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二十四
小竹恭敬地走到叶采之面前,当众扯下他的上衣,露出右胁上那道醒目的疤痕。小竹转身对众仙家道:“凤帝,凤后,万海君,你们都知道,我家公子敖歌曾经被杀仙剑刺伤右胁,杀仙剑造成的伤痕,是无论如何也去不掉的,更加无法伪造。而杀仙剑早已被损坏,怎么去伤害资历尚浅的龙上仙?”
凤溪看的真真切切,那真的是杀仙剑所造成的伤痕,就此看来他毋庸置疑就是敖歌,也难怪颐儿对他......
“若你真的是敖歌,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敖嵇依旧言之凿凿,虽然败局已定,但他依旧做着最后的挣扎,“龙上仙,好好的龙族储君你不当,却心甘情愿做凤帝的裙下之臣,这你怎么解释?”
“因为他失忆了!”
季书摇着一柄折扇,从天而降,潇潇洒洒地落到大殿中央,他转向龙帝:“君上,这位前太子殿下丧失了所有记忆,不过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敖歌,这点,我人证物证都有。”
“就请上仙别卖关子了!”龙帝急道。
“人证就是我!”他拱手道,“我在万海为官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看到过一本六合缘,上面有记载,如何保住六合扇主人的一丝魂魄。于是在他灰飞烟灭之际,保住了他,继而您面前这位真的是敖歌。可是他却丧失了所有记忆......”
“真是精彩!”敖嵇拍手叫好,“大家知道吗?这位季书上仙,在凡界的时候就是一个到处招摇撞骗的半仙,最擅长编故事、也是,这么荒诞无稽的故事,只有你能编得出来。若非你是凤颐提携的仙家,本君这就把你打的灰飞烟灭!”
“殿下这是在威胁我吗?”他笑道,“我季书本来就是一介凡人,原以为当了神仙永生不死会很满足,可事与愿违,我这数万年来及不上我当凡人的十一,我这种人殿下觉得会怕死吗?”
“季书,那你的物证呢?”凤溪问道,他也捏了一把汗,这件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匪夷所思,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妹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季书上前几步,将手中折扇抛向空中,折扇瞬间粉碎重组,成为一把崭新的六合扇,它呼啸着飞入叶采之的手中。叶采之感觉有一股纯正阳刚的仙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他的体内。
“龙帝,你应该知道,六合扇是认主的吧!”他见龙帝肯定地点点头,又道,“六合扇是件骄傲的法器,认准谁是主人,绝不会认错,所以此人就是您的儿子,敖歌!”
敖嵇怒不可遏地向季书打了一掌,季书却没有闪躲,生生被震飞好几米,凤溪一跃而起接住了他,并挡去了敖嵇第二次的攻击。
“你为什么不躲!”凤溪蹙眉道,“你的元神已经涣散了!”
凤帝和凤后准备给他输真气,都被他拒绝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一个罪孽深重的人,还活着做什么?对不起,是我先对不起颐儿,让敖歌回来是我唯一能为颐儿做的。”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朱红色笔记的书信,交给凤溪,“君上,请把这封信交给颐儿,你告诉她,她可以不原谅我,只求她不要恨我。”
季书沉沉地闭上了眼睑,没了气息。叶采之执扇朝敖嵇攻了过去,此时敖嵇身上戾气大振,散发的仙气呈灰色。敖歌的功力尤胜以往,且不曾想敖嵇的功力也今非昔比,二人不分伯仲地混战着。
龙帝绝望地摇摇头,他没想到兄弟相残的事情也会发生在他儿子们身上,他正欲飞上去阻止他们不要再兄弟相残。凤后察觉出不对,阻拦道:“龙帝,且慢!”
凤帝也凝视着敖嵇,捏着胡须道:“他不是敖嵇,敖嵇没这么阴森的功力!”
凤后点点头:“师兄,你既然归来了,何必遮遮掩掩的,用敖嵇的肉身呢?”
一道玄光从敖嵇体内冲出,果然是许久未见的冥王。敖嵇的肉身缓缓从空中落下,被凤帝稳稳接住。龙帝此时此刻不知因何缘故,竟然昏了过去,凤溪只好暂时将龙帝给保护了起来。
凤帝探了探敖嵇的鼻息,还好,他只是昏了过去。
冥王笑了笑:“师妹夫,你放心,我才没有功夫杀这个草包。也就是龙帝才能生出这般迂腐的孩子,反观你们的凤颐就聪明多了。她一早就开始怀疑我的身份,可是还是棋差一步!”
“你把颐儿怎么样了?”叶采之怒吼道。
“敖歌,你回来了,我很不开心!”冥王阴郁道,“我就只能对凤颐下手,好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永远无法在一起。”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是敖歌!”叶采之正准备攻上去,被凤后拦了下来,他凝视着凤后,一脸不解,低头望着与他如此契合的六合扇,喃喃道,“难道?难道?我真的是敖歌?”
