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地同悲

第二章 天地同悲

李意容抬起头直视着柳若思,眼神平静,话语温和,道,“打回来就好…”

“什么?”柳若思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管家拉拉李意容的衣裳,他知道这个二小姐行事乖张,睚眦必报,可是这毕竟是柳若思将军阿…

李意容没有理会,冷笑道,“我心情不好。我要打回来,打完,你就可以走了…”

柳若思一手按住马鞍,微微俯身撑在马背上,盯着李意容道,“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李意容笑着说道,“你是耳背吗?”

柳若思勾起嘴角,也微笑地点点头,“很好。”

刚想扬鞭下去,只听得身边的副将指着西面突然叫道,“将军,你看。”

西边的山坡上,冒出来许许多多小黑点,是弓箭手。这些人居高临下,密密麻麻,若被射到是死路一条。

柳若思突然哈哈大笑,笑声慢慢在雨中凝结成冰,看着李意容道,“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和你们这里……所有的人?”他的声音寒到了极点,长鞭徐动。

他动了杀气。

赶了十几天的路,只带了十几个亲信,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被鸡啄了眼睛。

“将军…”李意容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怕死吗?”

远处人影略有攒动。

柳若思微眯起了眼,眼前的人太过镇定自若,不像个少女该有的样子。

他犹豫了。

“将军…”李意容又拜了拜,“我说了,我心情不好。你要继续那么执着的,要么,我们同归于尽。要么你来个人让我打回来,大家有来有往。你把我的妹子打成这个样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再说了,你神武盖世,柳家乃高门世族,家风严谨,何必和我们这些草野贱民计较呢。”

给台阶了。

柳若思轻笑出声,没想到自己从军七载,从无败仗,今日却被一个小小女子威胁了。后来他就知道,被这个小小女子欺负了,根本没什么好丢脸的,因为会有很多人栽在她手里。

他自然可以杀光这群老弱病残,但是要赔上他柳家的百年名声,到时候惹的兄长生气,倒也确是不值。

柳若思指指副将,“去,还她一顿。”副将应声上前,接受命令。

李意容伸手道,“拿鞭子来。”

柳若思皱眉扔过鞭子。

边上的李木容飞身冲出接住,对二姐李意容低声道,“二姐,真打啊。”她虽然受伤,但现在已经恢复了一点,打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李意容回道,“还假打吗。别留情。”她知道自己这个妹妹心十分软。

李木容鞭了副将二下,点到为止。

李意容摇摇头,还是手下留情了。

副将知道李木容手下留情,拱手谢道,“谢谢姑娘。”

这时,雨从小雨又渐渐转成中雨。

下完葬,立好碑,已经是日昏时分。

墓碑的两侧立着一些白幡,漫天风雨,纸花银钱,将士佳人,颇为壮观。

李木容撒着一些被浸湿的纸钱,纸钱到了半空,零零碎碎地又被雨打下来。

这时,她突然看到些什么,扔下纸钱,飞快地闪到石碑前,挡住突然翻身下马柳若思的去路。

她不算矮小,但站在高大的柳若思面前,便显得有些差距了。

但她不允许他碰长姐…

李木容仰着头狠狠地瞪着他。

这时只见柳若思“噌”的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长剑锋利,透着寒气。

剑一出鞘,猛又听得背后将士们的抽气声。

李木容却仿佛决心徇死似的,一步不打算退。

男女的强大力量对比,更何况,眼前是个久经沙场的成年男子。

柳若思前进一分,李木容就被迫退一大步,推她就像推一只小绵羊。

就这样退了几步,刚想骂些什么,只见柳若思已闪至墓碑前,一刹那的功夫,利刃入石,刀音刻骨。

还没来得及等李木容反应过来,人已翻身上马,带着一行人轰隆隆地策马远去了。

李意容面色凝重地看着远去的背影,孤傲萧瑟,再看他写的字,力透纸背。

“李想容之墓。”李木容看看渐行渐远的柳若思,因这一整天的委屈不甘和疲惫,又思及长姐的死,又心痛害怕,又无可奈何,不禁重重地跪倒在土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先是响亮地啼哭,慢慢转为抽泣,最后变为呜咽。

