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所以有谁能告诉云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吗?

他的左边是看似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快乐少年阿鱼,右边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忧愁少女李因,现在他们三人正走在开满白色花朵的羊肠小道上,身后是渐隐在树林后的小渔村。

看不惯少女鲜有的忧愁,云深宽慰道:“别担心,李叔是个聪明人,他会照顾好自己的。”

“没事的云道长,我只是在想我要上哪儿去找我姑姑。我第一次出远门,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她爹也是放心她和两个男人出远门,虽然她是很相信云深的人品,也相信遇到危险的时候阿鱼会保护她,但……唉,生活不易,因娘叹气。

“李叔说她是跟着一位将军走得,或许可以先去皇城打听打听。”云深建议道。

他没有说的是,二十年前群雄分据,也不知李妹姝跟的是哪位将军。

从无妄之海而起,云深孰知的也只有当今天子,云皇陛下,而那时就跟随云皇发家的只有一位定国将军铁如肃。可惜铁将军早年战死沙场,只留下孤儿寡母坐守定国府。铁夫人好像是姓李来着,不知会否是因娘的姑姑。

但若不是跟的云皇陛下的军队……

胜者王,败者寇,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去,他也不知该如何向因娘分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娘微微一笑,随即不好意思道:“路上少不得云道长相助,因娘在此先谢过了。”

二人聊得甚是欢快,倒没注意一旁的沈欠。

虽然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沈欠是真心为能离开被海鲜环绕的生活而高兴。鉴于在人家里白吃白喝了七八天,虽然吃的很痛苦,好歹也是受人恩惠,他怎么也得向少女还完这份恩情再走。至于怎么还?还得看老天给不给面子,谁叫他现在不仅身无分文,还和人沟通都成问题。

但见因娘愁眉苦脸,想必是离家的缘故,他不能开口安慰,便用路边的野花做了一顶花环送给她。

在确定人家喜欢之前,还是不要直接戴上去,不然惊喜会变成惊吓。

因娘自是喜欢的,不仅因为它是阿鱼送的,也因为这顶花环上有她喜欢的风前摇铃。

风前摇是一种常见的五瓣白花,每年的四五六七八月就是它的花期,不忌水土,到哪儿都能活,一开就是一大片,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地方。

但这花有一变种名风前摇铃,即风吹过会发出响铃的声音,听起来好似风前摇花丛之主,风越大,声音越响,而且风前摇铃的声音听着非常舒服,就算成群响也不会觉得吵闹。

它只比一般的风前摇稍大些,花蕊是淡雅的紫色,纵然不是特别稀有,也可用万里挑一来形容。不知沈欠是什么眼神和听力,赶着路还能寻到那么多风前摇铃。也或许是他运气太好,像天命之子,因此走到哪里都有好运伴随他。

李因戴上花环连着转了几个圈,气流涌动吹响花声如铃,天真烂漫的模样让沈欠也不由得微微一笑。

云深也喜欢这无味但有声的小白花。

少时贪玩在山中迷路,等大师兄找到他时,他已经在风前摇的花海中哭累睡着了。醒来时便是在师兄的背上,迎着月光回家,耳边是风前摇铃的叮铃声。

师兄告诉他风前摇铃代表着幸运,一定是他身边有很多幸运,师兄才能循着铃声找到他。

长大后虽已明了那不过是师兄的一句玩笑话,每当回想起来,他的心中仍是一片温暖。

三人于天黑之前抵达想容镇,镇子不大,方方正正整洁的很,只是还没走上几步,云深就因为一身道士装被缠上了。

蓄了一把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老泪纵横,一点形象也不要的拉着云深的袖子干嚎:“道长,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女啊!”

“这……您先起来。”云深手忙脚乱地扶起男子,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影响多不好,知道的这是求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碰瓷。

“道长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好了,旁边的妇人又跪下磕起头来了,云深瞧着就头疼,两种意义上的。

夭寿啊!

李因看一个大男人哭得那么惨,想起自己被送去和海神结亲的前夜,李海一个人在海边一边哭一边撒酒疯的样子,心里难免有感触,怜悯道:“云道长,你帮帮他们吧。”

云深:“……”这不是他想不想帮的问题,不是所有道士都能降妖除魔的好吗?