他脑子里的记忆碎片重新组合排列,最终使他泪目。
“师兄,你既然回来了,就应该迷途知返。”凤后独自上前,深深地叹息道,“你是把颐儿和少柔关在那副秘画里了吧!师兄,三万年了,你究竟想怎样啊!”
“母后,什么秘画?”凤溪惊呼道。
“那是我师父留给他的!”凤后看向冥王,“凡进入秘画者,会被画中的化境困住,法力全失,且分不清现实与否,自己便不想出来了。除非入画着自己愿意出来,不然便无计可施。”
叶采之和凤溪同时抓起冥王的衣领,凤溪愤愤地吼道:“你把颐儿和少柔给我弄出来,不然我们定不会放过你。”
冥王一掌震开他们的束缚,邪魅地笑了一阵,鄙夷地凝视着凤溪:“万海君,你真的蠢的可以,你知道吗,少柔其实是本君的人,是本君故意让她跟你去万海,为的就是熄灭万海之珠。”又转向敖歌,“你倒是回来了,我的孩子却没有回来,你欠我的,我就让你最心爱的女子偿还。”
说罢,冥王便幻化成一阵烟雾,随风而散。凤后神情恍惚跌倒在地上,喃喃道:“师兄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头,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的颐儿。”
凤溪沉沉地跪在父母面前,悔恨道:“父君,母后,都是儿臣的错,少柔的身份,儿臣早就知道了,是我太爱她了,才闭口不言,以至于疏于防备,害了妹妹也害了她。”
凤后扶起他,满眼心疼地望着秘画:“孩子,这不怪你,这个症结是我结下的,他不只恨敖歌,还恨我。”
“那娘娘,您可有破解之法?”敖歌问。
“此画无解。”凤后伤情地卷起了画轴,“只能看少柔和颐儿的意志力了。”
“那能不能让我进去把她带出来!”敖歌提议道,“既然我能从时间飞纱里带回颐儿,想必秘画也可以。”
“是啊,我随敖歌一起去!”凤溪拍了拍敖歌的肩膀。
“你们能保证你们能出来吗?”龙帝沉声道,“别到时候带不回颐儿和少柔,你们再折进去,岂非三界大乱。要去也得我去,我去把她们带回了。”
“不可!”凤后打断道,“颐儿不在,冥王虎视眈眈,你还得和龙帝一起牵制冥王,还是让我去吧!”
敖歌郑重其事地跪下给龙帝龙后行了大礼,恳切道:“君上,娘娘,就让敖歌去吧,即便敖歌回不来,那我就跟颐儿在画中厮守终身。”
凤溪也与他并排而跪,对他道:“敖歌,我得守护万海之珠,这次就不能与你一起前去了,内子和小妹,我就托付给你了,我希望你能把她们完好无损地带回了。”
“不!”小竹悲愤地跑过去抱着敖歌,“公子,小竹不许,我不许你再做傻事,你好不容易回来,娘娘盼了你三万年,我也盼了你三万年,你怎忍心再次离开我们。”
敖歌只得将小竹击昏,用仙力将他送回龙宫,伸手向凤后索要秘画。凤后将秘画摊开,画中正是敖歌初遇凤颐的那个雨夜的场景,她对敖歌道:“你去见见你母后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不必了!”他悲伤地笑了笑,“见了会让她更伤心,还不如不见,让她只当我从来没回来过。我刚才已经施法删除了小竹的部分记忆,并把龙珠还给了父君,只当这一切没有发生。”
敖歌正准备跳入画中,凤后拉住他,叮嘱道:“敖歌你要记住,秘画的一切都是假象,你一定别当真。”
那夜,大雨如注,凤颐浑身被大雨淋湿,她恍惚地站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场景,这天气,该不会又是敖嵇给她设下的圈套吧。她在雨中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她走几步就回头看看,可是敖歌并没有出现给她送伞,雨此时又急又密,一队人马包围了她。
头领居然是久未谋面的岳和,岳和穿着墨色里从随从手里接过一把伞,撑在凤颐头上,他抹了一把凤颐脸上被雨水冲刷掉的妆容:“思儿,这是?你为何要逃婚呢?”
“我是谁?”她微微有些怔忡。
“你是上官思啊!”岳和拉着她一起坐上返回皇宫的马车,“思儿,咱们二人青梅竹马,走到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儿吗?你不想这么快成婚,咱们可以再商议,可你怎么能逃婚呢?”
“可这个时候,季华爱的不应该是陈士元吗?”她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
“季华是谁?陈士元又是谁?”
“陈士元不就是你的谋士居易吗?”
“我何曾有过谋士?”岳和急道,“思儿,你在说些什么?”
听了这番话,凤颐只感觉晴天霹雳,她还以为敖嵇会把她送到过去呢?却不曾想到,时空扭转,物换星移,这过去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没有居易,没有复国的陈士元,更没有季华季书甚至庐山派。这是个新的朝代,这个国家的皇帝还是岳和罢了。
他的表妹上官思并没有与他相差十岁,而是同年生的青梅竹马。
岳和已经昭告天下,封上官思为西月国的皇后,可是在封后大典前夜,上官思竟然逃婚。她本来想施法从这幅画里出来,可谁曾想,她早已法力全无,形若凡人,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敖嵇的阴谋,不,那个敖嵇定然是冥王假扮的。
她很担心,画外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儿?
