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典礼散会后,一天的日常就算结了,大部分人会回家,易羿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可能会在教室。
这百分之三十的可能里,还包括另一个教室,也就是交换生聚在一起学中文的国际班教室。
姚同学并不相信所谓的概率,在他眼里,易羿已经是死的了。
事实证明他没有赌错,当看到易羿老实地坐着摆弄书本时姚同学嘴角一翘,什么都好了。
姚屿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把歌词按在桌面一本书上,然后反向坐在康蒙的位置,双肘交叉支在了桌上。
表情似笑非笑,内心如狼似虎。
三秒后如愿以偿地看到冰柱子裂了。
冰柱子冻起来的速度相当迅速,不敢置信的表情刚表演到“不”,身边的低气压已经到了人体可感知范围。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歌词,视线在姚屿脸上转了一圈,语气硬的像一坨:“是你?”
姚同学想:可不就是我嘛。
两大帅哥一前一后深情凝视,惊得之后进教室的几个一时没刹住,在门口触发了连环车祸。
易羿花了一分钟,勉强接受了“是我自己问的他”这个现实。
他抿住唇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漠然捏住手指,眼里的震惊压了下去,以至于姚屿欣赏了一会儿后很快不满意了。
姚屿:“不谢谢我?”
易羿当场打开Omelet,发了个谢谢过去。
姚屿:“……”
易羿的手机横摊在两人中间,从姚屿的角度也能清晰地看见上面的内容,但手机主人丝毫不介意被人窥视,食指一划点开了一张图片。
姚屿:“……”
那是他让Roy帮忙翻译的一段英文文献。
姚屿不好了。
怎么这人发过来的问题自己立马答了,自己发过去的他到现在还没做?
这么一想,刚打的脸都不香了。
姚屿还想说点什么,奈何他的剧本只写到这里,敌人不配合演出,作为主演也不能倒贴上去吧?
愤愤两秒,姚屿潇洒一甩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易羿目送他消失在门框之外,微挺的鼻翼下鼻尖轻动几下,拧眉看向纸上的字。
好像有股蓝莓味道。
*
开学第一节课原本是数学,不知怎么的改成了化学,苏善阳嘟囔着幸好不是美术音乐体育课什么的,否则大概率有借无还。
徐天瑞背贴在姚屿的桌上:“姚哥,你看老师头发,是不是假的?”
姚屿睁开眼睛,目光往贾得松脑袋上瞥了一眼又闭上:“好像是。”
化学老师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头顶秀发乌黑亮丽辨不出真假,他在讲台上介绍完自己,期期艾艾地问:“易羿同学是哪一位?”
一听这两个字,姚屿的睡意瞬间散了。
苏善阳的同桌——康蒙身后空空荡荡,徐天瑞指着空气喊:“老师,易羿同学是这位!”
贾得松“哦”了一声,说:“没来啊?”
班级里哄笑起来。
贾得松又说:“没来就算了。”
姚屿:“……”
没来就算了?
贾得松乘兴而问,败兴而归,想想还是不太死心,又问了一句:“他住在班里哪位同学家里?早上没有一起来吗?”
七班人面面相觑,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贾得松:“我们班没有接待家庭?”
我们班:“?”
第一节课,贾得松也不准备讲什么内容,干脆给大家解释起什么叫接待家庭。
简单说就是有能力收留国外交换生居住的家庭主动报名,免费让这些学生住一年。今后家里如果有孩子要出国,也能被分到当地接待家庭里居住。
今年有九个交换生,按理应该有九个接待家庭。
贾得松说:“这孩子不住接待家庭,难道是住校的?”
这个问题姚屿可以回答,七班的住宿生里绝对没有姓易名羿的人。
贾得松拍了拍头:“怪了。”
他既不住这儿,又不住那儿,那他住哪儿?
贾得松倒也不纠结,摇着头笑了几秒后把话题重新扯回自己的轨道上:“你们知不知道易羿同学是什么专业的?孙老师没跟你们说过吧?”
底下同学抢答:“化学。”
“对了。”
姚屿感觉他说这话时语调比介绍自己还高了三分:“剑桥大学化学专业,跟我一脉的。”
“……”
什么一脉啊,刚才不还说自己是国内某211毕业的吗,同一个专业就算一脉的了?
姚屿注意到了“一脉”,其他人则敏感地捕捉到了“剑桥”。
“剑桥的?是我知道的那个剑桥吗?”
“我以为他高中生?!”
“我也以为?!”
“上大学还来高中交换?!”
“不会是想参加国内高考吧。”
“被退学了?”
“退你个头!”有人问讲台上的贾得松:“老师,那我是不是也能申请交换去剑桥?”