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羡慕阿鱼,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思考,置身事外多好。

“二位总得先说说是什么事吧。”他叹着气扶起二人,总之先稳住,不能乱。

待情绪有所平复之后,中年男子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来。

男子姓汤,与夫人一起经营一家年糕铺子,育有一女,取名结笙,有永结同心,比翼双生之意。

汤结笙正值二八年华,小小的人儿出落的亭亭玉立,粉妆玉琢,求亲的人可以从镇东排到镇西,但是汤结笙一个都没有感觉。

婚姻这种事,汤家二老都是很开明的,只要对方不是一穷二白没上进的乞丐无赖,全凭女儿自己做主。当然,迂腐的书生也不行,他们的女儿是拿来宠的,可不是嫁过去被教三从四德的。

可开明架不住权贵,镇上富豪冯家的小霸王看中了汤结笙的姿色,硬要纳她为三房小妾!别说汤结笙不愿意,二老也挺为难的。可他们平民百姓哪里斗得过?之前小霸王强占民女闹出人命,他老子一出手就是百两银子贿赂地方官压了去。

为了防止汤结笙逃婚,冯小霸王还派了人看守,并放出狠话威胁一家三口。

眼看这恶霸强娶的日子渐近,三人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没想到峰回路转,来了个道士解了汤结笙的危机。

那道士本是在他们家吃完年糕没钱付账,汤母心不在焉也没有计较,比起客人赖账,还是女儿的状态更令她忧心。而道士却感念她的善心,在得知汤结笙的事情后,主动去与小霸王交涉,不知说了什么竟让那厮直接放弃了纳妾的想法。

三人欣喜不已,谢着谢着就要跪下来磕头。

那方道长掐指算完,见状连忙阻止,称自己是万万受不起令嫒的一跪。

二老疑惑之际,道长已为他们解惑,说是汤家未来六个月内将有三件好事发生:得遇良人,乔迁之喜,洪福齐天。说完便留下迷茫的三人飘然离去。

夫妻俩原本还挺高兴,不管是真是假都借个吉言,没想到第二天就有官差就来他家问那道长的去向。

出于之前的事,二人对官府没什么好印象,加上也确实不知,便匆匆应付了事,没几天就传出了小霸王去世的消息。

出事之后,冯老太立刻带官兵包围了汤记年糕铺子,非称孙子的死都是他们害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就快要在酷刑下屈打成招,冯小霸王的老子冯大王……霸王突然撤状,并亲自登门为冯小霸王强娶未遂和冯老太状告未遂之事道歉。

原以为是好事多磨,苦尽甘来,没想到就在那天夜里,汤结笙开始做噩梦,整夜整夜的睡不好,白天也是精神恍惚,吃不下饭。也不是生病,就只能是某些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结笙。

他们怀疑是冯老板干的,苦于事情太过玄乎没有证据,夫妻俩只能去找大师做法驱邪,可是一连请了好几个都没有效果。

二人之所以会逮着云深不放,除了死马当活马医之外,也是因为他身上的道袍和替汤结笙解围的那位道长一样,若是同门中人,想必本事也不小。

明明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事,硬要掰头出千八百字前因,美其名曰保证故事完整流畅性,实际还不是为了凑字数。

一句话的事情扯那么多大概是所有长辈的通病了。云深哭笑不得,他想他知道帮助过汤家的那位道长是谁,只是他可没大师兄那一身本事,注定要让人失望的。

云深不自信地想,还是随汤氏夫妻去见了他们家闺女。

汤结笙整个人都非常憔悴,眼下的青黑抹再多珍珠粉都遮不住,好好一姑娘愣是成了半只脚踏进棺材的短命鬼,乍一见到的时候可把三人吓了一跳,汤父汤母都心疼坏了。

在云深上阵之前,李因先给人把了脉。她在小渔村跟着乡村大夫学过一些,但医术不精没能看出什么来。

沈欠就更不用说了,就差没把“你们在做什么”六个字写脸上了。

汤家父母本就是把希望都押在云深身上,四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

云深愁啊,他虽然是道士,但不是所有的道士都会驱鬼,比如他就什么都不会。

………………

对不起,他为青阳观抹黑了。

“那个,其实我……”云深一抬头就看见李因和一家三口一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突然泄气。

“那就先准备一些道符试试看吧。”

别的不说,画符云深还是很在行的,一沓驱邪符就像印刷出来似的,有没有用他就不敢保证了。

沈欠拿起来看了一眼,连蒙带猜的想出了他想干嘛,抱着看戏的心态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

入夜,云深在汤家的小院子里摆起案台,汤父汤母带着汤结笙在一边看着,李因也在边上默默给他打气,至于沈欠……他的作息时间云深已经从因娘口中得知了:天黑睡觉,天亮起床,比日晷还敬业。

云深苦大仇深的拿起桃木剑,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场外四人都跟着吸了第三回了,他终于开始动了。

比日晷还敬业的某人此刻正蹲在屋顶上,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三次深呼吸后开始尬舞。

怎么说也是正经修炼过一段时间的,小道长有几斤几两沈欠还是看得出来的,那一招一式软绵无力如照猫画虎,没有分毫气势,连只“小鬼”都震慑不了。

为了看得清楚,沈欠开了眼,右眼变成了冷金色,在月色下泛着寒芒,无端使这份笑容多了几分冷意。

开眼之后能看见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就拿庭中那一团围绕在汤结笙周围的黑气来说,虽然隐约有个人形,但并非什么魂魄恶灵,而是聚成团的附灵子,吸人精气。

