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又聚

这世上最不好惹的是皇权，你说皇帝短命，这事儿还被皇帝他老娘知道了，还会有你的好果子吃么？

不过人家瞎子能算别人的命数，自然也能算自己的命数。当九门提督带着一群手下来到厂桥街上的时候，那瞎子已经挂上褡裢，拿着长幡，不知道往哪边去了，真的只给提督大人留下个可以掀翻的卦摊，勉强让他完成了任务。

消息传进宫里，孝庄脸色一沉。只掀了摊子却没抓到人，这就代表这瞎子真的能掐会算，那他说的也许就是真的。莫非，福临当真会天年不永？

苏茉儿给孝庄上了茶，劝道：“太后还是宽宽心，算命的不过是骗银子混口饭吃，算出来合心意的便听一听，不合心意的，只当他是在胡说，您可不要自寻烦恼。”

“他当真在胡说？”孝庄迟疑了。这阵子苏茉儿始终在宫外照料玄烨，孝庄有了心事也不知道该和谁说才好，如今这个最贴心的回来了，她自然要吐一吐苦水，“我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董鄂氏有孕了。”

苏茉儿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愣，而后笑道：“这是件好事儿啊，怎么您看上去不大高兴？”

“是好事儿么？”孝庄抬起眼皮瞧着苏茉儿，心想这丫头在宫外待了太久，刚一回宫，脑子竟不转了，“你忘了，福临喜欢董鄂氏就像先帝喜欢我姐姐海兰珠那般。那董鄂氏不是什么长寿的面相，又如此受宠，她若生下格格也便罢了，若是位阿哥，怕是要越过福全和玄烨，既做了福临的宝贝，又做了这后宫娘娘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您多虑了吧？”苏茉儿给孝庄添了些茶，“奴才记得，皇贵妃还是很好相处的。”

“好相处又如何？”孝庄捻着佛珠，叹道：“好相处的却未必能长寿，坏人未必不能活千年。”

苏茉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毕竟在她家格格心里，三阿哥是最最聪明伶俐的，就算皇贵妃生下一位小阿哥，即便皇上喜欢极了那位小阿哥，格格只怕也还是喜欢三阿哥多些。

“总之，奴才站在格格身边。”苏茉儿忙不迭表忠心，“格格喜欢三阿哥，奴才也觉着三阿哥好，旁的阿哥在奴才心里怎么都超不过三阿哥去。”

孝庄听舒坦了，拍了拍苏茉儿的手，道：“去小厨房做点儿点心吧？我都记不得有多久没尝过你的手艺了。”

“是。”苏茉儿福了福身，掰着手指头数着，“煮一壶奶茶，做一碟梅花酥，再做一碟奶酪，格格觉着成么？”

“快去快去！”听苏茉儿这么说，孝庄已有些等不急了，“再煮一壶马奶酒，你我就像在草原时一般，喝喝马奶酒，唱唱小曲儿，就当是欢迎你回来。”

“这奴才可担不起。奴才还是先去把吃食做好，一会儿再来侍候格格。”

三更天，玄烨躺在床上，估摸着孙嬷嬷已经睡着了，便起身从枕头底下摸出白日里赫舍里蕈芳送给他的那只荷包，荷包里面放着一张纸笺。

玄烨掏出早就藏好的火折子点燃，看清楚纸笺上面画着的‘艾叶’，旁边还用秀气的小楷写着‘活血化瘀、疏通经络，有病治病、没病防身！’他简直比小孩子吃了糖还开心！若不是因为现在是半夜，他恐怕会高兴地跳起来，耍上一两刻钟的拳脚。

太过兴奋的结果就是他几乎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孙嬷嬷侍候他起床的时候，直呼：“我的小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玄烨看着镜子里的那双熊猫眼，笑道：“嬷嬷别怕，我就是终于住到玛嬷宫里，太高兴了，一晚上没睡着。”

这话传到孝庄耳朵里，做玛嬷的自然对着小孙儿又抱又亲，简直喜欢到了骨子里。

虽然玄烨知道赫舍里家的那个蕈芳格格就是索蕈芳，可是皇宫里规矩多，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太好的理由让赫舍里蕈芳进宫，这段日子只好一边学习一边耐心等待机会。

十月里，董鄂妃果然像孝庄猜想的那般生下了大清朝的四阿哥。顺治爱屋及乌，抱着小阿哥就说什么‘此乃朕之第一子’，这话在宫里传开了，直气得孝庄连连咳嗽。她都不知道她这个亲生儿子是真傻啊还是真傻啊，你说你喜欢你默默喜欢就好了，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非不把旁的妃子生下来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让这后宫里的矛头全都指向承乾宫，指到刚出世的四阿哥头上，她这个做皇额娘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这个傻儿子了。

闲话传进慈宁宫，自然也传进了玄烨的耳朵里。不过这些在玄烨看来根本就不是重点，他的重点是：他皇阿玛很喜欢四阿哥，那四阿哥洗三必定大办特办，到时候索尼的夫人进宫，若是也带上赫舍里蕈芳那就太好了。

