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娄穆清从屋子里出来后,便又回了灵堂。这些日子以来,当淳于承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娄穆清唯有在这个弥漫着袅袅香烛气的地方才能稍感心安。

喜儿本是要先送她到灵堂的,但因着林笙还在娄穆清屋子里,便被留在了院子里。

左右都是娄穆清自个儿家,她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儿,但放受了刺激的林笙一个人就不一定了。

今日一早道士唱完悼令便离去了,可娄穆清甫一穿过祠堂,却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摇铃声。

她循声而去,果然在灵堂内瞧见了个人影。

“姐姐,你来了。”

娄舜兮听见脚步声便转过了身来,她手里的安魂铃正轻轻晃动。

她瞧见娄穆清朝下的目光,笑了笑,把铃铛举起来解释道,“那道士说这铃有安魂息灵的作用,我便从他们那讨了过来,让祖母能走得安心些。”

“你倒是有心。”

娄穆清摆手,没有接娄舜兮递过来的安魂铃。香炉里原先的几支香都快烧到头了,她便取了三支新的点了插|上。

娄舜兮在一旁瞧着,也有模有样地朝化宝盆里投了几枚金元宝。

“我方才去见了母亲。”

娄舜兮不喜欢纸钱香烛燃烧时那股子刺鼻的烟味,见火一微微烧起来便皱着眉退开了。她手里的铃铛仍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叮叮当当地平添了几分诡谲。

娄穆清插香的手一顿,她低垂的眼眸却瞧不出情绪。

“母亲的身子可好些了?”

自从和娄余撕破脸皮以后,韦氏便真的未能再踏出她的院子半步。其中缘由娄余与韦氏心照不宣,对着旁人出奇地统一了口径。

娄穆清去了韦氏那好几次,要么说不上几句话就被打发走,要么干脆连面也见不上。娄老太的丧事大头都由她担着,府里的琐事她也得暂时管着,久而久之,娄穆清虽依旧过问着分去韦氏那里的心却也不自觉地少了。

“还是没什么精神,我不过坐了两三刻钟的功夫,她便又昏昏欲睡了。”

娄舜兮抬头望向娄老太的灵牌,刻意勾勒过的柳眉优思渐起。

“冯老先生说母亲旧疾本就未愈,这般约莫是因着祖母的事重伤了心神,这才如此精神不济。”

“母亲屋子里檀香味很重,还摆了尊佛像,我瞧着像是祖母屋里供奉的那尊,想来母亲定也是思念祖母极了。”

“檀香味很重,这段日子以来母亲又足不出户,长时间点这香对她身子不利。”娄穆清道。

“我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奈何母亲坚持我也不好劝得太过。”娄舜兮无奈道。

“母亲性子执拗,你有些话确实不好开口,我晚些去瞧瞧她便是。”

娄穆清上次去韦氏屋里还没见到这些东西,也不知是何时挪过来的,到底是她关心得不够。

“姐姐为着家里前前后后的事已经操碎了心,这点小事便不劳你忧心了,有妹妹给你分担着呢。”

“经过这段日子我也算是摸熟了母亲近日的习性,往后每日便掐着空去陪她说说话,既能慢慢将那香给减些也能照顾母亲。”

说到此处,娄舜兮特意侧过头留意娄穆清的神色,却见那人面色平静极了,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娄舜兮自讨没趣,不甘心地瘪了瘪嘴。她故意说这些给娄穆清听便是要刺激刺激这人,如今韦氏愿意见自己这个素日她极不待见的庶女,也不愿意见娄穆清这个所谓的嫡女了。

尽管娄舜兮心里极其清楚是因为什么,她也产生了畸形的快感。

于是她得寸进尺地说:“况且母亲也心疼姐姐近日的辛苦,特意让我嘱咐你多得空便休息,不必在她那里多费时间了。”

