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赶在黎明之前,我们顺利摸回了山洞。没成想蹲在洞口堵我们的却是张立宪,打一看到死啦死啦就跟狗肉看到骨头似的,冲过来张口就问,“团座,你们去哪儿了?”“出去透透气。”这个借口烂得我都想踹他,张立宪怎么可能会信。他气乎乎的继续问:“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你怕我做逃兵啊?”死啦死啦没所谓的笑答。“团座,你认真点儿。”张立宪急了,“进去说话小心,否则——”他欲言又止,而我们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我们走后不久,虞啸卿便醒了过来,然后四处寻找那个让他恨到牙根发痒的家伙,现在我们已让他足足等了一个晚上。我捅了一下发着呆的死啦死啦,“进去先道歉,别再惹虞大少了,那是个一发疯就能动手的主儿,就算他现在自己行动不便,难保不指使他的狗腿子招乎你。”我故意瞄了眼张立宪,后者狠狠杵了我的肋骨。

虞啸卿黑着一张阎王脸,像杆枪一样戳在死啦死啦面前,努力研究着眼前这个貌似恭敬,骨子里却绝不安分的家伙。那主儿则蔫头耷脑的只顾盯住脚尖看。我,丧门星,狗肉尽可能离得远远的,毕竟神仙打架永远是小鬼遭殃,我们可没傻到要去送人头助兴。

“去哪了?”虞啸卿压抑着情绪,沉声问道。“散散步,外面月色不错。”死啦死啦睁着眼说瞎话,可虞啸卿哪里那么好哄,“大敌当前,龙团座还有如此雅兴,勇气可嘉。”他的挖苦隐约透出了□□味儿,“谢师座夸奖。”死啦死啦涎笑着装傻充愣。那位终于忍无可忍的扬起了手,我那团长绝不知耻地护住了脸。

虞啸卿显然并不想让这么多人看热闹,手在半空划了个圆弧直接背到身后,踱了两步继续说道:“孟副官,你替你们团长讲。”我立刻蒙了,怎么也想不到虞啸卿能冲我来,一时脑袋抽筋舌头打结,吱唔了半天只能偷偷瞄向死啦死啦。那货悄悄扭过头冲我直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我只好把心一横。“我们,我们,是……是……是去,透透气了。”

虞啸卿冷哼了一声,“真是近墨者黑,李冰……”“有”被点到名,李冰冷着张脸拔了拔胸脯。“欺骗长官,隐瞒不报,拉出去毙了。”虞啸卿把话说得轻飘飘的,李冰也没含糊,立刻就两三步到了近前,直接拧住我的胳膊。死啦死啦终于舍得抬起头了,正对上虞啸卿怒火中烧的眸子。这货吞了口唾沫,小声嘀咕着,“开枪会引来日军的。”

“也对,李冰,用我的刀。”虞啸卿好整以暇地看着死啦死啦毫无松口的迹象。死啦死啦立刻拿出一副极为报歉的模样,虽然谁都知道他心里全无歉意。“师座只身入虎穴数日,身心俱疲,卑职唯恐师座如再劳心费神伤及贵体,所以未请示便擅自行动,劳您惦念实属不该。”他假惺惺地跩着文,还不时偷瞄虞啸卿一眼,见那主儿瞪着自己又赶紧低眉顺眼的装出副乖觉样,害得虞啸卿当场噎在那,气得直翻白眼,“你他妈扯什么淡,到底想说什么?”“师座可否借一步说话?”虞啸卿其实就是在等这句,二话没说转身就往洞的深处走,死啦死啦赶紧屁颠颠跟上。

他们隐身在黑暗之中窃窃私语,只是偶尔能看到死啦死啦手里电筒闪出的微光,他们似乎是在商量着什么,不,确切地应该说是在争执。他们俩个凑在一起,对于我们这些小的们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我努力地想从他们一声高一声低的话语中听出些端倪,他们却含糊得让你不知所云,就这样我在疑虑和不安之中等待着答案。

清晨在他们无休无止的密谈之中悄然而至,我坐在洞口望着外面越来越浓的雾气,阴郁地发着呆。“烦啦,想你的小姑娘呢?”死啦死啦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我身边,我一边用手抚着被他吓得突突乱跳的心脏,一边没好气地说:“你他妈属猫的,走路都没有声音吗?”死啦死啦不以为然,他探出头向洞外张望着。

“什么时候行动?”我不想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你一夜没睡吧,这可不好,应该好好休息。”他所答非所问,这下我真的急了,“在我们被舍出去之前,也该知道卖了什么价吧?”他苦笑一下,“烦啦,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贱。”“跟着你我们金贵过吗?”我不知道为什么愤怒,我愤怒的不是我的团长又给我们安排了怎样的命运,南天门上的记忆让我极端排斥虞啸卿,他身上奕奕生辉的将星在我看来就是一种嘲笑,一场惨烈的战事,天文数字的人命,换来的是他的平步青云,我们锥心刺骨的疼痛。

死啦死啦严肃地看着我,我从没见他如此认真过,“孟烦了,你是离我最近的人,你给我听好,我们做事不是为了谁,是尽我们该尽的本份。你那点儿小心思也好意思放在成千上万的坟头上吗?放出来了也不过是个屁。”他不再理我,决绝地离开,留我一个人继续发呆。

吃过早饭,他派郑义带着两个人去侦察我们下山要走的路,余下人等依然继续休整。大家很有默契地尽可能让身体进入最佳状态,因为真正的考验在后面。半山石又给虞啸卿换了药,虞大少今天看起来格外精神,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找我的团长聊天。“这个地方挺好的,怎么找到的?”死啦死啦微微怔了一下,连我都没想到虞啸卿还有心情问这样的问题,不过这也勾起了我的好奇。毕竟这么短时间内,他是怎样找到这个如此隐蔽的洞穴?