生命死后,肉身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产生多种灵质,附灵子便是其中一种,跟微生物一样肉眼难以察觉。

分散的附灵子没什么危害,吸收气是每一个生命的本能,等再过五六七八天,这些附灵子就会死去,吸收的灵气也会重归于天地。

简单来说,附灵子也是新陈代谢的一部分。

但,过犹总是不及。

这些附灵子像个无底洞一样填不满,而能一下聚集这么多附灵子结于一人身,说无人作妖沈欠是不信的,总有那么一部分邪修靠他人精气填充自己,只不过这个人用了附灵子做媒介,恐难以将其找出。

要破此局实也不难,附灵子本身存在不了几天,就算沈欠不出手,汤结笙的症状也会在两三天后消失,至多是被吸多了精气,亏损了身子。

不过……路见不平,可出手相助。

保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沈欠抬手比划了几下,汤结笙身上的黑气发出一声刺耳短促的惊叫,随后散成黑色圆点消散。正好云深刚将他的桃木剑对准汤结笙,念完最后一句咒令。

沈欠一愣,心想这小子也太会挑时候了。不过他本就没打算暴露自己,这样也不算坏。

众人听得这一鬼魅声,都吓了一跳,四处环顾却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只觉这天更冷了。反倒是汤结笙感到浑身一轻,头不痛了精神也变好了,直感叹云深道长法力高深,一下就见效。

做好事不留名,为他人做嫁衣的沈欠十指交叉反手向上伸了个懒腰,顺着梯子爬下房顶,回屋歇息了。

除鬼成功之后,汤结笙终于睡了一个好觉,直睡到第二天正午,在父母忧心的目光中醒来。

二老脸上的焦虑终于褪去,汤母用帕子拭去眼角欣喜的泪水,拥抱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爹,娘。”汤结笙轻松地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女儿没事了。”

汤家三人对云深是千恩万谢,连李因都忍不住夸赞他厉害不输阿鱼,只有云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难道自己真的有除鬼的天分?

李因第一次外出,云深有意让她多熟悉下,才对汤氏夫妇的挽留恭敬不如从命。给钱人家却不收,想想几天时间或也无妨。

李因确实被镇上的热闹迷了眼,整天拉着阿鱼大街小巷的窜,有喜欢的却被贫穷打败。沈欠有心记下,待日后有机会送她一些漂亮玩意儿,当是还收留治伤之恩。

在二人闲逛的时候,云深可是遇到了□□烦!

汤家二老看云深是越看越顺眼,越看眼睛越亮,直看得云深如芒背刺。

他们有意把女儿许给云深,汤结笙也挺喜欢这个俊朗的小道长,多次端茶送水,暗送秋波。

这么沉重的爱,云深要是再感觉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他明确拒绝了汤结笙的示好,称自己是道士不会结亲。然而女人固有的直觉却让汤结笙觉出不对来。

云深看李因的眼神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宠溺,只是李因和另一个少年走得比较近,所以她并不打算放弃。

“结笙愿意等道长。”汤结笙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

有句老话说得好: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要靠自己去争取。李姑娘对云道长只有崇拜,没有爱意,他们还没走在一起,汤结笙并不觉得自己没有机会。

当一个美丽的女子不带其他目,持续不断的向你示好,是个男人不心动都会被感动。

虽说此时走为上策,但他说好了要照拂因娘,这才几天就跑路的行为也太渣男了。好在他彻底动摇前,因娘终于想起自己找姑姑的任务。

说不上是不舍还是松了一口气,总之云深的这一声轻叹落在因娘眼里就是舍不得。

“嗯哼~云道长看起来好生失落,是不是舍不得这里的谁啊,不如我们再多待几天?”李因眯起八卦的眼睛,调笑道,“云道长大可不必顾虑我们,我和阿鱼都不是小孩子了。”

“莫言胡言,我是道士,不会结亲。”云深快速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推着二人离开汤家。

李因很是惊奇:“诶?我只知道和尚是不结亲的,原来道士也不能结亲吗?”

“有些道士就是不结亲的。”云深一本正经,说的好像自己确实不是一样。

不能留住这个金龟婿,汤家父母虽然遗憾,但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不喜欢他们女儿也没办法。

汤结笙一路送他们到城门口,眼看就要跟出城,云深好说歹说才把人劝回去。

临别前,汤结笙还是把绣有风前摇铃的香囊递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说:“公子已经拒绝过一次了,这次就收下吧,就当……送别礼了,好吗?”

云深纠结的两条眉毛都快打结了。

女子送香囊意味着什么他不会不知道,正因如此他更不能随意收汤结笙的香囊。

许是女人会在感情上惺惺相惜,李因见此情景想到阿鱼的榆木脑袋,不忍劝说:“云道长,汤姑娘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云深心里苦,云深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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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锁花花风前摇铃,花语是:愿我的思念能被你听到。

当然,也可以做幸运解啦~定情花必须牌面nia→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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