如此这般琢磨着，用完了早膳，玄烨便窝在孝庄怀里，迟迟不肯去读书。

这个孙儿向来乖觉，今日如此反常，孝庄知道他必定是有所求，索性问：“有话想对玛嬷说？”

“玛嬷，四弟弟洗三的时候，索尼的夫人是不是也会来啊？”玄烨笑的时候露出了两颗小虎牙，“玛嬷能不能让她把她家小格格也带到宫里来？孙儿想和她家小格格一起玩儿了。”

孝庄已经从苏茉儿那儿听说了玄烨同赫舍里蕈芳的事，小孩子没什么玩伴，难得碰到个同龄还投脾气的，自然时刻惦记着能玩儿在一起。“玄烨很喜欢索家那位小格格？”

玄烨点头如捣蒜，“索家那位小格格可漂亮了，虽然孙儿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和孙儿一样的衣裳，不过孙儿看得出来，她长得俊俏得很。”

孝庄轻轻捏了捏玄烨的小鼻头儿，“你才是多大的小人儿，知道什么漂亮不漂亮的！”

玄烨搂住孝庄的脖子，开始撒娇，“玛嬷您就叫索夫人带着她家小格格来吧，求求玛嬷了，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玛嬷。”

“好了好了。”孝庄握住玄烨的一双小手，把这个挂在自己身上、十分黏人的三阿哥抱到地上，“玛嬷让索夫人带着她家小格格进宫！若是那位小格格真的像你说得那般标致，玛嬷便把她留在慈宁宫中住上一段日子，玄烨觉得可好啊？”

“那可太好了！”玄烨翘起脚又去搂孝庄的脖子，“玛嬷，孙儿爱死你了！”

这么直白的表达，别说孝庄做太后的时候没听过，就是她在大草原上做格格的时候，面对着一群蒙古糙汉子，都没听过。

“你这是从哪儿学的啊？”孝庄捏着玄烨的脸蛋儿，“小嘴儿像抹了蜜一般，这么甜？”

玄烨吐了吐舌头，“主要玛嬷待孙儿好，孙儿自然也待玛嬷好。”

“行了，该去读书了。”孝庄故意沉下脸来，“好好读书，人家索家的那位小格格才愿意和你玩儿。”

玄烨正色说道：“孙儿每一篇文章都默一百二十遍，玛嬷若是不信可以检查。但凡是孙儿读过的，孙儿都能倒背如流。”这不止是爱新觉罗玄烨的习惯，更是艾叶的习惯。得益于这个好习惯，成年后经历了风风雨雨，那些幼时背下的文章便会时不时出现在脑海中，让他在无助、彷徨的时候能有一丝慰藉；在欣喜若狂的时候保持一份沉稳。

听到玄烨这么说，孝庄倒真是吃了一惊，“每一篇文章都倒背如流？你不是在逗玛嬷玩儿吧？”

“玛嬷可以检查啊。”玄烨拍了拍书袋里的课本，“不过您可能要等到孙儿上午念完书后才能检查了。”

看着玄烨蹦蹦跳跳的背影，孝庄的一颗心仿佛也跟着年轻起来。她没能在福临小的时候陪伴在福临身边，后来对福临的教育，如今看来算是失败的。玄烨住在慈宁宫中对孝庄来说便成了一种慰藉，有福临这个前车之鉴，孝庄相信，在对玄烨的教育上，她一定会成功。

四阿哥洗三，紫禁城中仿佛过年一般。那些个诰命夫人全都聚在承乾宫中，忙着给四阿哥添盆儿。玄烨手里握着个美人儿纸鸢，正要往承乾宫里跑，就看到赫舍里蕈芳穿着一身桃粉色宫装站在门口。

“芳儿格格。”站在赫舍里蕈芳面前时，玄烨还有些喘，“苏嬷嬷说，索夫人带你进宫了，我读完书就过来找你。”

赫舍里蕈芳福身道：“芳儿见过三阿哥。”

玄烨往承乾宫里望了望，见索夫人正忙着和旁的诰命夫人寒暄，握住赫舍里蕈芳的手就往御花园方向跑。

御景亭前，玄烨对赫舍里蕈芳说：“我看懂你送我的那张纸笺了。”

赫舍里蕈芳一张小嘴轻轻抿了抿，来到大清这几年，她晚上做梦时，总会梦到那场车祸，想起艾叶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护着自己，而是把她护在身下。

“谢谢。”赫舍里蕈芳轻声说着。

玄烨将守在远处的小太监叫到近前来，吩咐道：“你先把纸鸢放起来，格格高兴了，本阿哥这块玉佩就送你了。”玄烨拍了拍挂在自己腰间那块玉佩。

小太监双手接过美人儿纸鸢，躬身道：“奴才先谢过三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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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救命’之恩，说句谢谢就完了？

蕈芳：(*/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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