用他人的痛苦,来构建自己的富贵,活脱脱的上演一幕幕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话剧。
他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粮食是他用放弃攻打满清的大好时机来换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那些蛀虫们悄悄的啃食,喂肥一个又一个的官仓鼠。
而且,兵灾过后,血淋淋的屠刀下,演变出一片又一片的无主之地,这些肯定是要收归官府,然后再下发给那些有需要的百姓的,但是经过官府这么一过手,中间说不得就要出现什么猫腻,也许该分到土地的,一点没有分到,那些富得流油的地主们倒是分到了不少。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孙永金很清楚,凭着他这颗年轻的小脑袋是绝对斗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贪官污吏,因为世上最好的制度依然是由人来执行的。
不过,他的手上有着最重要的法宝,就是城镇中心出来的克隆人士兵,他们或许不够灵活,但绝对够清廉。
于是,一声令下,几乎赈灾和安置难民的所有的流程都拥有这些克隆人士兵的参与,他们的黑色眼珠儿闪烁着慑人的光芒,任何事情到了他们那里,都必须是照章办事。
昆明城外,那些火枪手,长枪兵,还有剑士们,当他们脱下盔甲,放下武器,拿起一杆粗糙的毛笔,摆上一桌子的文书之时,竟然很有一股文职人员的味道。此刻,恐怕那些曾经同他们对阵过清兵打死也不会相信,就是这些人把他们杀得屁滚尿流。只见他们拿起早便准备好的问题,规规矩矩的端坐那里,开始照本宣科。
“你是那个村的?”
“现在家里还有几口人?”
“你家里还有多少田土?”
“如果没有田地,你是否愿意接受官府的安排?看见那个招牌了没有,三年免征、五年土地归耕种者所有,官府提供耕牛、种子和一年的口粮,你只要在那里报名便可以了。”
在这种问话里,那些难民是又欢欣又苦恼,一边满怀感激的朝天谢谢诸天神佛,一边犹豫着该不该去报名,心中小算盘打得“砰砰”直响。
“孩子他娘,听说官府在分地呢,现在正在招人报名。”一名看起来很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刚刚喝完稀饭,舔了一口上面剩下的饭粒,很是苦恼的对着自己的妻子问道,他们家是世代的佃户,对于拥有自己的土地,那可是在做梦的时候,才能梦见的美事儿。
孩子他娘听见这样的好事儿,心中一个激灵,她的这个男人啊,做事就是不够果断,这样的好事儿,还犹豫什么,于是跳将起来,提高嗓门,喊道,“那你还待这里干什么,快去报那个什么名啊!”
看到妻子的模样,孩子他爹一脸的苦相,犹豫着说道,“孩子他娘,有个事儿,咱还没说,就是报名得一门一户的报,而且分配的地方,完全靠抓阄,到时候,咱家兄弟三个,说不得就要分开了,到了外地,若是没个熟人,恐被人欺负。”
孩子他娘眉头一皱,狠狠的瞪了她男人一眼,说道,“你真够没出息的,这分配出去的,肯定不是我们一家一户,到了地方,大家都没熟人,谁还能欺负谁啊。再说了,就算你们兄弟几个都在一起,没有土地,别人还不是想怎么欺负便怎么欺负。上次你家二哥被村头的财主打伤,这件事情你还记得吧,你们兄弟三个都在村里,你们放出一个屁出来没有,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财主家的佃户,指着他的田土吃饭呢。”
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说得她的男人哑口无言,想了想,觉得孩子他娘说的确实很对,于是硬着头皮跑到报名处。
只见那里人群汹涌,难民们早就排成长长的队伍,如果不是旁边手持大刀、鸟枪的士兵在维持着秩序,这里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写满了焦急,这种分配土地的好事怎么可能天天发生,肯定会有限额的。
看着这种情况,那个男人也是后悔不迭,早知如此,他当时便不该犹豫,若是因此错失了拥有土地的机会,孩子他娘不知又该埋怨成什么样子。
这个时候,他们那里知道,孙永金现在什么都不多,就是土地多。
清兵入侵云南,一路烧杀,用他们血淋淋的双手创造了数之不尽的无主之地。再加上,狄三品率川南、以及成都一带投降,更是让他夹袋之中的土地急剧膨胀。
成都现在为何被称为“满城荆棘”,通俗点说,便是城中根本无人居住,都开始长野草了。
所以,孙永金现在一点也不缺土地,缺的是耕种土地的人。
当然,耕牛、种子和一年的口粮依然是他很发愁的一个东西。
不过,先一步步来吧,他相信会找到办法解决的。
因此,那个被称为孩子他爹的男人很快便排到了前面,来到一名火枪兵的前面,小心翼翼的说道,“军爷,我报名!”
