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宁为乞主，不为仙奴
大禹国，江陵城，董家聚贤台。
金阳刚落灵山之后，余辉倾洒，让这南方大地上的万物显得格外光彩夺目，尤其是这董家习武台上的数十少年。
嚯嚯！
砰砰砰！
少年们皆是一色青衣，动作齐整，挥拳如猛虎扑兔，矫健万分，踢腿如鹰击长空，傲气凌然。
他们都是董家子弟，董家师承八部仙门之一的寒影门，正因为如此，他们雄霸南方，是大禹国南方诸侯王。
习武台四周，正是董家药田，一望无垠，药草飘香，其内人头攒动，有人埋头锄草，有人浇水施肥，亦有人采摘草果。
但他们都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木呆呆的干着手中的活，竟对着武台上的飒爽英姿视而不见，唯有一个少年，不时的抬起头，眺望武台的眼神中满是钦羡。
少年一身布衣，眉目清俊，大概是由于长期晒太阳的缘故，面色微黑。
少年身后还跟着一条小黑狗，个头不足少年膝盖，枯瘦如柴，而且只有三条腿，但却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两耳前翘，格外惹人怜。
“如果我能跟他们一样修炼该多好，我肯定会比他们都出色！”少年名叫柳三，眺望习武台许久，他轻叹一声。
“旺旺，旺！”
大概是看出了主人的忧伤，小黑狗摇着尾巴，低吠了几声，像是在安慰柳三。
“你乱叫个什么劲啊，小黑，你和我一样，都是苦命的奴才！较之你，我生来为人，本可以不为奴的！可较之我，你虽生来为奴，但却可以随时撒手不伺候主子，溜之大吉，而我却不能啊！”柳三摸了摸小黑的脑袋，慨叹不已，正是因为深知奴才命的苦楚，所以尽管自己已是豪门贱奴，在看到小黑被遗弃荒野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将它抱了回来，然后将自己每天仅有的剩冷饭菜分一半给它吃。
在这豪门大院里，小黑是他唯一的玩伴，乃至唯一的亲人。
再看向习武台，柳三的眼神中闪烁着无尽的落寞，他是多么想和那些孩子一样，有着凡人的自由和尊严，可以修炼，可以学习八部仙门的神通，纵横天地，寻求长生。
八部仙门虽是各有神通，但他们流传给世人的修炼之途都是五境，真武境、飞升境、天人境、仙人境和藏神境。
对于飞升境、天人境、仙人境和藏神境，柳三知之甚少，但对于真武境，他则是每天都听到有人在说，真武十期，一为固本，二为培元，三为炼身，四为炼气，五为造化，六为内息，七是止念，八为蜕变，九是生象，十为天机。
董家家主董万春便是一位真武境第十期天机级的高手，如此便能坐拥南方，成为大禹国四大诸侯王之一。
“看什么看，主子有主子的命，奴才有奴才的命，这是你羡慕不来的！”这时，一个青衣灰帽的年轻人大步走过来，高声喝道，“还不去干活？难道想让我告诉容妈妈，让你今晚遭受断筋碎骨之苦？”
“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所以你活该当一辈子的奴才！”柳三瞥了年轻人一眼，心中暗骂，这年轻人名叫刘震，董家“百草园”管事。
但在柳三看来，刘震和他并无差别，同为奴才，仙奴。
仙奴，这个世界里最常见的奴才。
普通的奴才虽然签过卖身契，但一旦反目，远走天涯，主子们也只能干瞪眼。仙奴则不同，一朝为仙奴，永世难翻身。
原因无二，因为仙奴一旦离开仙主，三日必死。
上古神通们为了问鼎仙道，都是一心修炼，为了找人料理修炼之外的事情，他们开始利用自己的神通开辟了圈养仙奴之法。
那便是利用自己的真气打通仙奴的阴脉。
苍穹万物皆是阴阳的结合体，凡人肉身也不例外，阴阳虽各居其位，但却是相辅相成，阳虚之时，比借阴力，凡人无法炼阴，故而阴力有限，因此凡人修炼之时通常只修阳脉，不敢妄自打通阴脉，否则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借力过度，以至阴虚而亡。
大神通们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于是提前打通了仙奴的阴脉，让其一言一行必借阴力，如此一来，一般的仙奴多是三两天便阴力耗尽，遭受断筋碎骨之痛，这便是仙奴们常说的“黑仙劫”。
黑仙劫一发，唯有仙主方能解救，仙主便是替仙奴打通阴脉的人，因为仙主的真气在打通仙奴阴脉之时，便已余留在他们的阴脉之中，故而他可以利用自己的真气来替仙奴滋阴还虚。
黑仙劫在仙主和仙奴之间建立了非常牢靠的关系，自己的性命被掌握在仙主手中，仙奴们只能无条件的服从于仙主，即便仙主羞辱、毒打他们，他们也只能是默默的承受，忠诚度绝对比普通的奴才高出百倍。
这便是刚刚柳三对小黑说那番话的缘故，有时候细细想来，他觉得自己连小黑都不如，小黑虽是狗儿，依靠主人赏食过活，可它没有被黑仙劫困扰，哪天不乐意了，可以换个好点的主人，又或者是浪迹天涯。
而他却不能！
当然，如果仙主有心栽培，仙奴倒是可以借助黑仙劫来快速提炼提升，只要仙主愿意不断的给仙奴滋阴还虚，那仙奴便可以在修炼的时候不断借助阴脉之力，修炼效果可谓是单修阳脉之人的双倍有余。
