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独孤康和师姐独孤梦,郑飞雁,以及师兄何乌三人同时跪下,向胖和尚行了三个响头,齐声道:“师父,不劳您远送了,你请转身罢!”
胖和尚点头道:“唔,是分手的时候了。康儿,为师还有件事,你过来下。”
独孤康顺从的走过去。
胖和尚递给他一个小瓷瓶和一柄未纹任何纹路的剑,说道:“你入门尚早,内功修为不足,此番恐遇上大事,我便取了当年少林寺方丈赠我的数颗‘大力丸’与你随身携带,若是遇上凶险,便服用一粒,顿时内力会增强数倍以此抗强敌,只不过等药性一过,便四肢软全身无力,你当慎服!这里还有把斩铁如泥的宝剑,我先借于你用。记着为师交给你的事!”
剑身上来回滑溜着几条寒光,确是把好宝剑。
“徒儿定当不辜负师父厚望!”独孤康双手恭敬接过。(郑飞雁不服气的暗哼道:“有没搞错,又是特殊照顾,好东西都给这毛小子!”)
独孤康道:“师父您老也早点回去歇着罢,就此别过。”
胖和尚点了下头,拂袖便回。
众师兄弟一一挥手告别,不在话下。
大师姐独孤梦上山最久,辈分最大,自然为领头;独孤康武功最好,是以断后。这四人乃是按照如此队型有条不紊的行路,来不得半点懈怠之意。路上众人偶尔说笑,说些山上的趣事,年轻的笑声在林中肆意飘荡。
不放心弟子一路跟踪的胖和尚踩在树枝上满意的笑笑纵身飞回。
山间小路终日紫雾缭绕,凉风习习,风景绝佳,草木清华,有如人间仙境一般,众弟子看得如痴如醉。
未有人能说出此山为何名,上山那天起,门规中禁止弟子私自出门和下山,若是有违背此条者,瞎其双眼,废其武功,施以本门内最重的处罚。
一阵凉风袭来,带上几分薄荷般的清凉觉爽,让人心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
转过这个山头便是个瀑布了。
好大一个瀑布!
众人雀跃起来,疯似的拥去。
这山泉水说不出的清爽,众人捧来喝了又喝,脸洗了再洗,终觉意犹未尽。
郑飞雁伸个懒腰道:“当真舒服得要死,如果能在此长住,我这一生也无甚所求了。也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想的,干嘛不让我们出一下门啊!这么好的景致,岂不枉了?唉……”
这独孤康原本也是个爱闹之人,只因师父对他有再造之恩,在门内远比原先老实得多乖巧得多,如今一离开师门,话匣子便也打开了,此时听到郑飞雁在说师父的不是,便插句嘴道:“郑师姐也莫说师父的不是,他老人家如此做必定有他的道理的……”
郑飞雁本就不喜独孤康,又见师父偏心于他,听他如此说,生气道:“哼!你小子我说话干你什么事!师父偏心于你,你自然为他说话了……”
一旁的独孤梦怪罪道:“郑师妹!”
郑飞雁素来景仰她这位师姐,见她如今又互着那小子,心中不免伤感起来,泪光一闪一闪的连成珠子窜下来,声音也哽咽起来:“好呀,你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我,大师姐,我如此敬重你,没想到你总是为了这小子来伤害我,我,我……”郑飞雁转身向树林里面跑去。
“不是啊……二师姐!”
“师妹!”
郑飞雁本身轻功就好,加之心中伤痛,这一跑又快得紧,竟然没有人能够追得上,跑了很长段路,身后的脚步却越来越稀了。
终于她也累了,坐在一个断桩上喘息,怒气却丝毫未减,口中忿忿说道:“大师姐你也忒过分,我这般的敬重你,你却总是为了维护那小子来伤我的心……”说着觉着自己似乎受着天大的委屈,又呜咽着哭起来。
这一哭,更加重了疲倦,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二师姐!”
“郑师妹!”
这三人跟她不上,落下了不小的一段距离,恐有不测,于是乃返回取剑和包袱向刚才她跑去的方向苦苦追赶过去。
不知不觉,太阳已快偏西。
三人见状同叫道:“糟糕!”