底下又哄笑起来。
“安静安静。”贾得松一边笑一边点着桌子维持秩序,“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他刚被剑桥录取,交换手续还是高中办的。”
“所以是不能交换去剑桥了?”
贾得松:“能去我先去了,还能轮得到你?”
“噫……”
贾得松被噫了还挺高兴:“这反应,是不是说明我们熟了?”
姚屿翻开了摆在桌上的化学课本。
他身体有练出来的条件反射,拿起书或试卷什么的立马就能开启沉浸模式,一晃几个小时过去是自然状态,然而此时却有点心不在焉。
贾得松的话刺激了他。
如果不是他妈的反对,他也应该在读大学了。
别人家巴不得年龄不够的孩子往上升,姚家却正好相反,楚晴怕这怕那的坚决不允许他跳级,逼着他一路老老实实念完了小学和初中。
也没说过为什么。
徐天瑞用手指戳了戳姚屿的笔袋:“姚哥,醒醒。”
姚屿把笔袋往后挪了挪:“苏善阳是我舍友,康蒙抄过我作业,你叫我什么姚哥?”
“我盲目,从众。”徐天瑞够了一会儿够不着笔袋了,干脆转过来半个身子,刚想开口,目光扫过姚屿桌上的化学书,问:“你看书是从后往前看的?”
姚屿懒得解释,随口说:“我看看怎么进剑桥。”
徐天瑞真诚地说:“那你得先学英语。”
眼看姚屿又要撇头不理他,徐天瑞连忙说:“我就问问,你跟易哥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姚屿:“算是吧。”
徐天瑞:“能说说不?”
说出来让我们避避雷?
姚屿:“不能。”
……
徐天瑞苦口相劝道:“下礼拜军训,我们只有一礼拜前后桌的缘分,你不考虑抓住这个机会,让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姚屿听完这句话后头皮发麻:“有病早治。”
徐天瑞的话倒是提醒了他。
七班各大组每两周横向调换一次座位,他和易羿正好是六行八列之外的多余人士,孙总说第一组后面有门,第四组后面有垃圾桶,换位置时他们两个互换一下就行,不用跟着原来的组大换血了。
很显然,他跟易羿是不可能换的。
于是照道理,半个月后是苏善阳和康蒙换过来。
不用多久,他和徐天瑞……以及他还没记住名字的徐天瑞同桌将暂时两相隔。
姚屿什么都没说,拍了拍徐天瑞的肩膀。
失去的前桌,总是要还的。
下课铃响,贾得松从前门刚出,易羿就从后门走了进来,时间差完美的像故意为了遮掩迟到而打。
上课时所有人面朝黑板,下课时一半人朝的黑板换成了教室后面那张,易羿的现身引起了一轮震动,有人喊了声:“大佬!”
他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喊他,姚屿也很快发现他不是来上课的——因为他什么都没带。
除了一张纸。
易羿绕过自己那张桌椅,径直走到姚屿桌前,低下头,看他,目光让姚屿休息下去的头皮又麻了起来:“你干嘛?”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易羿没什么表情的脸,就在昨天,他坐到这人对面时还能感受到他的眉毛很轻的蹙了起来,眼里渗了不耐进去。
徐天瑞摆出了起跑的姿势,试图在他们打起来时第一时间逃离现场。
然而易羿只是把写了一页的纸依葫芦画瓢按在了姚屿桌上。
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冷,可能是因为他不但说的很大声,说的还是以下这句话:
“这么简单的问题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姚屿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这……是传说中的当众羞辱?
“下次,收费。”他煞有介事的用食指点点纸面,在木制的书桌碰出三声轻响。
姚屿:“……”
简单吗?您用眼睛看看?
简单您不当场回复我?
这人果然不是来上课的,他说完这句话便反身往外走,路过后门转角时姚屿仿佛看到他的余光回瞟过来,但是他没有证据。
姚屿牙有点疼。
“这是什么东西?”徐天瑞解除警报后拎起易羿放下的纸,“我怎么一个字也看不懂?”
姚屿没好气地盯着他。
徐天瑞在“你能看懂就怪了”的目光中把纸放回桌上:“我去剁个手。”
纸是新写出来的纸,字也是他发过去那张图片里的字,原图里的段落十分密集,没有能够注释的空间,易羿把它用手抄了一份,翻译了长难句和重点单词,还对几处专业词汇打了标记。
是Roy的风格。
不……怎么能找茬。
徐天瑞把手收在桌子下面,横着脸端详了一会儿后又说:“啊!这是英语啊!不过这上头的蝌蚪找妈妈也太过分了吧?什么字体?”
姚屿黑着脸说:“英国皇室手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