如此，仙奴也便有了实力高低之分，讨仙主欢喜的，便会得到仙主的恩赐，修炼小成，譬如说刘震，他现在便是一个真武境四期炼气级的高手，若能能突破到第五期造化级，便可从现在的初级仙奴进阶成中级仙奴，那样即便是仙奴，亦可以位高权重了，成为习武台上的武师都有可能。
而像柳三这样的，因自幼家贫被卖到董家做奴才而后成为仙奴的，平时又不愿意献媚讨好仙主，只能一辈子是低级仙奴了，做苦力，替百草园栽培、采摘药物。
董家的仙奴都是内息级高手容芳华和止念级高手岳断情弄出来的，因此他们俩是董家的两大仙主，手下各有上千仙奴，柳三和刘震都是容芳华的仙奴，因为她已年过五旬，因此仙奴们都叫她容妈妈。
“容妈妈，容妈妈！”就在柳三转身继续跟同伴们一起如僵尸一般无力向前游走的时候，一个闪亮的身影出现在了药草田里。
“阿震，在那嘀咕什么呢，快把今天的药草备齐，炼药房等着用呢！”容妈妈虽年过五旬，但在一身华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耀眼，外加她本身又是修行中人，就让她显得更加英气逼人了。
“不是啊，容妈妈，刚刚有个小鬼偷看少爷们修炼，被我训了一顿！”刘震躬身笑着，一脸的献媚，虽说他在柳三他们跟前是趾高气扬，但见到容妈妈，他立马摆出奴才脸。
这不单单是因为容妈妈是他的仙主，更是由于容妈妈在董家是位高权重。
“是啊，容妈妈，这些小孩子都还没有认清自己，不知道做奴才就应该有奴才的样子，估计还想着能像少爷们一样修炼成才呢！”见到容妈妈，上去献媚的就不只刘震一个了，平日里充当柳三他们监工的初级仙奴门纷纷凑上去讨好。
听刘震他们这么一说，容妈妈毒辣辣的眼光立马落在了柳三身上，那历经修行锤炼出来的眼神似有穿透筋骨的力量，令人毛骨悚然。
“还不快给容妈妈跪下认错？”刘震上前两步，大声对柳三吼到。
柳三身边的几个低级仙奴也是推了推他，示意让他赶紧跪下认错，否则晚上没饭吃事小，要是容妈妈一怒之下，三天不给柳三的阴脉输入真气，柳三每夜都将遭受断筋碎骨之痛，甚至会就此一命呜呼。
反正开发一个低级仙奴又不会耗费仙主多少真气，因此她根本不会在乎柳三的小命。
“认错？”柳三咬咬牙，只是看了几眼别人修炼而已，何错之有？或许对于仙奴来说，仙主说是错的，那就必定是错的吧，根本没有商酌的余地。
“哼！”见柳三立在那里久久不动弹，容妈妈瞥了他一样，便转身大步离去，以她的身份，哪愿意和一个低级废物纠缠，想必甚至连杀了他都觉得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你这个蠢奴！居然敢惹容妈妈生气！”刘震借机发威，“来啊，你们俩把他带到黑水崖，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要去管他！”
几个比刘震身份略低的初级仙奴立马架起柳三，朝后山奔去，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见到自己的主人被人架起，可怜巴巴的小黑愣了愣，随即四顾低吠几声，像是在苦求众人救它主人，见无人问津，它又快步追了上去，对着那两个架起柳三的低级仙奴狂吠，龇牙咧嘴的很是吓人，苦于它只有三只腿，因此跑起来很慢，而且看上去是一瘸一跛的。
后山黑水崖，董家关押触犯家规之人的地方，每天这里都会多出几个低级仙奴的尸骨。
如果得不到容妈妈的特殊恩典，柳三想必就是那里的下一具尸骨。
容妈妈近半年来都忙着和岳断情争权，哪有闲心管一个低级仙奴的死活？因此同伴们都对柳三投来同情的眼神，他这次基本死定了。
对于仙奴来说，仙主胜似阎王，阎王让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但最起码阎王夺命爽快，仙主则是让你尝尽苦楚，直至断筋碎骨而死。
“小小年纪，脾气倒还不小，你就跟容妈妈认个错怎么了？已是仙奴，这命可就在她手里了，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同为仙奴，多少有些同病相怜之心，其中一个低级仙奴凑到柳三耳畔，轻声说到。
“是啊，你干嘛要看那些个少爷们修炼，仙奴随便修炼几下就行了，干嘛对修行有那么大的憧憬？修炼的再好，不还是仙奴，命不还是在他人手中！”另一个低级仙奴亦是轻声劝说。
“修炼……”柳三苦苦一笑，“其实我就是想强大起来，只有强大的人才能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哎，三儿，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吧！”柳三说出了所有仙奴的心声，致使那个低级仙奴亲切的唤了声他的小名。
出生决定命运，这似乎是这个世界恒古不变的定律。
“下辈子……”抬头望天，柳三忽的笑了，笑得格外凄然，“若有来世，我宁为乞主，不为仙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