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的化身

争斗的化身

太阳熄灭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黑暗……俱卢营地的帐帘仿佛也染上了鲜血,远远看上去,竟如同巨兽的内脏。每一根扎进地面的木桩都像极了刺进血肉之躯的长矛,而每一块岩石则成了阵亡战士的头颅……

飞禽走兽发出阵阵诡异的叫声,朝着远离阿逾陀的方向奔逃——就像难敌降生的那个夜晚一样。

而俱卢的残兵,也如同这些仓皇逃窜的鸟兽一样四散而逃。从最初的斗志昂扬,到现在的一盘散沙,他们终于看清了战争的本质,终于明白,这里根本没有什么荣耀,有的仅仅是死亡。

俱卢的大营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一名披着素衣的仙人,端坐在早已熄灭的火堆前——就在刚才,几个溃逃的士兵踹灭了他的火堆,试图拉着他一起逃跑,但他却不为所动,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金乌坠落的方向,咕哝着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话。

“我的傻徒儿……我早就说过,人的意志不论多么强大,在这个命运天定的世界里终归只是个玩物。”

最终,那些试图帮他的士兵也离开了。

或许是金乌坠地的余晖,天空闪烁着一丝赤红的余光,映得他这身缟素如同血衣。他抬起头,青金石般的眼睛里仿佛映出了末日。

“孔雀仙人!”

他等的人到了。

德罗纳之子驾着燃烧的战车回到了大营。他的面盔已经破损,火焰般的红发在硝烟与血污中如同一团乱麻。他漆黑战甲上插满了箭支与长矛,鲜血顺着夹缝不断往外流淌,却又因为摩尼宝珠的自愈能力而不至于死去,憔悴的面容如同一个失去灵魂活尸。他的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而孔雀仙人已经大概知道那是什么。

马嘶是不会丢下难敌不管的。除非……

“难敌说……只有你还有可能救得了他。”

他捧着一抹即将彻底熄灭的火羽,跪倒在了祭台的柴堆前……仙人注视着那捧即将消散的燃灰,从容的面孔变得有些僵硬,久久未能开口。

马嘶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或者说,他早就预感到,就算是孔雀仙人这样神通广大的存在,也已经无法救回一个早已化灰的人。

可是他已经见证了太多奇迹……

从那个愣头青小王子死而复生变为幽界的魔将,再到陨落在幽界的盎伽王重回战场……这在他看来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以至于他难免会奢望,奇迹能够再一次发生。

绝望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祭台,但他的手依旧护着那最后的火星,小心翼翼地捧在孔雀仙人身前……

二人相对无言,直至燃烬的余温在他手心里一点点消散。

“迦尔纳……很早就已经死了。你们看到的,从一开始就只是太阳的余火。”

孔雀仙人用手中的树枝拨弄了一下早已熄灭的火堆,在漆黑的薪柴之下,仍有烧红的木炭闪烁着微弱的光点,甚至会时不时蹦出些火星。

但是,如果没有新的燃料,这些余火彻底熄灭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那毕竟是属于太阳的光与热,哪怕只是余火,也足够辉煌。”

烧红的木炭在暴露后一点一点变为白色的灰烬,这些灰烬升腾,飘散,最终散入风中,仿佛从未存在。

“就算火焰熄灭了,薪柴却还是会因为这些余火继续燃烧。直至最后……连一块完整的薪柴都不剩。”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德罗纳之子紧握着那捧燃灰,当它们沿着他的指缝散入火堆,连马嘶的泪水仿佛也和友人的生命一样彻底干涸。他瞪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质问地望着他曾无比信任的导师,

“你并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告诉过我和难敌!!!你任由他燃尽此身,流尽鲜血,眼睁睁地看着他化为灰烬,却无动于衷!?”

