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第 114 章
梦里的色彩像是油画浓郁的笔触,橘黄,蔚蓝,深红……大片大片的,浓墨重彩,粘在身上,似乎永远都不会剥落,然后又被粘稠的液体融化,覆盖,最后变得一团模糊。
身上沉甸甸的,像是坠入温热的水里,被升温的液体同化成水。
真寻自粘稠的梦里醒来,思维里还残留着梦的混沌。
暖融融的,让人眷恋的温度裹在身上,眼前是白衬衫的纹理,红酒和海浪的香气混合着皂角的味道将她包围,身体懒洋洋的,向神经反馈不想移动的信号。
意识正在清醒,身体却怠惰得要命。
像是被重物包裹,又像是身体根本不属于自己,好像只有颈部以上清醒了过来,下半身沉在泥沼里,依稀还能感受到让人想要落泪的余韵。
安静的,没有开灯的房间。
昏暗的视野里,能看到白衬衫上面的纽扣,还有一抹橘色的发尾,顺着重力从肩头垂下来,垂到半掩的领口下,停在形状优美的锁骨旁边。
头顶上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让人不甚清醒的环境,让人不甚清醒的温度,还有残留着余韵的,不甚清醒的身体。
真寻在本能的促使下靠过去,把脸埋进白衬衫的领口,蹭一蹭。
“醒”
醒了吗感觉到怀里轻微的蠕动,中原中也本想这样问,但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然后因为胸前突如其来的亲近而沉默了下去。
像是一团猫在胸口拱来拱去,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发丝蹭在脖子上,带来一点刺痒。
海浪拍打在岸边,激起一串白色的浪花,那个声音传过来,遥遥的,如同一首催眠曲。
窗帘闭合得很紧,房间里没有一丝光,只是阳光打在窗帘上,能感受到一些自然的、融融的暖意。
在最初的音节之后,中原中也屏住呼吸,没有让自己泄露任何一点另外的端倪。
但已经来不及了。
猫的呼吸停留在锁骨的位置,再也不动了。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不知疲惫地流连在岸边。
黑暗和静谧的背景乐抻长了时间的概念,那点呼吸打在动脉上,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沉默。
然后她忽然卷住被子就往床边滚了过去!
“喂!”
裹住两个人的被子一瞬间就抛弃了中原中也,在他眼前变成一个被团,他眼明手快地伸手去捞,把整个团子都捞在怀里,两个人隔着被在床上重新滚成一团,然后里面就没有动静了。
“……你跑什么?”
中原中也险些要笑出声来,他晃一晃自己的被团,尝试着把里面的真寻扒出来。
被褥从她身上一点点剥离,露出漆黑的发顶、整齐的刘海、纤细的眉毛、狭长的双眼,然后是难得沾着些血色的双唇,最后是弧度嫽俏的下颚……,那些元素组成他熟悉的“大小姐式不高兴”。
被子褪到脖子的部位,真寻有些散乱的长发顺着重力垂下来,有几缕粘在脸上,他盯着她看了看,把被角掖在她的肩膀处,然后把她的头按在了肩头。
“蹭吧,都是你的。”
真寻在他肩膀上动了动,她现在的力道当然没办法把中原中也甩下去。
她皱着脸在他颈窝里“哼”一声,张嘴咬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她咬得很努力,但下颚没有一点力道,他肩头的肌肉硬邦邦的,根本就无法造成有效的伤害。
中原中也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抬手拍了拍她的头:
“喝点水?”
他抱着她坐起来,从床头取过水杯,跃跃欲试地递到她的嘴边。
真寻被他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没有这层被子,她也处于一根手指都不想动的状态。
她沉默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橘发的青年一脸的两脚兽要投喂流浪猫一样的兴致勃勃,似乎能保持这个动作到天荒地老,她扁一扁嘴,张嘴咬住了杯壁。
“想吃点什么?”
中原中也投喂完了水,又开始计划投喂什么样的猫罐头。
他又换了一件衬衫,但是在被褥里躺出了一些褶皱,发丝也不像日常那样整齐,有几缕垂在额前,显示出了有别于平日衣冠楚楚的随性,那张脸依然是俊美又慑人的,在一整个早上的款待之后,衣冠不整的黑手党干部看起来更有被荷尔蒙滋润过的、惑人的魅力。
真寻抿掉嘴唇上的水珠,用平直的声线叙述道:
“您的冰箱里没有那么多库存。”
声线比平日要沉一些,她自己注意到了这点,于是很快闭上嘴,中原中也笑了一下,凑够过去亲在她的唇角:
“让人送了点东西来。”
他看到真寻瞪大的眼睛,那个表情如同一只懵懂的羔羊,于是他不由得笑出来,声音里不自觉地沾上了些暧昧:
“在你晕倒的时候。”
真寻从他怀里滚下去,但并没有多余的体力把自己再裹成一个团子,于是她背过身去,从喉咙里“哼”了一声:
“我没有晕倒。”
“对,日理万机的女王殿下只是小憩一下。”
中原中也发出低沉的笑声,他凑过去,在她鬓角上落下一个吻:
“早晚持续不断地工作,难道不该补充点能量吗?你都睡了快五个小时了。”
真寻抬起沉重的胳膊肘撞在他身上,中原中也不以为意,他轻盈地跳下床,落地的时候没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吃饱了的狮子一样愉快地向外走:
“有什么想吃的吗?”
