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这两个，都不是在他面前的那个她。
在他面前，她总是隐忍的，瞪着一双潋滟的眼睛，动不动就鼻尖眼周红成一片，看上去楚楚可怜。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江烨心里浮起了一丝疑惑，不由得起身靠近塌前，慢慢凑近了那蜜桃似的小脸，肌肤莹润透泽，感觉咬一口都能流出汁儿来，还有那甜甜的香气……
“你，在做什么？”
羽鸦般的长睫眨了眨，慢慢露出一双迷糊的星眸来，他心中一慌，提起手上的毛笔在她的脸上画了两下，然后才站起身，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桃蓁蓁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刚睁开眼时，她还颇有些迷糊，待得脸上一凉，才下意识地摸了摸，然后就看到了满指的黑色。
惊得猛地坐起来，她这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烨竟然趁自己睡着，将墨汁画在了她的脸上！
好，好过分！
对面人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强硬，“我不过就是……想捉弄你一下，谁叫你这么快就醒了！”
敢情还怪她了？
狠狠咬住下唇，桃蓁蓁忍住心中怒意，忽然起身就要走，惊得江烨连忙一把抓住，“喂，你不是想就这样出去吧？”
“这样难道不是正和小侯爷心意？”
桃蓁蓁转头看他，满脸都是倔强之色，“你不就是想让我出丑吗？”
“我……”
江烨被噎了一下，其实他也没想到自己竟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但当时也不知怎地就……
面无表情地挣开了他的手，桃蓁蓁往外快步走去，她不想再留在这里，否则都快要忍不住哭起来。
这样，他便该更得意了。
“……喂！”
眼看着她已经走到了小道上，头也不回的样子，江烨心头一恼，大跨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她，直接将人打横了扛在肩上，浑然不顾她的拳打脚踢。
“江烨，你混蛋！”
复又被扔回了榻上，桃蓁蓁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泪水冲散了墨迹，她抹了把脸，看上去反倒更滑稽了，看得江烨一愣，然后扭头闷笑起来。
“……混蛋！”
桃蓁蓁气得拿起旁边的果子就丢，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挨到。
“……好了好了，我让墨砚去打水。”
江烨边躲边出去吩咐了一声，很快地就有水盆被送进来，桃蓁蓁却还是气鼓鼓的，丧着脸看也不看那盆水。
“脾气还挺大……”
一边碎碎念一边将毛巾拧得半干，江烨伸手递给她，却见她一动不动，不由得气笑，“喂，你不是真想这么出去吧？我倒没想到你喜好这么特别。”
“你……”
桃蓁蓁气急抬头，谁知一块温热的东西却突然触碰到肌肤，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江烨手停了一停，又若无其事地俯身继续为她擦拭，“……哭什么啊，我画的，我亲自来擦还不行么？”
“我不用你擦！”
往后退无可退，桃蓁蓁咬牙，鼓起勇气伸手去推他，才不要他假惺惺！
“别闹脾气。”
江烨一只手就制住了她，另一只手继续仔细地将她脸上的墨迹擦干净，“你应该感到荣幸，我帮我娘都没有这样擦过脸。”
“……关我什么事！”
桃蓁蓁用力挣了挣，却连半分都挣不动，气得脸都红了，恨不能咬上他一口。
“的确是不关你的事。”
江烨勉强弯了弯唇角，手上的动作不停，“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我根本没有机会伺候她。”
微微愣了一下，桃蓁蓁看着面前的小侯爷，见他很快地垂下眼眸，仿佛不想被人看到那一闪而过的脆弱。
“……喂。”
心里有些不自在，桃蓁蓁的气也跟着消了一些，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我娘亲也去得早，我甚至都不记得她的模样，可是我知道，只要我好好的生活，她就会安心。”
擦脸的动作停了一停，随后那个小侯爷就埋着头双肩抖动起来，桃蓁蓁吓了一跳，他，他该不会是哭了吧？
“哈哈哈哈哈！”
就在她又急又慌的时候，江烨抬起头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你该不会是想要安慰我吧？你刚还真信了？”
“你！！”桃蓁蓁气得站了起来，她居然又被他捉弄了一把，这人还真是没半点儿真话，连自己去世的母亲都可以拿来开玩笑！怒气冲冲地推开他就走，这一回，江烨并没有再来阻拦。
静静地看着手里的帕子半晌，江烨轻轻地啧了一声，将它随手一丢，正好落入了铜盆里，墨色很快就氤氲开来，仿佛一副流动的画卷。
他抬头看向自己刚刚的作品，伸手慢慢取了下来，然后一点一点揉碎，丢进了纸篓里。
***
江烨真是个大混蛋！
一走出院子，桃蓁蓁就用力擦着自己的脸颊，心里将那个恶霸骂了千百遍。
她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恶劣的人，从前她是夫子的女儿，人又生得好，就没有谁不喜欢她，就算是最纨绔的刘家少爷，在她面前也是嬉皮笑脸，小意讨好，哪里会有人故意捉弄欺负她？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也知道如今寄人篱下就要低头，毕竟吃穿住用都是靠的别人，娘亲的药材更是一大笔开销……想到这里，桃蓁蓁心中隐隐又开始后悔。
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惹怒那个混蛋。
即使不将她们赶出去，他去找侯爷闹一闹，或是授意那些下人们为难，也都够她们母女喝上一壶的……刚才应该多忍忍才是。
不由得越走越慢，桃蓁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心中七上八下地，越来越不安，只是现在转回去也已经迟了，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时间也不早了，娘亲该等着她吃午饭了。
回到隔壁宅院，姚妁华果然已经在等她，桃蓁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露出了个轻松的笑容走过去，“……娘，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菜？”
“就知道吃！”姚妁华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又皱起了眉头，“一大早的就没看见你，跑哪儿去疯了？今儿好像也不是跟着侯夫人学习的日子啊？”
“我昨日看园子里花开得好，就想着过去给您折几支插瓶。”
桃蓁蓁说着将藏在后面的杜鹃拿出来，笑眯眯道，“娘亲，好不好看？”
“你啊！”姚妁华摇了摇头，到底接过了那一小捧，心知这丫头谨慎，虽然如今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她也只肯折自己认识并且不值钱的野花，那种好看的名贵品种是绝对不会碰的。
真是委屈她了。
“开得很热烈啊!”轻轻叹了口气，姚妁华低头拨了拨那花枝，“去洗手吧，该吃饭了。”
“嗯。”桃蓁蓁点了点头，刚要往小厨房而去，姚妁华又突然叫住了她，“蓁蓁！”
桃蓁蓁回头，只见娘亲美丽的脸上欲言又止，“你，觉得侯府住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