这名剑士埋着头,一边填写前面哪位还没有填写完的信息,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赵三。”
“大名?”
“军爷,俺家穷,没读过书,那会取什么大名。”
“家里还有几个人?”
“一个老婆,两个娃!”
“都叫什么名字?”
“……”
“他们都叫什么名字啊?”
“……”
“怎么不说话啊?”
“军爷,没名字!”
“那平时都叫他们什么?”
“一个管叫孩子他娘、两个崽子一个管叫二娃,一个管叫五娃。”
那名火枪兵很认真的在记录簿上记下“孩子他娘”这样一个名字,然后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给他,说道,“抓阄!”
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根据抓阄的结果分配土地,一家四口在第二天的晨曦之中,同一支北上的队伍簇拥在一起,踏上了他们追逐幸福的道路,然后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中渐行渐远。
在离开的途中,小队的士兵在护送着他们,大大的“明”字旗号,在风中不停的飘扬,看到这些护送他们的士兵,这些难民们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安心,因为在恍惚之中,他们觉得这些士兵即使舍弃自己的生命,也会护得他们周全,而这些士兵全都是孙殿下的百战精锐。
想到这里,那个在记录簿上,被写作“孩子他娘”的女子拉着自己的丈夫,对着南边,那个在他们的视线中即将消失不见的昆明城拜了两拜,眼眶里噙着泪水。
看到那名女子和他丈夫的举动,旁边的难民也是深有感触,齐齐的朝着南边拜去,在周围那些克隆人士兵不解的目光中,挥洒下他们真情流露的眼泪。
就在此刻,“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飞扬的旗子上同样写着一个“明”字,然后一行人渐渐的在山路上露出了他们的身影。
来人正是反正的狄三品,跟在他后面的是大队的亲卫,当他们看见难民南面而拜的时候,微微觉得有一丝讶异,不过,更加让人觉得震惊的是,这些难民看向他们的时候,居然带着一缕敬重的意味。
不过,狄三品很快便擦身而过,也没来得及思考得太多,因为他正急着赶往昆明。
作为一个背叛过大明的叛将,他很清楚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有多么的恶劣,无论他将来立下多少功劳,这都是难以抹去的污点。如今,他只祈求一点,孙永金不要将他像杨威一样,彻底的闲置起来。这样,他会彻底的失去将功赎罪的机会,那时,人们只会记得他曾经背叛过大明,而不会记得他也曾经在抗清的战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
就在这种思虑中,他快马来到昆明,然后看见了塔新策和马惟兴两人。
相对于心思重重的狄三品来说,塔新策和马惟兴显得轻松许多,笑呵呵的邀请他走进酒楼。如今的昆明满目疮痍,百业凋敝,虽然在孙永金的努力恢复下,战争的创伤正在一点点的愈合,但是街面上,还是异常的冷清,就连大着胆子开业的酒楼,生意也是格外的清淡。
偌大的一个酒楼里,连一个人都看不见,所以轻易的便让他们寻了一个靠近窗台的位置,三人点上几个好酒好菜,然后不由自主的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只觉得整个昆明城已经是格外的惨不忍睹,于是,不自禁的摇摇头。
这时,狄三品很是关切的问道,“两位大人,你们在昆明城里也有些日子了,这孙殿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你们可能透露一二。”
马惟兴和塔新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恐怕你真是问错人了,孙殿下只说了一件事,就是让我们看看这昆明城的内内外外,让我们看一看满清铁蹄践踏过的芸芸众生。”
“难道两位大人就没能猜出点什么意思。”
马惟兴和塔新策都是摇摇头。
就在此时,突然间听见一个响亮的声音,说道,“三位将军其实不用猜,我从来不会搞打哑谜这么麻烦的事情。说起来,我们都是带兵的人,向来讲究个干脆利落,所以,你们就别猜了,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马惟兴等人回过神来,只见孙永金已经从楼梯走了上来,心中顿时一惊,然后立刻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对方都是看在眼里,于是敬畏之情更深,忙站起来说道,“参见孙殿下。”
孙永金摆摆手说道,“别客气,我带你们去听听故事。”
说完,带着几人走出酒楼,来到一座大院之中,三人看了看府前已经消失不见的门匾,依稀记得,这曾经是某个朝廷大员的宅子。
可是,当他们跨进院子的那一刻,既没有看到身着锦衣的豪奴家丁,也没有看到衣着精巧的体面丫鬟,唯一能看到的,只是在院中不停玩耍的小孩儿。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无忧无虑在那里戏耍,一些明显年龄偏大的孩子便蹲坐在院子的某个角落里,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院子中的花花草草。
