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

放弃

白云杉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透过烟雾望着书桌上摊开的文件。05年8月6日,“火车脱轨”的日子,所有的一切从那一天开始变得无法预料。随后的17天改变了Neo的一生,血,果然是人成长的催化剂。

白云杉把文件往后翻。51,51=37+14,当简单的数学问题在数字涉及生命的时候也会变得沉重和复杂。

心理医生在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Neo说他当时根本没有想太多,他的心里只有“报仇”两个字。

报仇?报什么仇?

Tony因那次任务而死!

当怒火在心中燃烧将一切烧为灰烬之时,雪狼变成了血狼。当纯真化为纯粹的力量之时,无论结果如何,剩下的只能是悲伤。

“灵静,如果你在该多好啊。”望着指尖的烟雾白云杉有些无助,考虑了一夜,还是无比犹豫。

对于其他任何学员,如果犯了Neo这样的事情都只有一个选择,勒令退学。但偏偏就是他Neo,自己的侄子,不然的话,七个月前就把他退学了。作为叔叔,自己必须为他考虑。而且就算让他留下,这件事也不是这么容易能够平息的。和七个月前相比,这次的事在“废墟”看来性质更为恶劣,更加不可原谅。

白云杉把烟头拧灭,接着看着文件。

“咚咚咚。”很有节奏的三下敲门声,“长官,13-01-07,Neo带到。”

“让他进来。”白云杉随意翻了下资料,却停留在06年4月12这一天,也就在这一天的凌晨,白云杉在医院见到了Neo。

“报告!”Neo走到了桌子前,叫了句报告。

从抽屉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信封,白云杉把它扔到了Neo跟前,然后继续翻弄着资料。

“三叔....”抬头,Neo已经跪在了地板上。Neo的反应在白云杉的预料之中,信封里是一张机票,能够让他从这里飞到美国,能让他离开这。

“到了之后有人安排你回家,家里有人到机场接你。”白云杉合上了文件,这份简历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任何意义,虽然它记录着Neo这八年在“废墟”的一切,但是在美国,他早就有了一个新的身份,新的简历,对于以后的Neo那才是“真”的。

“三叔,再给我一次机会....”Neo的哀求让白云杉有些心烦,毕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样说走就走了,能舍得吗?但再让他继续在“废墟”的课程恐怕对他的未来害大于益。白家的三爷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白家的四少现在还能回头。

“最后一次?!”白云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七个月前你自己是怎么向我保证的?”学到现在你已经比同龄人高上一个等级了,甚至比“废墟”同一届的学员还要强。白云杉看着跪在地上的侄儿,回去吧,白家已经有一只DOGSOFWAR了,灵静也不希望你走上这条不归路。

“记得。”Neo咬着唇,“我记得....”七个月前的那份检讨书最后一句是:我保证不再因为情绪问题照成自己和他人受伤,否则任由长官处置。

“回去整理一下东西,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白云杉不忍再看下去,因为他太了解这个侄子了,他怕自己心软。离开,对于Neo来说比让他死还难受,一步之遥,自己却将路掐断,“去告个别吧。”

“三叔....”Neo膝行几步抓住白云杉的衣摆,恳求道。

“没得商量!”白云杉皱起眉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决不能心软,然后用完全命令的语气道,“放手!”

“我不走!”避开男子的眼神,Neo的手抓得更紧,“我知道您能让我留下。您怎么罚都行,只要能让我留下。”

“啪!”看着倔强的身影,白云杉终于狠下心来,“你自己说这件事能怎么解决?!罚你?怎么罚?!”

“对不起,三叔,我....”Neo忙调整好姿势跪好,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解释。罚?自己这次的所作所为已经能让自己出“废墟”两次了,还能怎么罚?

“白景暝!”听到白云杉叫自己白景暝,Neo的身子不由一震。公共场合三叔和教官们一样叫自己Neo或者雪狼,独处的时候叫自己Neo或者景暝,只有在气急了的时候才连名带姓地叫白景暝。“白景暝,你打谁我也可以不管,但是你为神门偏偏对自己的搭档动手,偏偏完什么越狱?!你难道不知道‘废墟’忌讳什么吗?!”

白云杉转身回到书桌比拿,拿起了一份文件,翻开念了起来,“我装病,让看守把我送进医院;我是故意折断他的手指的,因为....”念到这里,白云杉把文件夹朝Neo扔去,文件纸洒满一地,而他只是低着头,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

难道真的没有补救的机会了吗?我还有没做完的事情啊....Neo咬着唇,能说什么?能解释什么?一时冲动?情绪失控?Neo闭上眼睛,他知道已经很难回头,真的就这么放弃?脊椎像火烧一样难以忍受,一切就这么结束了?!