身后的人没说话,他扭头的时候发现真寻在看他,用一种充满嫉妒的眼神,脸上清晰地写着“为什么你可以动”。
大家的运动量明明是一样的,中原中也可能还更辛苦一些,为什么他还能活蹦乱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真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茄子白鹅肝精粹。”
那是什么玩意?
“你说的是不是……”
中原中也的表情空白了三秒才反应过来:
“东京那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招牌菜之一?”
那种东西中原中也怎么可能会做,他在门口顿了一会儿,眯起眼睛观察着真寻,从她气哼哼的态度里读出了点东西。
“你在故意为难我吗?”
“……不需要您端过来。”
真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抿一抿嘴,非常有骨气地表示:
“我可以自己过去吃。”
“啊。”
中原中也用一个短促的气音作为回应,他抄兜站在门口,那个姿势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撩人,他在那里停了片刻,用一种很微妙的、内涵丰富的眼神,扫过她的全身:
“你还能动吗?”
“……”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得寸进尺的顶级品种。
他的眼神刺激了运动废的神经,真寻板着脸,像早上一样顽强地从床上撑起来,撑起上半身……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停了很久。
中原中也的目光凝在她身上,真寻的目光盯着身下发皱的被单,一种心照不宣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男人的眼神如有实质地游走过每一个部分,他扫过的地方勾起了梦中的回忆,有什么东西,随着逐渐升温的房间,从身体里节节攀升。
谁都没有说话,连窗外的风都停止了流动,就这么僵持了片刻,真寻终于有了动作,她揪着被子倒下去,把自己缩进去,不再理会门边的男人了。
中原中也端着切好的牛排走进房间的时候,真寻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躺在那里,连散乱在床铺上的发丝都没有丝毫移动。
他笑一笑,走过去掀开被,把里面瘫成饼的猫轻柔地扶起来,扶着她靠在枕头上,然后侧身坐到床上,叉起一块牛排:
“张嘴。”
“我今年十九岁。”
真寻盯着牛排:
“既没有高位截瘫,也没有因为年龄而产生缺少自理能力的问题。”
“和年龄没关系。”
中原中也一点都不在乎她硬邦邦的态度,他现在的脾气前所未有地好,可能真寻把牛排掀了,他都会笑着亲一亲她就过去了。
他将牛排贴上她的嘴唇,用温柔的语气诱哄:
“但是恋人是个弱不禁风的大小姐,这件事让我也相当困扰呢。”
“……”
他的困扰跟她的困扰一定不是同一种东西。
柔弱的真寻就像是没有手一样被中原中也喂完了饭,吃饭的过程黏腻得让人不想回忆,但中原中也保持着亢奋的好心情处理掉她吃剩的牛排,一个人收拾好所有的碗筷,端着新的温水,像是捕猎成功的狮子一样又回到房间。
真寻躺在床上,透亮的双眼在黑暗里幽幽地亮起来,看着中原中也将水放在床头,淡淡地对他板起脸。
“您为什么不去工作?”
“啊,因为放假。”
中原中也愉快地这么回答,然后灵巧地蹿上床,侧身躺在她的旁边,将脸垫在胳膊上对她微笑:
“就算是我,连续工作一个月之后也是有假期的。”
“……”
真寻带着点幽怨地看着他。
她早就应该知道的,从他邀请她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是一场阴谋。
她小瞧这个男人了。
“干吗那么看着我,我先说好,我一开始真的没打算做什么。”
得寸进尺的黑手党干部一边说着,一边靠过去,将手伸进被子里,环上她的肩膀,让被子掀开小小的一角:
“我本来只是想着,带你来看看我住的地方……”
他灵巧地顺着那条缝隙钻进了被子里,动作娴熟地将她搂在怀里:
“而且,难得周末空出了时间,到时候可以和你约个会什么的……”
被子里挤了两个人,一下子就显得逼仄了起来,他的声音暖烘烘的,带着点诱惑的味道:
“但是变成这样也不坏。”仟韆仦哾
当然不坏了。
他只是挖了个坑而已,她像是被打坏了脑子一样跳了下去。
真寻在他怀里不吭声,中原中也抱着她,声音轻轻的,显得非常愉快:
“难得的机会,我们来聊点什么吧?”
“……难得的机会?”
真寻对这个说法表示不同意,“您不是每天都跑到酒店和我说话吗?”
“那和现在不一样。”
中原中也黏在她身上不下来,两个人的身体逐渐贴在了一起,他西装裤的布料蹭在她的腿上,让真寻敏感地向后瑟缩,他感受到了她的动作,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别怕。”
他用性感的声线安抚她的情绪尽管真寻完全没有感受到自己被安抚了,房间这么暗,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过去的夜晚,中原中也的声音如同红烛一样,在温暖的被褥里烧化。
“不叫我的名字也无所谓了……我今天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们来聊天吧。”
作者有话要说:黏黏糊糊半天就没了。
还剩下半天,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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