“那这段日子母亲便交给你照顾了。”娄穆清转过身,正面对着娄舜兮,“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与我提便是。”

娄穆清一直便对她与韦氏的关系心知肚明,前后两世加起来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她便也压根不在意娄舜兮的蓄意离间,也不想再过多地去左右什么了。

虽然她不知道韦氏为何突然对娄舜兮上了心,但既然母亲愿意,那她也没什么多的话好说。

对娄穆清这般淡然的反应,娄舜兮虽颇感失望但也没过多意外。她学着娄穆清素日的样子,温婉一笑,“我自是不会与姐姐客气。”

“这不就正好有一件事要姐姐做主。”娄舜兮今日过来守株待兔,奚落娄穆清是次要的,更首要的是她的亲事。

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地开口,“我本不应该在现下说此事,只是正好母亲提点了几句,便想着要先同姐姐商量。”

娄穆清望着她的眼神渐渐深邃,娄舜兮素日里是最不愿意在这灵堂待着的,今儿能主动过来果然是有事在等着自己呢。

“说吧。”

娄舜兮朝娄穆清的方向迈了半步,缓缓开口道,“是……是我的,亲事。”

娄穆清从前便想过有朝一日这人会因着与郑家的那门亲事来求自己帮忙,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挑在祖母的丧日里说出来。

见娄穆清没说话,娄舜兮心里顿时失了底,她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为逞一时之快而说的那些挑拨话了。

“我……”娄舜兮急切地开口,一瞬却又像被捏住了喉咙似得生生卡住了声音。

她侧头隐隐打量了下娄老太的牌位,眉间浮过一瞬间的慌乱。

不过须臾,娄舜兮便又稳下了心神。

人死如灯灭,祖母如今不过是一具日趋腐败的尸身和一块破牌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我也是因着今儿母亲提到此事,祖母故去,她也没什么心思操心屋里的事情,后院之事全凭姐姐做主。”

娄舜兮微垂了头,笑得腼腆,“祖母还在时曾和母亲看了几个日子,也未能定下来。依着母亲今儿的意思,想请姐姐帮忙看看,也好定个日子。”

短短几句,娄舜兮便把话头都引到了韦氏身上,而她则一副懵懵懂懂,多说几句自己的亲事都会窘迫。

可她既然都能在此刻开口,娄穆清又怎会看不出她这副小女儿模样下的心思呢。

这日子一天不定下来,三房的心里便一直绷着根弦,稍不留神便会断了。

“祖母故去,母亲抱恙,你院子里还有三娘主事,看日子这种大事自然得由她来才是。”娄穆清道,“再说了,如今还在祖母的丧期,离你及笄亦尚有时日,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娄舜兮料到了娄穆清必不会那么爽快地答应自己,便也拿出了一早便想好的说辞。

“是这个道理,我也是今儿碰巧遇见了姐姐才想着把这事顺道说一说,也算是和祖母说说家里的事儿。”

“之前祖母和母亲定的那几个日子都是佳日,回头我让我娘再仔细选一选,等忙过了这阵再给姐姐拿过来瞧瞧。”

“母亲一再叮嘱我在亲事上要多听姐姐的话,但我也知晓姐姐素日繁忙,不愿事事都让你忧心,便只敢在一些大事上让姐姐费些心。”

“本来我也想着及笄尚有大半年的日子,慢慢来也不着急,只是母亲挂怀,我也不能因着自己的事总让长辈们操心。”

这一番话下来,娄舜兮不但又把韦氏搬了出来,还将各处都顾虑到了,倘若娄穆清再不松口应承便是她的不是了。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娄舜兮如何能得母亲这般“撑腰”?母亲如此关心她的亲事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了,便依着母亲的意思办吧。”娄穆清道。