群山之边,高山之下,李木容哭得让人肝肠寸断,引得众人也纷纷落下泪来。

远处传来阵阵琴音,悠扬连绵,婉转悦耳,更兼得荡气回肠。

这是长姐作的曲子。

此时此刻,天地同悲。

淫雨濛濛,伴随着阵阵喧闹的葬仪笙箫,既是率土同庆,又是凄凉哀怨。

青山含翠,云雾缭绕。

广陵琴曲,终成绝响。

北面山坡上,一个白袍年轻男子正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旁边的小童小声问道,“史君,若思将军为什么会放过这个丫头啊?”柳若思可是他们柳家头一号将军呢。

男子噙着一抹微笑,默然不应。

徐彦先的北府军再厉害,也抵不上那以一敌五十的黑袍军。

他的弟弟,不过心软了而已。

“史君,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您的伤风还没好。过几日还要启程去青州。”小童继续絮絮叨叨地念道。何况山上比山下还冷些,要是被淋生病,老夫人和夫人又要责骂他。

男子看看已经日夕的天,推琴而起,缓缓道,“收好琴。把我之前要你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是这个吗?”小童边说着,边拿出小心包裹的东西。

是枝桃花,而居然是一枝桃花。如今是二月初,琴都连月下雨,桃花都烂没了。这桃花该是琴国南边来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男子接过桃花,远望着送葬队伍缓缓往回走,“徐夫人,时霜就送你到这里了。”

一枝桃花就这样柔软地葬在琴山边上。

更让琴国人深感奇迹的是,是天。

这天,仿佛神使鬼差一般的,在一夜间雨势由大转小,由小转没了。到了第二天,便是阳光明媚,春和景明了。

琴国史书上这样记载这一天——

是岁之春,雨自琴山之阴。越二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及徐相之妻李想容葬于琴河畔,其雨乃止,其占为有年。

回去的路上,雨小了很多。

刘管家道,“二小姐,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幸亏你带了丞相的北府军过来。”

旁边的人也纷纷应和,“二小姐好聪明,果然是李家女子。”

“是是是。要不是二小姐,我们哪能成功送夫人这一程呢。”

李意容笑笑,嘲讽道,“是吗?我以为你们巴不得回去呢。”

“怎么会呢,夫人对我们那么好。”

李意容勾勾眉,不予置否,长姐对你们那么好,你们还说她水性杨花…

长姐自十八岁嫁给琴国丞相徐彦先,十年来,两人一向情比金坚。为什么长姐会和这个柳若思扯上关系。这个柳将军似乎还用情颇深。

听刘管家介绍说,柳若思是当今主上钦点的征西大将军,十五岁就开始征讨四方,琴蜀一役,更是名震天下。如今戍守紫荆关,启兵无一敢来进犯。

柳若思出自龙亢柳氏。柳氏是昭安城第一大豪门士族,光是一品大将军,柳家就有六十多个。

按照她对长姐的了解,难道长姐想利用柳若思做些什么吗?

回到徐府,已是三更,想着找姐夫徐彦先问个清楚,只得作罢。

接下来几日,因为徐彦先一直身体抱恙,避不见客,李木容也病着,李意容忙着照顾妹妹,也就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去问。

但是她问过长姐的大侍女容慧,长姐的确是得了一场重病,但具体什么病,容慧支支吾吾地,也是说不出口。

不得已,她又去问姐夫的贴身侍从,长胜。

“长胜大哥。”李意容叫住看到她就掉头的长胜。

长胜止住想逃跑的脚步,尴尬地回头笑了一下,说道,“二小姐好聪明,你怎么会知道送葬路上会有人闹事,幸亏提前调了兵过去。料事如神,女中诸葛啊。呵呵呵呵。”

李意容对他的赞美无动于衷,“出去说吧。”语毕,头也不回地往府外走。

长胜叹了一口气,只得跟出去。

来至一条小河旁。

李意容道,“长胜大哥,跟我姐夫十几年了吧。”

“是。”长胜偷偷瞄了一眼李意容,鼓起勇气一口气说道,“二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是不知道的。”

“我会做什么?”李意容不悦地反问道,“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你问吧。”长胜咽了一口唾沫。

“长姐是不是得病死的?”

“二姑娘,这不是一样的嘛。”长胜委屈道,但边说声音边小下去……

“你不说的话……”李意容道。

长胜面色一变,后脊骨一阵寒意。谁都知道这个二小姐面热心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带着哭腔道,“二姑娘,不是我不说。是说了也无济于事,而且主子会不高兴的。”

“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我也不会告诉姐夫的。”

长胜瞅瞅李意容平静无波的脸,俊美的面孔下,是一个惨无人性的……算了,反正她还是能查出来。

“夫人她,是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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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女首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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