孔雀仙人没有反驳,只是冷静地注视着濒临癫狂的阎魔化身,随后道出了一个更为残酷的事实。

“从他选择难敌的那一刻起,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惨淡的死亡。我的爱徒并没有试图改变自己的结局。他之所以要挑战这该死的命运,是为了……改变难敌的结局。他几乎要成功了……他几乎……将难敌王变成了拯救婆罗多的英雄。但难敌却因为不能接受他的死亡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难敌……什么难敌的结局?!不,我必须回去……”

马嘶的思绪已经陷入一片混乱,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本能地想要回到战场,眼前的路却被某种奇怪的力场封住。不用想也知道是孔雀仙人捣的鬼。当他转过身,愤怒的眼睛里已经闪烁起一丝暴戾的杀意。

“让我去见难敌,否则……”

马嘶拔出了一根扎进后背的长矛,鲜血瞬间溅满了洁净的祭台,而他狰狞的表情就如同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孔雀仙人并没有撤掉结界,而是直勾勾地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早已看穿一切的目光就像一个审讯者。

“你和我的爱徒一样傻。难敌让你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救迦尔纳……他已经失去了一名挚友,即便是兵败如山倒,也执意要让你离开战场……是为了保护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可我不会像你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你根本不是在反抗……你只想要一个轰轰烈烈的死亡,让你看起来和你那两位挚友一样,慷慨赴死……这样你就不必去思考,该如何让玩弄他们命运的人付出代价!”

孔雀仙人尖刻的话语如同一支诛心的利箭,在马嘶的长矛刺出之前击中了他的意志。

“玩弄他们命运的人?你把话说清楚……”

“为了他们……你能献出什么?”

“一切。”

得到这个决绝的答案后,孔雀仙人凉薄的脸上勾起一丝微笑。

终于……该准备的东西,都凑齐了。

唯有结束这个荒谬的游戏……然后,重塑一个不再由神权肆意操纵的世界……所有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那个长着四只血眼的巨人再一次出现了。

更糟糕的是,奎师那因为强行施展魔术,毒素已经扩散到了心脏……舍沙消失后,他径直倒在了战车上,身体因强烈的痉挛与痛楚不自觉地蜷缩成了一团。

太阳熄灭后,这个长夜格外寒冷……

“狗头军师,你怎么搞的!!!我带你去南丁格尔那边!”

迦勒底的御主和马修听见战车上的动静就赶了过来,他的体温现在冰凉得像一条蛇。

“小御主,别喊这么大声。”

奎师那依旧试图笑着比划了一个用笛子敲人脑袋的动作,然而他的气息却已经格外微弱,他用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不能……让帕斯……知道、答应……我。”

“只要你活着,我就答应你。”

迦勒底的御主望着浑身是伤,却不得不立刻与巨人战斗的白衣射手,她无法想象,如果奎师那在这种时候倒下,对于刚刚再一次手刃兄长的Archer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

“战斗还没结束,我们所有人可是因为你这个大忽悠才被卷进来的,你不能这种时候翘辫子撒手不管,就像你上次丢下Archer一个人孤零零给你收尸一样?!他现在可没空给你收尸!你给我坚持住……你这个大骗子,不能每次都这样对他!!!”

迦勒底的御主一边骂,一边驾起了马车——这次就算让南丁格尔把五脏六腑都给他掏出来重新安回去,也绝不能让Archer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一次。

偏偏就在这时候,天空中降下了奇怪的针雨,战车前几匹白色的战马像是中邪了一样,开始不听指挥……

马修和御主试图稳住战车,然而早已陷入疯狂的战马竟开始相互攻击,其中两头甚至拉着战车想要朝着象群撞去……战车猛烈地摇晃着,近乎要被撕裂开来……在整个战车被五马分尸前,马修斩断了缰绳,这群脱缰的战马竟像野兽一样开始撕咬士兵!

“怎么回事?!”

迦勒底的御主第一时间去检查奎师那的状态,然而刚才的动荡已经引起了一头战象的注意,那头战象瞪着污浊的眼睛,发疯似的朝几人撞来。

所幸它撞到的只是梅林伪造的剪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灯芯草……”

梅林的法杖化作一棵大树,为几人遮雨,然而仍有几根针尖透过层叠的树叶落在了梅林脚边……

与其说是针雨,不如说那是一种形似灯芯草的东西……马修想要开启雪花之盾前去查看,却被梅林拦下,

“别碰,这东西的幻术很强大。”

他指了指一个靠近灯芯草的士兵。那人鬼使神差地拔起了那根灯芯草,紧接着,那根灯芯草竟在他手中变为一个战杵。仿佛获得了某种力量,原本已经疲劳厌战的士兵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又开始互相厮杀……

原本盎伽王战死后,此战的胜负已经不言而喻,俱卢方的将士不是在逃跑,就是准备休战。同属雅度族的成凯和萨蒂奇都已经停止攻击,然而随着灯芯草的出现,双方再次战作一团……

“听说过《杵战篇》吗?这东西,就是导致雅度族自相残杀,直至灭族的元凶。它自身就带有强大的幻术效果,一旦触碰,就算是意志力再强大的人,也会变得好战易怒。变得……渴望争斗。有人说,这场分裂的种子从俱卢之战就已经埋下……”

“争斗…………争斗的化身伽利!?”

