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瞳小官
冯辞将阿花扶回梨白苑,替她清理了血迹,却找不到需要包扎的伤口,片刻的功夫,阿花的右手又渗出血来。
“怎么会这样?”冯辞细细查看,这才发现渗血的是手臂上一个针眼大小的伤口,那伤口极细微,流血的速度却比划伤更快。
不等冯辞取出玉冰针,阿花从腰间捻出一根细长的银针,照着自己的右前臂三分处熟练地刺了进去。
血立马止住了。
“阿花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你是沈姑娘吗?”
“我是,你是阿花。”
“是,沈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说来话长,你怎么也在这里,还做了娘娘?”好像还是个挺得宠的娘娘。
“那天你走之后,林公子便回来了……”
阿花告诉冯辞,那日林扶回来,发现她不见了,找来几个人料理了院中重伤的山匪,又留下两个女子照顾,之后便一去不返。
“当日你一走再不曾见,阿花多谢沈姑娘救命之恩!”阿花起身要跪。
“这是哪里的话,当日多亏张大哥和你收留我二人,该我谢你才是。千万别跪,你跪我也得跪,可我这膝盖疼的紧。”冯辞搀住阿花。
“好。”阿花笑了笑,端坐回去,接着说:
“后来,那二位姐姐照顾了我一段时间,日日都给我送补品来,说是林公子嘱咐的,我也没什么大碍,便劝说二位姐姐早些回去,她俩拿银子来给我,说是要答谢我,不过我怎么好收呢。”
“你原该收的,那日我走的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谢你。”
“不是的,你护我免遭山匪侮辱,这才是天大的恩情,如今我在这宫中,也算说的上两句话,沈姑娘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冒昧问一句,阿花,你在宫中是什么品阶的娘娘?”
“我……我是王后。”
阿,这……
“下官御牧监贺凛,拜见王后!”冯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阿花拉她起身。
“我现在是无定园的看守小官,你是王后,行礼是应该的。”冯辞适应身份素来很快。
“我这个王后迟早要还给别人的,何必太当真呢……”阿花蔓延落寞,喃喃自语。
“什么?”冯辞其实听得清清楚楚。
“没什么,这宫里大家都还算好相处,但如果有人为难你,我还是可以帮衬一二的。”阿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就先谢谢娘娘了。”
“不必客气,这无定园的红瞳御牧监我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沈姑娘你。”
“我也没想到。”
“啊?”
“不瞒你说,我这些日子遇到不少事,你也知道我之前受过很重的伤,并没有好全,记忆也跟着混乱,这宫中情况根……很多都想不起来了,至于我是贺凛这事儿我也是最近才知……才记起来的。”冯辞也不好和盘托出,万一东窗事发,免得连累阿花。
“我来闻泮宫中也有一段时日了,大大小小的事儿我多少都了解一些,不如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或许你能想起点什么。”
阿花其实对这宫中琐事不感兴趣,但是封加进每次来都要拉着她说上许多话,一来二去的,这宫里大大小小的秘密可听了不少,也正因如此,有些人她也不敢过多来往,比如,六王姬封绮。
“好,那麻烦你……”
“说什么麻烦,那先从王上开始说吧……”
王上姓封,名加进,登基为王大概一年,封加进有几个妹妹,如今住在宫中的只有八王姬封宁,封宁是已故云夫人之女,由封加进之母梁王后抚养成人,故而二人亲如一母同胞。
至于六王姬封绮,乃是封加进已故三弟封加觉的爱人,然还未成婚,封加觉早逝,临终托付大哥封加进收封绮为义妹,多加照拂,自此封绮索性随了封姓。
“六王姬是王上三弟的爱人??”
“这是王上告诉我的,应当不会有错。六王姬与我少来往,倒是宁儿常来瞧我。”
“宁儿她年纪小,心思浅,喜欢来无定园找你这个贺大人玩,所以宫里盛传,贺大人可是八王姬跟前的红人。后来你出宫采买,久不复返,宁儿在宫里无趣,便也出宫去了,不想失去了踪迹,宫里派出许多人去找,遍寻不获。王上为了宁儿,也出宫,却在外遇险,这才遇到了我……”
“那张大哥也在夏绛吗?”
“我哥他娶妻了,去了我大嫂家。”
“那真是恭喜张大哥了!还有你,阿花,也有了好归宿!”
虽与阿花相处日短,冯辞也看得出阿花是个外柔内刚的好姑娘,希望那封加进可以好好待她。
“嗯,至于无定园,王上告诉我,这无定园是很多年前,由两栖境贺氏族人所造,园中异兽均来自彭越陵北城外垠崖谷,自无定园收满七十二异兽之日,王室广招能人异士,为的就是饲养看守园中异兽。”
冯辞闻听垠崖谷,颇为意外,并未显露。
“你来时瞳色多赤,曾引得众宫人围观,又是宁儿面前红人,所以得了个红瞳小官的名头。”
红瞳小官听来有趣,却也有些讽刺冯辞再得八王姬宠信却还是个屁大点官儿的意味在。
“却不知在我之前的御牧监,为何卸任?”