看着这些孩子,马惟兴等人微微一愣,用这种豪华的宅子来寄养孤儿,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时,孙永金也朝着他们看了过去,开口说道,“你们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三人微微摇头,然后说道,“还请孙殿下明示。”
孙永金叹了一口气,略带悲愤的说道,“他们都是因为家人全部死在清兵的手上,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说完之后,他指着一个年龄颇大的孩子,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名叫二丫,清兵到来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躲避不及,被乱箭射死。”
“还有那个男孩,清兵过来的时候,他的父母刚刚将他藏入地窖中,然后任由清兵四处掠夺,可是,就算是这样,清兵还不肯放过,将他们吊在树上,拷问窖银窖粮的所在,他们因为担心清兵发现自己的儿子,死活不肯松口,然后被清兵用火烙活活的烫死。”
“再说说那个看起来有点痴呆的女孩,你知道她父母是怎么死的吗,是在她的眼前被活生生的剥皮抽筋而死。”
“如此的事情数不胜数,相信不用我多说,你们也是知道的吧。”
马惟兴等人顿时垂下头去。
这时,孙永金又是说道,“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的,如果你们能同清兵奋勇作战,决不投降的话。”
听到这样的话,马惟兴、塔新策、狄三品三人忙跪了下去,说道,“还请孙殿下责罚,属下自知罪孽深重,就算殿下要了我们的性命,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孙永金挥挥手,说道,“你们想死,那也太便宜了。如果你们没有在战场上杀上个几千的清兵来将功赎罪,我是不会让你们轻易死掉的。”
狄三品、马惟兴、塔新策等人,脸上大喜,忙不迭的说道,“我等敢不效死!”
孙永金狠狠的冲着他们的胸口锤了锤了,说道,“嗯,不错,还是条汉子。不过,接下来,我还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几人朝着城外飞驰而出,然后在一个风光秀丽的地方,看见了一片工地,忙碌的石匠在不停的叮叮咚咚敲着什么,细细一看,只见那些都是上好的白玉石头,是雕刻墓碑的材料。
当这些工匠们看见孙永金等人打着明军的旗号到来时,纷纷站起身来,肃然起敬。
孙永金也是微微的点头示意,然后带着众人来到一座墓碑面前,洁白的碑面上雕刻着刚劲有力的几个大字,“***伯李如碧之墓”。
看到这几个字,狄三品、塔新策、马惟兴三人神色一动,鼻子一酸,如果不是因为都是堂堂的七尺男儿,说不得就会有泪珠滚落下来。
李如碧的事情他们都是听说了,虽然他曾经背叛过大明,但是在最后的那一刻,确实是死得壮烈。
此刻,孙永金没有多说话,而是深深的鞠了一躬。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鞠躬,但是三人却觉得鼻子倍加酸楚,嘴唇蠕动着想要说点什么,可只觉得喉咙里格外的哽咽,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正在此时,他们的背后突然间传来了一阵嚎嚎大哭,然后听见一个年轻人在那里掩面喊道,“叔父,大明又承认你是***伯了。”
听到这样的话,狄三品、塔新策、马惟兴三人的泪珠再也止不住的滚落下来,他们倏然间更加理解了孙永金刚刚的一个鞠躬,那代表着大明已经原谅了他,承认了他,李如碧依然是大明册封的***伯。
这时,他们又听见孙永金语调深沉而缓慢的说道,“昆明一战,鞑子走狗吴三桂尽集满清精锐于西,欲击我援兵,***伯李如碧率五百壮士突袭之,斩敌将副都统石国柱,搅动满清军势,遂使我军能够顺利的追亡逐北,尽灭鞑子云贵主力。战毕,五百壮士,仅还三十余人,***伯李如碧怀抱‘万人敌’与敌军同归于尽,壮哉!”
孙永金说到这里,站在众人背后的那个年轻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不过,孙永金顿了顿之后,还在继续说道,“此时此刻,我所念者,唯有***伯临终之言,‘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
话音刚落,向来都是爽朗汉子的马惟兴跪在李如碧的墓碑前,猛的磕了两个头,然后说道,“李兄,想不到你也是个烈性汉子,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了你,从今以后,我记住你那句话了,‘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
塔新策、狄三品也是颇有感触,悄悄的抹了抹眼角上的泪水,然后信誓旦旦的说道,“为杀贼而死,虽死,足矣,李兄,我们记住你这句话了,以后再不会犯糊涂。”
“历史也会记住你们的。”孙永金轻声说道。
听到孙永金的话,三人都是露出一丝憨笑,眼角儿朝着四周一瞟,倏然看见几个大字,上书“忠烈祠”几个大字,顿时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这些人在以前确实动摇过,但在此刻,他们却再次变得坚定起来,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