伽利乃是存在于末法时代的恶魔,因为纷争一直以无形的方式存在,无法被消灭,所以他也是唯有在世界终结之日才能被维护神亲自斩杀的怪物。

这个无形的恶魔并非不渴望获得一具躯壳。

一具强大到可以与自己兼容的躯壳。

不论难敌是否已经变成了伽利,他现在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争斗的化身……而失去挚友的绝望,让他渴望着让这个世界陷入纷乱,陷入毁灭。

终于,名为争斗的恶魔……找到了自己降生的躯壳。

曾在收复阿逾陀时被盎伽王亲手封印的古代王国阿伽蒂,此刻竟再一次被打开……借着这个漫漫长夜,那些眼睛里冒着鬼火的怪物大批地从那个死寂的地下王国涌出,饥饿与封闭让它们现在如同一群找到食物的饿狼。

阿逾陀城内,天使的羽翼撑开了一片杜绝纷争的结界……在源源不断的针雨下,洁白的翅膀早已变得血红,纷飞的羽毛铺满了战地医院。然而拥有钢铁意志的护士长并未收起宝具,只是她的双眼已经彻底失明,还在不断涌出鲜血。

怪物正在涌入城内,所幸复仇鬼铿锵有力的笑声盖过了那些怪物的嘶叫。这平日里她一听就觉得头大的笑声如今竟让人安心了起来。

至少……这家伙在这里,还能保护她的病患。

然而南丁格尔不知道的是,战杵还是透过残破的羽翼不断落入城内……好不容易盼到战争结束,等着丈夫与父亲回归的妇女和孩子等到的并非生还的家人,而是一群已经杀红眼的疯子……

他们依旧长着自己熟悉的面孔,只是,他们手中带血的战杵却不再是用来保护家人,而是……对准了自己想要保护的妻儿。

现在,伽利的化身终于遵从于这个故事,变成了人们口中的那个恶魔。

地狱之门打开了……

小剧场:

孔雀仙人:我的爱徒啊,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我从短暂的人生中学到一件事,越是玩弄计谋,就越会发现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除非超越人类…

难敌(果断):我都不做人了!

马嘶(决绝):我也不做人了!!!

阿周那(狂笑):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雀仙人:哎你们等我说完,不是要你们都不做人啊咋一个个都急着去投胎啊!!!我这是让你们跟我一起反抗神权来着!!!你们怎么这么冲动啊!!!而且对面那个愚蠢的工具人怎么也跟着不做人了!

没沙雕用的科普:杵战篇的灯心草

其实《杵战篇》是娜娜他们胜利后很久才发生的,所以这里又是特异点的时间错位。虽然说发生的时间久远,但雅度族分裂确实也是从俱卢之战就已经注定。除了那场毫无荣耀的战斗,还有一个失去所有孩子的母亲悲愤交加时的诅咒。当然,灯心草这个典故则是因为葵花的熊孩子商波又去招惹了哪个仙人,然后仙人又动不动就诅咒,让商波生下一个铁杵(?)…这个铁杵后来被碾碎丢掉,但海边却长出了灯芯草。雅度族在海边喝酒的时候不知道为啥就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起了俱卢之战的时候双方的不义之举,然后开始吵架,结果海边的灯心草也变成了战杵,他们就着捡来的武器打了起来…葵花也是在这个时候出事的,他看到雅度族自相残杀,心灰意冷,靠着一棵树然后被猎人误杀……然后就是娜娜可怜兮兮地给他收尸和失去力量的事了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FGO]特异点:俱卢—神权没落之时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FGO]特异点:俱卢—神权没落之时
上一章下一章

争斗的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