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我不是孤儿
故事讲到侄儿的父亲手中有黄金时,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此时,香香父亲的语气缓了缓,掐灭手中的香烟,端起保姆送过的热咖啡,轻轻呷了口,这才继续讲述他的故事。
辛月的侄子与父亲去谈判,父亲坚决否认有财宝的存在,即便辛月亲自出面哀求,也无法改变其兄的态度。
珂儿眼见着父子因她而反目,便收拾东西回了西安。
为了能救出牛棚中的父亲,回到西安的珂儿暗地里四处打听谁家有金子,她愿意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换取。
东打听,西打听,最后打听到了一位从河南归来的石姓老人那里。
对方声称,只要跟他回到河南给他的侄子当三年媳妇,他就愿意拿出一百两黄金作为酬金,而且是先付酬金。
珂儿思前想后,最后答应了。
三年之后,珂儿回到了西安,此时辛月的侄子因为思念珂儿几近疯狂,好几次有了轻生的念头,见到珂儿回来,如获新生。
害怕失去心爱的男人,也担心这个男人承受不住疯掉,珂儿将自己近三年的经历藏了个严严实实,只说去了南方姑妈家避难。
对于珂儿的话,辛月的侄子向来深信不疑。没过多久,两人便结了婚。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珂儿用身子换金子的事情终于传出了风声。辛月的侄子因为这个风声,像疯了一样打遍了所有在他面前嚼舌头的人,其中包括女人,孩子和老人,并再一次陷入了痛苦与绝望之中。
珂儿数次寻死未果,只能天天以泪洗面。
辛月的哥哥给儿子结婚是奔着孙子去的,如今儿子夜夜不归,儿媳独守空房,孙子生出来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看着老人家成天唉声叹气,村里有个懂风水的老头出个了馊主意,使用“春宫厌胜术”。
“春宫厌胜术”是一种秘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曾经有记载,它能令让两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沉浸在男欢女爱之中。
辛月的哥哥一心想着要孙子,就同意了。
半年后,孙子出生了,珂儿却得了失忆症,什么人都不认识,什么事都想不起来,甚至连自己生的儿子记不得。
辛月得知哥哥为了抱孙子,竟然让人给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使用邪术,立即翻了脸,当着全村人的面,与哥哥断绝了关系。
为了给珂人看病,辛月带着她去了北京,上海。
再一次失去爱人后,辛月的侄子彻底疯狂了。他先将自己家里砸了稀巴烂,再去村里的每一家去闹事,要对方说谣言的出处,说出自己媳妇的下落。
如果不说或者说的不如他意,就是一通乱打乱砸。
因他自小练武,武艺高超,村里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凡敢与他伸手之人,都挨了他的拳头,其中也包括一些长辈。
为了让他停手,最后他的父亲都给他跪下了。
在村子里折腾够了,他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WG运动结束以后,珂儿的父亲活着走出了牛棚,官复原职。可当得知女儿为了自己做出的如此巨大牺牲时,差点晕死过去。
还好,在辛月的精心照料下,珂儿的病得到了很好的医治,神智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以前的人和事,都起不起来了。
当然,官复原职的不只是珂儿的父亲刘水,还有终生未娶的张山。只是张山经历这场浩劫,心灰意冷,只当了半年的官,就病退了,可他的养子张树走上了仕途,而且还是官运亨通。
张树的爱人生了一个女儿,因为长期的野外生活,身体承受不住,未等到女儿上学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故事讲到这里,香香父亲怀中的咖啡见了底。
他放下杯子,从桌子上面的烟盒中轻轻抽出一支,然后慢慢地点上,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去,此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他先是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双脚,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难过。然后抬起头,又望了一会儿天花板,像是在感叹,又像是在怀念。
我与香香静静地坐着,不忍心打扰这位长者的心境。
约莫过了一刻钟,讲故事的声音再次响起。
之后便是三位革命老人的相继离世,张山是最后一个死地。他死之前,将自己的养子叫到床前,叮嘱他要好好照顾珂儿。
珂儿神智恢复正常以后,被她父亲安排到了一所知名大学里学习临床医学,从此张刘两家人开始来往,亲如一家。
也不知是那里来的缘分,树的女儿第一次与珂儿见面,就喜欢得不行,非说珂儿像她妈妈,还说珂儿就是妈妈变的。
看到这两个自己最亲近的人能如此投缘,张树打心底里高兴。
张树原本想着生活就这样了,各自安好,就是最大的幸福。可没想到,那个一直糊里糊涂的月老竟然发起了善心,让他的女儿遇见了珂儿的儿子,而且还相爱了。
唉!真是天意弄人!
珂儿离开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还是个婴儿。也算是苍天有德,在祖父母的百般呵护下,这个当年的婴儿不但顺利长大成人,而且还考上了大学。
可悲的是,珂儿还不知道他的存在。
因为珂儿的婚姻是她的噩梦,所以张树从来不愿意提起那段历史,至于其中涉及的人和事,他也从未让人了解,包括这个孩子。
所以,直到这个孩子与他女儿恋爱了,他找人去查这个孩子的家族背景,这才知道,原来珂儿姐姐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儿子。
香香父亲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故事讲得并不完整,还有许多事情被遗忘了,比如说珂儿还在河南生了一双儿女,这双女儿长大后又来陕西寻她,再比如说辛月的侄子坠入了黑道,一生成了金钱的奴隶等等。
实际上这些香香的父亲并不知道,所以他无法讲出。
香香的父亲讲完了这个故事,又问了问我婚礼的准备情况,便起身走了。他工作很忙,能抽出时间给我们讲故事,很是不易。
送他出去时,我分明感到了他脚步的沉重和心情的压抑。
回到客厅,我发现香香已是泪流满面,悲痛得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