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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沈瞳又一次醒来。

她已经连续一个星期在夜半被渴醒。

这一次,她没急着去摸床头柜上的矿泉水瓶,静卧在那里听了一会儿风声。

沙沙沙。

好像南方夜晚的雨声,其实只是北风吹拂过杨树林。

南北方的气候差异之大,她来了不多久,就感觉自己彻底脱水,变成了一片秋天的杨树叶,每一根经络都干燥酥脆,仿佛风一吹就能飘远。

这是沈瞳第一次来京城。

今年她18岁,刚考上大学,考得很好,是全市的理科状元。

这样的成绩当然读A大,只是在专业选择上,沈瞳和她妈产生了分歧。

瞳妈倾向她学金融,她却想读计算机,两相僵持,最后选了“塔图计划”。

这是A大近年的一个教改实验,在大一时采用通才教育,向参加该计划的学生开放全校所有课程,以帮助其寻找真正感兴趣的方向,大二再确定具体就读于什么专业。

女王大人习惯了说一不二,从不喜欢折中方案,所以她这几天有点不大高兴。

一不高兴她就唠叨沈瞳。

“你那个同学,考得还没你好,都录取了A大金融系,万一明年你没挤进去,后悔都来不及。”

“那个同学”说的是顾希闻。

他和她,双双考上了A大,所谓得偿所愿,大概不外如此。

不过沈瞳并没有因此十分开心。

宾馆的双人间,瞳妈在另一张床酣睡,沈瞳悄悄躲进被窝,打开了手机。

她和顾希闻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

她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没有回。

这是瞳妈的建议,说他俩既是老乡、又是同学,在同个学校读书,可以互相多走动,彼此间有个照应。

这话是场面话,瞳妈多精明的人,难道不知道她和顾希闻暗度的那些陈仓?估计就是召唤他来见家长的托词。

早先女王大人对顾希闻不那么满意,嫌他耽误沈瞳学习,如今看着学习没怎么耽误,男生也还算靠谱,瞳妈就想干脆来个面试。

——顺带耳提面命一番。

年轻男女,乍然脱离家长管控,指不定闹出什么花样来,她得先敲一回警钟。

结果人家压根没理这一茬。

瞳妈的警钟最后都敲到了沈瞳头上:先正着说,大学生以学业为重,恋爱可以谈,但要注意分寸,不该做的事情千万不能做;再反着说,当年他们团有个姑娘,舞蹈天资过人,结果未婚被人搞大了肚子,关键时刻失去了晋升领舞机会。

沈瞳嗯嗯啊啊听着,觉得她妈杞人忧天,她和顾希闻只牵过一次手,距离她说得那个程度还远得很。

窗外的风还在吹,沙沙。

沈瞳想了想,又给顾希闻发了条微信。

【STTS:明天新生报道,一起吗?】

这么晚了,当然不会有人回消息,不过沈瞳有种感觉,就算现在是白天,可能他也不会回。

他冷落她有段时间了。

也不能叫冷落,就是不如从前那么热情。温差和海拔一样,都是相对而言的,前后一对比,感觉很明显。

当一个人在心里装着你的时候,眼里也满满都是你,除了你看不见任何其他东西。

沈瞳觉得,不知从何时起,她从他的心里搬了出去。

好像……就是从那次毕业旅行开始的。

途中他们吵了一架,挺小的一架,具体为的什么沈瞳都想不起来了,总之他俩经常有一些观念上的碰撞。

沈瞳是个哲学爱好者,对于观念的碰撞十分欢迎,她很喜欢从中获得思维的食粮。

顾希闻却是个“碰不得先生”,比较固执己见,且不太有幽默感,还喜欢搞冷战。

反正,那次他俩拌了个嘴,在旅途的后半程,他就再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但他俩一个班长,一个团书记,班级活动不发生交谈简直不可能。即便如此,顾希闻也不找她吭声,有事宁可通过她的好朋友来传话。

这种毛病沈瞳见得多了,她妈也是同一个类型,吵架之后必须对方先开口,所谓面子问题。

所以最后,确实是沈瞳先认的输——好容易两个人一起出来旅行,她不想留下糟糕的回忆。

奇怪的是,她没能成功与他修好。

而且从那之后,顾希闻在精神上就有些游离,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显得心不在焉。

这次也是,说好了买同一个航班的机票,结果他临时说自己忘了下单,只能与她错开出行。

他在躲她,因为某个她暂时没摸清的原因。

沈瞳关掉手机,闭目听着窗外的风语。

沙。

沈瞳爸妈来京城,是为送沈瞳去学校报到,顺便逛一逛首都。

提前了一周多飞来,首都是逛差不多了,谁知到了报到当天早上,瞳妈在洗手间不慎滑了一大跤,脚腕当场肿成了馒头块,不得不兵分了两路:瞳爸带瞳妈去挂急诊,沈瞳自行前往学校登记注册。

“东西要是拿不动,让小顾给你帮忙。”

“嘴甜一点,有不懂的,多问问师兄师姐。”

