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尘往事
“夫人!该上路了!”面容寡淡的徐婆子一脸嫌恶地看着跪在宗室祠堂中面容惨淡,心如死灰的妇人。
那妇人穿着朴素,头发凌乱,面色蜡黄,枯槁的手上满是厚厚的老茧。但骨相极佳,看得出年轻时是一位极美的女子。
阿鸢猛地抬头,浑浊不堪的眼眸中透着惊人的恨意和不甘,下唇咬出深深的牙印,“我有何错?”
徐婆子吓了一跳,想起对方就要被毒死,嗤笑一声,“夫人!你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需奴婢说?奴婢要是你,八百年前就自戕去地上找老侯爷了,还苟活到现在?”
阿鸢一愣,惨然一笑,“让侯爷来见我!到底是母子一场。侯爷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我一手抚养长大。这些年我为他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罪,难道担不起他见我最后一面?”
徐婆子不耐,“夫人要是顾念以往的情意,就明白侯爷的难处。侯爷是即将娶明玉公主之人,人生不得有一丝污点。夫人声名狼藉,难道也要连累整个侯府?”
阿鸢面对对方的大声质问,仰头嘲笑:“盛名狼藉?当年为了救稹儿,我一个弱女子闯进山寨,九死一生,才将奄奄一息的稹儿救出来。后来京城到处传我以身侍贼人的流言蜚语,我就算有百张嘴解释也没用。为了稹儿,我忍气吞声为稹儿谋划,费心劳神,最后却落到这个下场。是我有眼无珠,养了刘稹这个白眼狼!”
这时走出一个锦衣华服的俊美男子,眼神含恨,“毒妇!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为了嫁入侯府,我娘怎么会死?今日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阿鸢目光一滞,哈哈大笑起来,眼中含着泪光,“我害死了嫡姐?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笑话!我虽是外室女,何德何能害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这辈子最大的错事就是嫁进侯府当继室,费心费力养了你这样的白眼狼!若有下辈子,就是你跪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说完,愤愤拿起地上的毒酒,一饮而尽。毒酒穿肠,七窍流血,迷糊中阿鸢看到刘稹惊恐的表情。
阿鸢讽刺地勾起嘴角,呵呵,何必呢?
“阿鸢,可是醒了?”
温柔熟悉的声音在阿鸢的耳边响起,让她莫名的心中一酸,猛地睁开眼眸,就看到身穿素色罗裙的美貌妇人。
“阿娘!”阿鸢惊喜不已,猛地起身扑倒在孙千娇的怀里。吸着对方身上让人安心的兰花香,声音娇软,“阿娘,我终于见到你了。”
孙千娇一愣,失笑道:“天天见呢,怎么像好久不见似的?”
孙千娇看着眼前乌发如墨,桃腮柳眼,姿容越发出挑的女儿,又喜又忧。
阿鸢心中一惊,猛地打量四周。屋内点着安神香,靠近窗棂木台上摆着斗大的汝窑花囊,里面插着正值时节的开得娇艳的桃花。西墙上挂着一张仕女图。下面是雕刻精致的梨花木桌,桌上摆放着一架古琴。琴谱堆放杂乱,一阵风吹来,沙沙作响。
熟悉的一幕在脑海中翻飞,心中早已惊起了千层浪。
这不是她苏州的家吗?
阿鸢掀开被子,赶紧起身跑出门外。
“你这孩子!”孙千娇蹙起秀眉,赶紧从架子上拿一件外衣给阿鸢披上,埋怨道,“都成大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阿鸢神色呆愣,很快又跑进屋内,对着梳妆台上菱花铜镜一看。镜子里的女子不过十五岁,容貌稚气,却难掩姝丽艳绝,唯有那双像是历经沧桑的美眸格外的引人探究。
这不是她刚及笄的那年吗?
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从她脑海中浮现。
难道说她重生了?
“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阿鸢低着头,掩下心中所有的思绪。
孙千娇一脸欢喜,眼中充满了期盼,“侯爷信上说过几日便派人过来接咱们回府。算算日子,也快到了。”
阿鸢心中咯噔一声,眼神哀痛。
她娘是苏州知府为了讨好靖侯,送给他的的扬州瘦马,因擅长音律,姿容不俗,又温柔多情,很得靖侯喜爱。于是便在苏州安置了房产,把孙千娇圈养起来,当了外室。
一年难得几次过来看孙千娇母女。
记忆中的靖侯对她疼爱有加,每次回来都给她带来不少新鲜稀奇的玩意,哄她开心。
“阿娘,我们不去可好?”阿鸢想着若是不去高门府邸,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她阿娘也不会病死。
孙千娇扑哧一声,“阿鸢可是担心去了侯府会受欺负?侯爷说了,夫人是个宽容大度之人。这次还是夫人开口让我们进府的。再说了,你又到了定亲的年纪,我们名不正言不顺的,很难找到一门好亲事。阿娘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阿鸢沉默不语,她知道阿娘有多希望得到侯府的承认。何况她那个嫡母看起来宽容贤惠,其实不过是佛口蛇心而已,府中的妾室死的死疯的疯,只有两个未曾生育,年老色衰的姨娘还平安地活着。
更别提庶子庶女。
靖侯的大少爷、二少爷、四少爷,还有大小姐、二小姐都由嫡母王氏所出。除了她这个意料之外的庶女健康活着之外,还有一个送到乡下抚养的庶子三少爷。据说是克父克母,生母生下他就难产而死。
如今王氏知道了她的存在,焉会罢休?何况如今嫁给镇远侯世子的嫡子的嫡姐元芷柔命不久矣,为了唯一的儿子打算,准备让二小姐元芷溪嫁过去当继室抚养刘稹。
但元芷溪心有所属,一心想嫁才华出众,但家境贫寒的林秀才。甚至做出自缢的出格之举,这才让王氏打消了念头。
如今镇远侯府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深受帝王器重。尤其是镇远侯的次子刘枭,枭雄善战,为大魏立下赫赫战功。
刘枭生母低贱,出身奴籍,并不受镇远侯待见。十三四岁时逃离侯府从军打仗,整整十三年,从小兵爬到如今威武将军的地位,可见能力出众。
不久与游族一战,中了敌人埋伏,受了重伤,伤了根本,无法生育,以致于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当初嫁入侯府,偶然见过刘枭几次。只是对方身上的戾气太重,她连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
刘虞性子优柔寡断,后来嫡姐亡故,性情大变,前世更未曾碰过自己。叔伯兄弟对世子之位虎视眈眈。更别提刘枭意外堕马身亡之后,刘虞也突然暴毙,只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侯府主母又是继室,日子艰难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