白云杉看着Neo,曾经的承诺在这一刻完全被打破,背上的纹身让他无地自容。100个TOP,他们完美了99次却无法完美的谢幕。DONOTFORGETTHELASTFOURTOPS(不要忘记最后四个TOP),他把它纹刻在脊椎却永远只能不忘记。路,已经被自己掐断,最后一个TOP只能是永远的遗憾。

“咚咚咚。”规律地敲门声再次响起,“长官?”

“知道了。”离会议只有五分钟了,David准时提醒。

“回去吧。”最后望了一眼Neo,白云杉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出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世界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又被放弃了啊。”放在任何时间,任何人听到Neo以这样自嘲的语气说出这么一句话都会难以相信。这种自嘲的语气不应该是他能说出口了,被放弃,谁会放弃成绩最优秀的他呢?!

低着头的Neo发出阵阵笑声,然后又开始自言自语。

“白景暝,除了搞破坏你会干什么?!”语气严厉,不知是模仿谁的声音。

“白景暝,你怎么又欺负你弟弟?!”

“白景暝,你去墙边站着好好想想。”

“说过不准你碰钢琴的,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Neo抬头,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回。去。吧。”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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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望着空荡荡的书房,白云杉皱眉,撒乱的文件已经放进了文件夹,摆放在书桌上,只是原本跪在书房中央的Neo已经不见了踪影。强烈的不安突然涌上白云杉心头,Neo应该还在这里的,以前的他会老老实实地跪在这里等自己回来,再....

“马上派人出去找!”白云杉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Neo已经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侄子了,他到底去哪了,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David转身出门,却又被白云杉叫住,“不要公开。”

踱到桌前,拿起文件夹,这是Neo的讯问笔录。翻开一看,文件竟然是按顺序排列好的,从第一张到最后一张,整整齐齐地夹在文件夹里,比原先David整理的还要整齐。白云杉不知道Neo在整理这些文件的时候在想什么。原本以为Neo会等自己回来,恳求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但是他没有,他离开了,离开前竟然还不忘整理好撒落的文件。

“长官!”David推门而进。

“什么时候走的?”两人配合了这么多年,白云杉自然能猜到七八分,David刚才应该是去监控室查看走廊的监控录像了。

“九点过三分出的书房门。”

“九点过三分。”白云杉重复了一遍,自己是八点五十五出门的,仅仅八分钟之后,Neo就离开了。而且走的是正门,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找到了之后跟着就行了,不要惊动他。”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白云杉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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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诗班的歌声飘扬在教堂上空,今天不是周末,教堂只有牧师在教唱诗班的孩子。孩子的声音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仿佛把你带进了空灵飘渺的音乐世界。

Neo记得自己当年也是在这间教堂的大厅里接受选拔,还因为没被唱诗班的老师选中而失落了好几天,毕竟加入唱诗班和其他的所谓的“选修课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后来才知道,白云杉早就计划好让自己选修钢琴了,激动中也就忘记了这件事。

再次来到教堂是和Tony分到一组之后,Tony是教徒,有做礼拜的习惯。刚开始两人还是分开行动的,但后来Neo也就习惯每周末陪Tony来教堂,还偶尔客串一下钢琴手。

“Amazinggrace,howsweetthesound”听到这歌声,Neo转身往大厅走去,“Thatsavedawretchlikeme”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Neo跟着音乐小声哼唱。

Amazinggrace,没想到自己最后一次来教堂还能听见唱诗班唱Tony最喜欢的这首,记得自己当初还特意找教堂的钢琴手要了这首歌的谱子,苦苦练习只为了给Tony一个惊喜,也记得那个只装了这一首歌的MP3。

一曲作罢,牧师开始对刚才的演唱做点评,Neo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回头望着渐渐关上的大门,Neo低头笑了笑,他知道这一切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

“找到了?”还没等门口的David说句报告,白云杉就放下手中的文件问道。

“是。”David点头,“他在教堂。要不要?”

白云杉摆了摆手,“明天早上十点之前,所有的人只是监视就行了。”最后的24个小时,他还是选择了和他在一起。如果没有那一场意外就好了,如果,从小就教导Neo不要相信如果的白云杉发现自己原来还是想改变一些东西的。很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欲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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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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