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恶犬归来(上)
两年后。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一名身材高挑修长的男子随着人流走下悬梯,一袭黑色衬衫包裹着他的颀长的身躯,因为天气炎热,最上的两个扣子已被解开,露出胸口些许麦色的肌肤,袖子随意的挽在手肘处,紧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明显,一看就是练过的。
当男子钻进摆渡车的时候,立即收获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瞩目。他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眉毛微微上扬,眼神锐利。尽管他的个头让他在人群中看上去如同鹤立鸡群,但面对周围人的目光,他丝毫不为所动,目不斜视的盯着车窗外。
摆渡车缓缓启动,不一会儿就将他们拉至航站楼。
男子从始至终冷漠的模样在看到接机人手上的牌子后,全数瓦解。
“他干的?”萧天霸看着牌子上写的“哮天”两个字,神色间隐隐有发怒的迹象,一开口更像是要把人给吞了似的。
来接机的人一看就是心理素质极高的,只见他神色泰然的说了一声:“是。”
话音刚落,萧天霸伸手夺过那块牌子,稍稍一用力,牌子就被拗断成了两截,他往垃圾桶一扔,说道:“走吧。”
来到停车场,萧天霸见这人钻进了驾驶座,他便去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结果车门刚被拉开一条缝就被里面一股力量给关上了,再拉,车门纹丝不动,像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后面。”
声音是从后车座传来的,萧天霸往半开的车窗里面看了一眼,微微一愣,赶紧拉开后车门,当目光触及到那双笑吟吟的桃花眼时,他又愣住了。
“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啊。”甄丧斜斜的倚着,双眼微眯,嘴角翘起,和两年前一样,日常中总散发着一股懒散。
萧天霸坐了进去,神情木然的关上车门。
“丧哥。”声音有些轻,也有些哑,仿佛这个称呼是什么禁忌。
走的时候,他可没想过有人会来接机。刚才那个司机是例外,眼前这个人更是例外中的例外。
两年来,他们当真从未联系过——只一次,也不过只有一句,既不是下达指令,也不是闲话家常,就只是告诉他,原来每月一次的联系人从宋文宇换成了别人。
再无其他。
走之前,甄丧要求他不和任何人联系,这个任何人也包括甄丧本人,那么,以后联不联系、见不见的,也是看甄丧的心情。
倒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甄丧的消息,只是对于这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帮助过自己的人,他多多少少怀着一些感恩的心。
往好的想,也许甄丧只是想让他去国外上学,等他学成归来,身上也算渡了层金了,到时再想做些什么,肯定比以前要得心应手。那时,甄丧可以不用再去管他,毕竟,他们连萍水相逢都不能算。
但是,他偶尔也会往坏的想——
一条狗而已,甄丧想扔就扔了。
孤身一人去往一个陌生的国家,人生地不熟的,如果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假的,但后来,随着生活步上正轨,当学习占据了整个身心,他便没空再去想这些了。
不去想,不代表就不存在。
在回国的飞机上,萧天霸其实是做好了随时被丢弃的准备。两年,这时间不长不短的,却也能改变不少事情,他走的时候,甄丧也许是真的需要他,但现在,未必。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当不当甄丧的狗,已经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了。
但自始至终,他从未想过,甄丧会亲自来接机。
萧天霸沉默的坐在车里,以至于都没有来得及去顾及坐在副驾上的人。
“丧哥,他就是你经常提起的那个哮天?”
冷不丁传来一个软软糯糯的男声,萧天霸这才注意到,前面还坐着个人。背座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出这人长什么样,只是光听这声音,就让他忍不住皱起眉来。
这要是个女的也没什么,但男的连问句话都跟撒娇一样,这就有点恶心了。
但下一秒,萧天霸又为“你经常提起”这个五个字而愣愣地看向了甄丧。
“嗯,没错。”甄丧语气轻快,似乎心情不错。
“我叫萧天霸。”萧天霸下意识的回道。
两年了,他仍然不肯承认“哮天”这个称呼。
“萧天霸,哈哈……”
前座传来的笑声让萧天霸十分不爽。
“你爸妈怎么会想到给你起这么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像个好人。”男人探出半个身体,回头看向了萧天霸。
萧天霸这回看清了他的长相,白白净净、粉雕玉琢,像个女孩子。
倒是一张和声音匹配度很高的脸。
“我叫洛一月,一月份出生的,所以叫一月。”弯弯的细眉下,洛一月一双杏眼正乌溜溜地打量着萧天霸,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
萧天霸移开视线,转向甄丧。
甄丧歪了歪脑袋,朝他笑笑。
萧天霸不自然的别开眼,视线重新落在了前座的人身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
“哇!你也太高冷了吧!”