“宿舍别挑门口的床,容易吹到头风,老了偏头痛。”

女王大人坐上了轮椅,还不忘指点江山,沈瞳一一应诺。

翻开手机看看,顾希闻还是杳无音讯,仿佛手机失窃了好几天。

沈瞳想想也有点生气,干脆置之不理,自己打车去了A大。

新生报到都走南门,每年A大都是这个传统。

各院系沿着校园主干道摆放桌椅、竖起院旗,从正南门到大讲堂,一路旌旗飘扬,颇有点整兵出征的意思。

兵是新兵,七手八脚一个个忙乱的很,好在有辅导员和热心学长前来帮忙。

沈瞳领了一张新生报到指南,看着那一长串的“从A到B办理C”的指示,以及旁边一张黑白草印的简要地图,当即就有点眼晕。

她不是一般的路痴。

“师妹,要帮忙吗?”

说话的是一个高个子男生,戴眼镜,五官很大,莫名有种二次元纸片人风格,像游戏里捏出来的脸。

他一开口就引来一阵哄笑:“肯哥出动了,专挑萌妹子,师妹危矣。”

“师妹不要理他,防火防盗防师兄这句话,就是为他创造的。”

“千万别让他知道你宿舍号,此人绝对没安好心。”

暧昧潜台词沈瞳听得懂,突然被人围观开这种玩笑,她的薄脸皮有些受不住。

“不、不用,我男朋友会来帮我拎行李,多谢。”

她想着,这种时候应该拒绝得干脆点,不要释放错误信号,因而才冒出这么一句——有点此地无银了,沈瞳说完就有点后悔。

果然,接下来一阵笑声震天,惊得树上鸟雀横飞,虽然被笑的是那位屡战屡败的师兄,沈瞳却比他还要无地自容。

她拖着箱子,拎着被褥口袋,很想赶快趁乱溜走,奈何手里东西实在太多,走路磕磕绊绊,想快也快不了。

这时旁边有人伸手,接过她的箱子和所有零碎杂物:“我送你去宿舍。”

那人穿件黑色短袖T恤,露出来的手臂白得晃眼,但肌肉结实漂亮,并不显得弱气。

他轻松拎走沈瞳的全部行李,见她在原地没动,回头看了她一眼:“愣着干吗,走啊,目目。”

目目这个称呼一出来,沈瞳便知道自己确实没认错人。

真的是棉花糖弟弟!

太令人震惊了,他们也就三年没见吧,怎么变化这么大?

其实她能认出他,一半靠“目目”这个称呼,一半是靠他身上背的包——包上写着“S市实验中学校运会”的字样——如果没记错,这包还是她送他的,是她当年参加长跑比赛的奖品。

假如没有这些辅助判断,单看人,她是绝对不敢乱认的。

身高、长相、气质,都和三年前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大学真的是所整容院?

“弟弟,你吃什么了,怎么长这么高?”沈瞳很关心这个,她自从长到一米六三就停滞不前,总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努力。

黑衣少年眼尾飞扬,意味不明地扫了她一眼,不语。

“变这么拽,臭弟弟,你是不是吃了流川枫和犬夜叉他哥?”

少年继续不语。

“毕业之后咱们就没见过了吧,有三年吗?今天竟然能遇到,还真巧。”

“两年零七个月,”他淡淡应道,“我特意来接你的,巧什么巧。”

“这么好……你怎么知道我考上了A大?哦,对,我也上新闻了,怎么样,姐姐不比弟弟差吧?我们实验双星,果然不负其名。”

少年迈着长腿,悠闲地走在一蹦一跳的少女身边。头顶上的法国梧桐亭亭如盖,尚留存着盛夏尾声的浓荫。

他几乎控制不住要露出笑意,经过艰难的面部管理,才压平了嘴角:“谁是你弟弟。”

“你当年,开口闭口班长姐姐,不记得了?”

“那是当年,”他狭长眼尾如墨笔勾勒,“如今我大你一级,得叫师哥。”

叶延舟带沈瞳一路速刷副本,很快集齐了学生证、校园卡、饭卡等必备掉落。唯独浴卡当日暂停开卡,他便将自己的浴卡给了沈瞳。

“你不用洗澡?”

“男生脏一天没关系。”

“你什么时候脏过啊……”

沈瞳撇嘴,冷白皮就是令人艳羡,小时候的叶延舟是朵雪白的棉花糖,现在……是朵清冷的高岭花。

不知为何,她的这句话,竟然让高岭花的耳朵红了一红。

“……我有需要可以问同学借,你先用着。”

……

这卡可不好借,叶延舟刚回宿舍,还没开口,就被梁肯摁在门上严刑拷问。

“男朋友?大舟,你什么时候成人男朋友的?”

“就是,刚入学的大一师妹,动作也太快了!不但学分偷跑,谈恋爱也偷跑吗?”

“我说你小子,今天这么积极热情要去当志愿者,原来是项庄舞剑。”

叶延舟稍一使劲,就拆开了梁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式。

“不是男朋友,”他想了想,补充道,“暂时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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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线,平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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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冰味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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