看样子,她也得去母亲那里一趟才行。

只希望这次能多说上几句话才好。

得了娄穆清的应承,娄舜兮的喜悦几乎是溢于言表,若不是顾忌着还在灵堂,她甚至可以掩着嘴笑上一两声。

本来她也没这么想把自己的亲事交托给娄穆清的,娄舜兮身为偏房幺女,一直便被上头的两房压着,早就想趁如今这个机会翻过身来。

可韦氏说得对,就凭她们三房是撑不起后院这片天的,她需要借着娄穆清的力来抬高自己。

娄穆清可是瑞王妃,有她掺一手这门亲事,自己去了郑家的日子便只会顺风顺水。

娄舜兮在灵堂呆不住,跪了一会儿后便借口离开了。娄穆清知道她的心思本就不在这儿,便也懒得拦她,自个儿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到喜儿来找她。

喜儿来的时候,娄穆清正伏在案前誊抄道士留给她的经书,一为生者祈福二为亡者超度。素日里她一个人在灵堂待着的时候便会翻着经书一页一页地抄,到今日案前已经堆了好几摞了。

喜儿悄声跪坐在娄穆清的身边,一边帮她研磨一边偏着头去瞧纸上的内容。

“人送走了?”

“送走了。”喜儿道,“不过林小姐不准我们的人送,丫头们想去扶她一把都会被推开。”

“她还恶狠狠地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呢!”

喜儿一说起话来便静不下来了,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改为盘腿坐在娄穆清的对面,绘声绘色地说:“那些丫头都被吓到啦!可奴婢不怕,奴婢看得出来,林小姐不是真的生我们的气。”

“你怎么知道?”娄穆清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

“奴婢就是能看出来。”喜儿有些得意,但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始终压着自己的声音,“林小姐的眼睛通红通红的,说话的声音也好沙哑呀,一看就是难过极了。”

“你若觉得她难过便是难过罢。”

娄穆清落笔很稳,尽管她分着心与喜儿说话,每一个字依旧写得工整娟秀。

“她问起山月了吗?”

喜儿不懂娄穆清前一句话的意思便自行略过了,但若说起山月她还是知道的。

“问啦,小姐您真是料事如神啊!奴婢都按照您说的告诉林小姐啦!”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完之后却笑了,奴婢不懂,您说是为什么呀?”

娄穆清用笔头轻轻点在了喜儿的眉心,“不懂便不要问那么多。”

喜儿努了努嘴,“哦。”

“她坐林家的轿子回去的?”

“是呢。”喜儿邀功道,“奴婢怕她出事,便跟在她后头,一直到他们家的轿子回了林府呢。”

“你去了趟林家?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

娄林两家在两条不同的街上,若是来回走一趟也需耗费些时间,更何况喜儿这丫头一上街不逛上那么几圈是不会甘心的。

“路上正巧碰上了王爷。”喜儿哀怨道,“便被逮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娄穆清手中的笔终于停了下来。

这两日淳于承也算得上是早出晚归,一次也没在家里吃过饭,今儿怎么这么早?

娄穆清这么一问,喜儿才猛然惊觉自己说漏了嘴,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救。

怎么办?王爷会“宰”了自己吧?

见喜儿这副模样,娄穆清顿时便什么都明了了,她将笔洗涮干净,问:“他在哪?”

喜儿挣扎了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王爷与小姐比起来,还是小姐更不能招惹。

“在老爷的书房。”

听罢娄穆清便要起身,喜儿立刻拽住了她的袖口,眼巴巴地求道,“可别说是奴婢说的啊,奴婢答应了王爷要给您一个惊喜的,若是被他知道是奴婢漏的嘴,奴婢的月钱肯定就没了……呜呜……”

喜儿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虽然一滴眼泪也没能眨出来就是了。

“放心,我怎么会出卖你呢。”娄穆清将衣袖扯了出来,“乖乖把我今日抄写的经书背下来,你的月钱只增不减。”

喜儿:“……”

喜儿:“???”

望着案前那洋洋洒洒的几页纸,她这回是真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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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密码了(顶锅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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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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