“哪儿是卸任啊,他们都……”
阿花忽然面露难色,欲言又止。也就是冯辞问起来,她才惊觉冯辞是第十个御牧监了。
“娘娘,你怎么了?”冯辞不明所以。
“你还是早日辞去御牧监一职吧!”阿花握着冯辞的手。
“这是为何?”
“宫中流传着一句话,牧官过五不过午,无定园中销白骨。你可曾听说?”
冯辞摇摇头,一头雾水。
“这句话是说,御牧监即便活过当职第五个月,也绝活不过第六个月第一天的中午。你之前的那九个,短则一月,便溺于鲛池,头颅都不知所踪,长不过五月,竟被无定园七十二兽分食,尸骨无存。”阿花握紧冯辞的手,担心道:
“沈姑娘,趁着现在,赶紧辞去御牧监一职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关乎性命的事儿一定要慎重啊!”
“这……你别担心,这园中异兽不能把我怎么样的。”说完全不在意,定是假的,但这卸任也不是她说了算的。
“头先我摘取斗雪果,你可瞧见了吗?”
“瞧见了,那树上,全是兔子?”
“那叫嗜兔,看外表是可爱的兔子,张开嘴来却是满口尖牙的猛兽,嗜血喜食肉。”
你这双眼睛也和嗜兔一个样儿的可爱,冯辞犹记得封加进曾在初见时如此说,会觉得嗜兔可爱,是什么样的喜好啊……
“所以你伸手就是给它们吸血的?”冯辞对于阿花亲自以血引嗜兔摘果子的行为十分疑惑,看阿花那样应该也不是给自己用的。
“呃,嗯。无定园七十二异兽从大门口往园中,越往里越危险,王上一般只许我在门口兔林下徘徊。”阿花似乎不愿多谈摘果之事,话锋一转:
“方才是我考虑不周,这御牧监做不做也不是你能做主的,这样吧,我去跟王上说说,把你调来我宫中,做……做我的护卫,这样我也能保你,你意下如何?”
“我……”
“沈平礽拜见王后。”
栾怿走了进来,也不知他是几时来的。
“您就是沈太傅。快快免礼。”
“拜见沈太傅。”
“贺大人,你不如就答应王后娘娘。”
栾怿走近,一手挑起冯辞行礼下压的手臂。
冯辞不知道他有何打算,但是在她这里,栾怿说话向来管用。
“那就全拜托娘娘了。”
冯辞朝阿花拱手颔首。
“臣看娘娘起色不大好,可要请医?”栾怿道。
“不必了,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了。”阿花自然是不肯的,一听请医二字,立马起身要走。
可气血两虚并非一时就能恢复的,阿花有些踉跄,冯辞忙扶住她。
“娘娘您先稍作休息,方才沈某瞧见您宫中的茂喜姑娘往这边来了。”栾怿瞧了一眼门口,抽出一旁的圆凳放到阿花身边。何止茂喜,他还看到另外一个人。
“多谢沈先生。”阿花顺势坐下。
门口的人影放大了些。
栾怿将冯辞拉离阿花身边,还不等冯辞问他,只听得门口:
“你怎么了?”
影子的本尊入得屋内。
“拜见王上!”
“沈先生也在。”
封加进去御花园赴约,这才多会功夫就折返,还跑进来了?
冯辞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时又说不上来。
阿花见他今日如此快回来,也觉奇怪。
“方才就看你脸色不好,走,孤送你回去休息。”封加进往冯辞与阿花之间一横,要搀她起来。
“多谢王上关怀,不过是晨起便没胃口,腹中空空,这才没了气力。”阿花与封加进的手交握,他的手心暖暖的,阿花的手刚要握紧,封加进身上围绕着的一股玉兰香气飘过来,她又悄悄撤回了手。
她对这个味道熟悉的很,是梁曲身上香粉的味道。
“赵阔!”封加进闻言朝外喊道。
“臣在!”一个护卫应声进屋。
“嗯?”冯辞瞧着这个赵阔,眼熟的很。
可不眼熟么,这不是南红苑的赵公子么。
“去请林医师,再让膳夫做些开胃的吃食送到璟光殿。”
“是。”
“武清侯且慢,有吃食即可,林医师先不用请。”
封加进与阿花对视一眼。
“我本就约了林医师明日瞧脉,今日就不必了。”
“今日瞧了,明日便不用瞧了。”
“可是……”阿花小脸一暗,琢磨该用什么说辞搪塞。
“罢了,这次就依你,下次可不许任性。”他依阿花何止这次。
赵阔朝外吩咐下去,封加进便扶着阿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