萧天霸挑了挑眉毛,觉得这人有点吵。
“丧哥!!!”洛一月突然又叫了起来,“他好凶哦!”
萧天霸的眼神微变,这要换了其他人,他可能已经把这人扔出车外了。
“行了,你别逗他了,把他惹急了,会咬人的。”甄丧动了动身体,却仍旧懒散的靠在椅背上。
萧天霸听到这句话后,不自觉的又看向甄丧。
洛一月甜甜的笑着:“丧哥在呢,我才不怕。”
甄丧瞥了萧天霸一眼,笑道:“我可从来不管会咬人的狗。”
萧天霸整个人都一怔。
两年前,甄丧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他听了只想揍人。两年后,甄丧又说了一遍,除了还想揍人,好像又多了一点什么别的情绪。
“就算他咬我,丧哥你也不管吗?”
“是的。”
“丧哥你好偏心哦!”
偏心吗?萧天霸看着甄丧,这人懒懒的倚在车座上,眉眼间带着丝丝笑意,看上去是一派亲和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刻意营造出的假象罢了。
如果甄丧真的是那种将所有的心情表现在脸上或者是言语之间的人,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声“丧哥”了。
出去两年,萧天霸讶异于自己此刻竟能这么快就看穿甄丧,要换做以前,这“偏心”二字还真就能让他再感天动地一番。
“是我的人,我都偏心的。”
萧天霸低头撩了撩袖子,无声的笑了笑。
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看似安抚的话,实际上自己和洛一月都没占到便宜,反倒衬得他甄丧很有情有义似的。
不愧是擅长饲养“恶犬”的人。
想到恶犬,萧天霸不禁又看向洛一月,这么一个看上去牲畜无害的人,究竟恶在哪里呢?
“这两年在国外生活的怎么样?”甄丧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萧天霸冷冷淡淡的说道:“就那样。”
“我听说你在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我给你的钱一分只动了头一个月的那三万,为什么?”
“我一个学生,每天揣那么多钱做什么?”
“你倒是谨慎……”甄丧顿了顿,又一脸无奈道,“就是不会享受。”
萧天霸有些疑惑,原本以为甄丧明知故问是为了套他的话,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像。
“我猜你这两年连一次旅行都没有过吧?”
“没有”
“估计连朋友都没交到。”甄丧一边说一边摇头,“活了二十年还是一条单身狗,你有没有反思过为什么?”
“噗……”洛一月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萧天霸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仿佛甄丧再多说一句,他就会挥拳而上。
甄丧像是全然不知似的继续说道:“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就算了,至少得约个炮……”
砰——
萧天霸一拳砸向了前座的椅背上,直接把洛一月头靠着的那部分砸裂了。
“砸、砸、砸……”洛一月被吓的连话都说不全了。
甄丧却是“哈哈”一笑,完全不在意,竟还敢上手,拍了拍萧天霸的手臂,说道:“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嘛!”
萧天霸挪了挪身体,往边上坐了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转头看向窗外。
差点忘了,这家伙可是个把酒店当家、不愿意别人对他好的抖M。
变态!
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唇角以不怎么明显的角度微微上扬着。
啧,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经此一闹,车内无人再说话,洛一月倒是想说,但有点怕说错话又要平白无故的挨一拳,就算是隔着椅背,那也疼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甄丧闭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洛一月回头看了一眼,立马将车内的风速调低,又从储物箱里拿出一条未拆封的薄毯子,扔给了萧天霸,随即就安分的自个儿玩手机去了。
萧天霸将毯子盖在甄丧的身上后,对洛一月的身份不禁有了一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