凤颐被带入自己的寝殿,梳洗完毕之后,她坐在窗下遥望着明月,听到宫人门高呼陛下驾到,她仍不为所动。岳和走至她面前,关上了窗户。
“思儿,你究竟是怎么了?”岳和坐在她身边,本来想牵起她的手,岂料她抢先一步把手背到身后,他顿时又急又气,“是不是你去嶂州小住的时候,移情于他人?”
“陛下,我与你毫无感情,怎谈得上移情呢?”她正襟危坐用无神的眸子直视着他,“陛下,我若说我不是上官思,你信吗?”
“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岳和一拳砸到床沿上。
凤颐无助地背过身子,拂手道:“陛下,我累了。”
西月国的天牢最深处,关着一名重犯,手上脚上被锁了十几条铁链,看身形他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头发杂乱无章,额下长满了胡须。他一个月前莫名其妙被押进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犯下何罪,每每夜深人静犯人们熟睡之际,他都会被带走,第二日晨起才会被丢回牢房,浑身遍体鳞伤,血流不止。出奇的是,没过几个时辰,他的伤口就会自动愈合。
每天放饭的时候,他从没有去拿那馊了的饭菜,不吃饭又不喝水,一个多月竟然没有死,其他犯人都认为他是个不死不灭的怪物。
入夜,岳和的随侍太监艾翁给他换上了新的烛火。艾翁长得眉清目秀,声音温柔,身量如女子一般娇弱,他和岳和年岁相仿,一直伺候在侧。
他合上奏折靠在龙椅上,问道:“那个人还没死吗?”
“回陛下,狱卒说他们每天都往死里打,却都无济于事。”艾翁道。
“无能!”他掀翻了砚台,“那就直接杀了他,他不死,思儿怎么会回心转意呢?都怪朕,不该意思心软放上官思回嶂州,要不然她也不会爱上那个人,她爱那个人爱到竟然可以不做西月皇后。”
“陛下息怒!”艾翁劝道,“那叶采之本来就是嶂州的军事统领,嶂州乃蛮夷之地,若没有叶采之镇压,只怕,只怕回暴乱,陛下刚刚登基,可不能出暴乱这种祸事!”
“那照你的意思,朕还不能杀他了?”岳和的愤怒值急剧攀升。
“不仅不能杀,陛下,您还得尽快放了他!虽然您秘密将她抓来,但时日一长,纸包不住火,只有他坐镇嶂州,才能保证万无一失。”艾翁道。
岳和不可思议地看着艾翁:“小艾,你想的挺周全的,你自从大病隔离回来后,感觉变了一个人,当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陛下说笑了!”艾翁低着头,“奴才跟着陛下数年,得陛下调教,长进了不少。”
“那好,再关他几日就把他放了吧!”岳和语气如冰,“传朕旨意,嶂州都督叶采之,无召不得出嶂州半步。”
敖歌万万没想到,一进入秘画里,他就被关入暗无天日的大牢里,而且每夜都要遭受酷刑,承受一次濒死的状态,而且他也同样法力全失。
他苦恼地抓了抓乱成一团,臭气熏天的头发,心里郁闷极了。他进来是找凤颐的,现下可好,他自己成了一头困兽,连殊死搏斗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走动,身上的铁锁就会来回碰撞发生巨大的声响,遭别人谩骂。他只好坐到角落一动不动,静静地盯着天花板。他在别人只言片语的对话里知道,这里还是熟悉的西月国,岳和已经登基为帝。
那陈士元呢?他细思极恐,若凤颐对陈士元......
他的牢门被打开,一个魁梧的牢头攥紧他的铁链,大力地将他牵了出来然后蒙着他的头。他早已习以为常,一个月来,他都是这样出去受刑的。
出乎意外的是,他被牵上了一辆马车,他能感觉得马车在疾驰着,约莫一炷香后,他被人拉下了马车,还把他浑身上下的锁链给打开,并且摘下他的头套。
深夜的郊外一片荒芜凄凉,都让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几声狼叫,他只穿了一身中衣,被冻的浑身颤栗。
艾翁身着一身夜行衣向他走来,并吩咐左右先退下,他警觉地连连后退。
艾翁朝他一笑,摘下了帽子,乌发如瀑布般直垂腰间:“敖歌殿下,三万年不见,你不认得我了吗?”
“少柔!”他立即朝她奔去,“原来你真的在秘画里。”
自从冥王附身敖嵇去万海的那天,少柔已经料到,她和凤溪的好日子就要终结。逃避已经不可能了,她想与其让冥王找她,不如她去找冥王,彻底做个了断。
冥王说可以对她的背叛既往不咎,开出一个条件,就是继续为他所用摧毁万海之珠。少柔当然不答应,冥王说杀了她太便宜她,就把她吸入秘画里,让她一辈子在虚无缥缈的世界里挣扎求存。
“殿下可知你在秘画里的身份吗?”少柔直截了当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