死啦死啦神秘兮兮的一笑,“师座真想知道?”他的话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余治第一个忍不住了,“团长,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都想知道?”这个混蛋明显是故意的,可我们依然贱兮兮地捧他的场,“团长说吧,”“就是就是团长说嘛。”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哄得这货尾巴都翘上了天,他还给脸不要脸的吊我们胃口。最后要不是虞啸卿一声“快说。”还不知道这货把犊子扯到哪年去呢。

迫于虞大师座的‘淫威’死啦死啦终于被逼着进入了正题,“在禅达有位80几岁的老爷爷,年轻的时候可是位十足的美男子啊,颇受姑娘们的喜欢。很快他也喜欢上了一个漂亮的姑娘,两个人情意绵绵,山盟海誓那叫一热乎,可怎奈造化弄人啊,父母早就在他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给他订下亲了,棒打鸳鸯,苦噢……”边啧啧感叹边很矫情地做出一副怪可惜的鬼样子。

“切,你不就是想说当年他们在这私会嘛。”我自作聪明地抢过话头,“对了一半,”他捂着嘴一个劲儿偷笑。“噢?另一半呢?”我的兴致比刚刚又浓了几分。他继续摇头晃脑地说,“日子过去两年,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忘了,可谁成想啊,他们竟然能在一次赶集的时候重逢。姑娘已嫁做人妇,物是人非啊,他们一路走一路聊,从集上聊到山上……”我又忍不住插嘴问道,“那跟这儿有什么关系?”死啦死啦笑得更欢,“这聊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哗一场大雨淋下来,逼得他们没处躲没处藏的,最后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这里,然后……”这货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

“后来呢?”有人忍不住追问,他笑嘻嘻地说:“后来嘛,我就不知道了,诸位自己想吧。”“你能不知道?”我故意问,很想看他难堪,可那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却满脸委屈,“我真不知道,老爷子没说呀,他只告诉我到现在他们俩还没闹清楚女人家的二儿子是谁的。”哈哈……在场所有人都笑翻在地,连虞啸卿强绷着的面皮下都忍不住露出一分笑意。我那损德团长却依旧装出一副纯良,“都笑什么呀,那么好笑吗?”装犊子的人却明明白白一脸龌龊,没这么不要脸的,很自然招来虞啸卿一眼瞪视。

郑义回来后,说下山的路没有发现日军,好像是已经放弃追赶了。听了这些那两位却没什么表示,他们只是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抛开心结不提,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这让我倍感郁闷。死啦死啦交待我们检视武器后就要全体进入睡眠状态,就算他不说,这里的人也都心知肚明,接下来的路生死难料。

我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放弃,起身跟死啦死啦坐在一起,他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烦啦,这里不错吧,等收复失地了,把你的小姑娘也带来呗。”我没好气的回敬他,“没你那么不要脸,你怎么不说把你家战防炮带来呀。”“害什么羞啊,我不记得你脸皮这么薄啊?”他可劲儿笑,笑得我十分火大,我伸手去掐他的脖子却被灵巧地躲开。

我现在没心情陪他胡闹,“小太爷这右眼皮直跳,总觉着要出事。”我阴郁的表达了心中的不安,死啦死啦“嗯”了一声后伸个懒腰说,“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多,往眼皮儿上沾点口水就好了,试试吧。”他越是无所谓我心里越是忐忑,一种莫名的情绪在我们中间漫延。

死啦死啦再次打开地图,可仅仅是冲着那张纸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让我去叫全民协助。我们在洞口支上电台,在我的翻译之后,全民协助直接发报给山下候着的海正冲,“师座已寻到,无恙,勿念”

“报平安啊?唐基那老头子现在肯定乐得胡子都站起来了,等把他家虞侄带下山我们就没用啦。”我不无嘲讽地报怨,死啦死啦连头都懒得抬,“损几句能让你舒服点儿?”正因为这样并不能让人快乐,所以我更加愤愤地,甚至把郁结在心中的不满和愤怒毫无节制地统统投向死啦死啦。

“您是虞啸卿眼里的大红人,短兵相接的天才,我们是什么,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巴,为了虞啸卿整团整团被耗光。他升官发财,我们呢?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觉着自己欠了一屁股债,可唯独不欠他虞某人的,就算他死了也不该炮灰团陪葬。”死啦死啦任由我狂喷,他苦苦一笑,比吃了黄连还苦上千倍的笑容。“没有炮灰团,没有了,他们都留在南天门了。”我立刻闭了嘴。

他伸手在我头盔上敲了敲,“烦啦,不管怎么样,仗还得打,事还得做,没谁能回头。”他站起身,摇晃着走开。我用力捶着脑袋,那不是我想说的,至少不全是。他早在三千个死人的重压下土崩瓦解,如果没有这几个活人死死绊着,那个货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望着他的背影,就像怒江上唯一的绳索,一头系着我们的小命,一头连着他所有希望。我不肯去想如果失去他会怎样,从前的日子就像场恶梦,我们都把性命交给他,而他又能交给谁,至少不会是现在的虞啸卿。

我看着他游走在死人堆里那闪瞬即逝的眼神就后背发凉,死的活的在两边拉扯,似乎随时能把他活生生撕成两半,至今让我依然欣慰的是他还能在乎这几个有幸活下来的货。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了,有些后果我们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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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魂啸江山 碧血著文章[我的团长我的团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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