独孤梦赶紧说道:“现在是一刻也不可停留了,二师妹胆子小,恐有危险。适才我们是追到此便返回了,不知道后来二师妹她向哪个方向去了,不如我们这样罢,我们分三路去追,五师弟你向北;小师弟你往南;我便往西去追。”
何乌点头道:“如此甚好。”
独孤康抱拳,声泪俱下道:“大师姐,五师兄。若是我们在日墓之前我们仍未找到二师姐,我乃是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对我的一番厚望,再也无颜回去,我自当自刎以谢师门,那时请大师姐看在我们一向交好的份上将我的尸交到师父手中,并替我向他老人家道歉……”
此番话用情极深,说得独孤梦与何乌也热泪盈眶。
独孤康挥泪道了声:“我去也!”纵身飞上树去,似鸟儿一般在树桠间飞驰,矫捷的身影片刻便消失在茫茫的南边树林。
因站在树上的视野较广,独孤梦与何乌二人也飞身上树,说道:“我们也走罢!”向各自的方向疾弛而去。
天色已沉,黄昏将至。
一只小鸟儿飞得累了,正想找个地方歇息会,突然被阵香气吸引住了,于是扑扇着小翅膀落向那个散香气的地方--那正是郑飞雁的香肩。
郑飞雁正在梦里想着法儿折磨独孤康,她拿着竹筒插独孤康的鼻孔,痛得他“哇哇”大叫,自己正乐得慌,突然独孤康眼一斜看着他的背后哈哈大笑起来,郑飞雁不知所以回头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正搭在她的香肩上,顿时她吓得魂飞魄散,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郑飞雁这一叫,原本清脆的声音在黄昏的林间却显得有些害怕、狰狞。
“哦……还好,吓死我了,却原来是个梦!”郑飞雁怕怕的捂住胸口,但随即又想起梦中整独孤康的办法,禁不住笑出了声。“那个办法倒是不错,以后就用来整死那只野鸭子便了,哈哈,肯定很解气!”
刚才的一时害怕和一时高兴让她忘掉了如今的处境,但当她平静下来以后这才觉周围狰狞恐怖的晚间树林气息是那样的怕人!
郑飞雁忍不住战栗。
郑飞雁顿时想起自己当时因太过生气,居然连防身用的剑都未曾带出来,黑夜在这个恐怖的树林里有多么的危险,随时可能都会成为那些野兽的腹中之食。她如今甚至反倒对她当时的作为颇为后悔起来。
风仍旧是凉丝丝的,只是少了日间的那份清凉与舒适,现在的风怎么刮怎么像是人临死前的祈祷。
“呜……呜……”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
***
夕阳已尽,皓月乃起。皎洁的月光通盈透亮,安详的撒向下界。
狼群中央有一位为月光所映着的美貌少女,月光美,人却更美,虽其衣衫有些褴褛,却也一点也遮掩不住那种娇人的气质,那种美丽在她身上五光十色的闪耀。她正用手抚mo着在她身边的狼,然后她回头看着身后逐渐聚集得越来越多的狼,慢慢着说道:“乖,你们都饿了罢,走罢,姐姐带你们去找吃的去。”说罢向前踏着娇嫩的步伐。那些狼也不去伤害她,只是很顺从也很听话的跟着她的脚步,伴着些整齐的沙沙声,仿佛是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狼群开始骚乱起来,那个少女也不知为何,只当是它们此时极饿,可能是现了近处有食物,便不慌不忙的随着狼群的方向前去。
***
郑飞雁此时正不知改如何是好之即,忽听得远处一声狼嚎,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哪里有想这么多,慌里慌张拔腿便跑。
却说那群狼虽然正饿得慌,鼻子也特别灵,但即使如此它们也未知就有食物就在附近,因为那郑飞雁身上的香气足以把她身上的些个诱狼的气息给掩盖过去了,但她此时一跑,狼群耳朵一动便听见了不远处的声响,使劲嗅一嗅方才嗅出那股诱狼的肉味,便也不顾着那少女的指挥,疯也私的奔向那里,那气势,仿佛是千军万马!
转眼间狼群便压至跟前,疯狂的扑向前去。
郑飞雁早听见身后的声响已知自己命在旦夕,却不敢回头而视,那一刹那似乎已冻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呼……呼……”从旁边窜出的两只饿狼把她前面的路挡住了。后面的狼渐渐拥上,将她围在圈内,其中一只狼可能实在忍不住饥饿了,朝她身上扑去……郑飞雁也不知道躲,脑子里只吓得一片空白,暗叫这下子完了,天真的用小手捂住眼睛,她不想看自己死的时候的血腥。
“小心!”只听得树上有人大叫。
那人舍命窜下树,只见刷刷数剑,便有三四只扑过来的狼凭空飞撞出去。此人正是独孤康。
他一手扶住快要吓得倒下去的郑飞雁,一手配合自己的踢出去的迅猛的脚力左右来回出剑互住两人周身。
那群狼片刻便有一大片死伤,那些受伤的狼痛苦着在地上呻吟,其余的狼看势头不对,也不敢轻易的贸然袭击,只是盯着大大的着幽光的眼睛恶恶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不停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
靠在独孤康肩上的郑飞雁稍微清醒了些,张开眼就看见独孤康持柄剑怒气冲冲的瞪着前方,惊道:“怎么会是你,你来干嘛,我不要你救!”说罢便挣扎着要逃离他的肩头,可是刚刚离开独孤康的肩膀却现浑身一丝力气也无,顿时全身软就欲摔倒,独孤康赶忙用手一扶,道:“你刚才受惊过度,气息运行不畅,不可擅自乱动!待到气息一畅便自然可恢复正常。”郑飞雁气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干什么要你管?”独孤康见自己总是吃力不讨好,也有些火气了,也是郎声问道:“师姐,咱说句良心话,我这个做师弟的可曾有做些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如此对我?”这便问到郑飞雁的心坎里去了,她只是觉着心中不喜欢这个师弟,所以事事刁难他。但仔细想想这个师弟却也为人正派,也不曾得罪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很好的理由要如此讨厌他。
总之既然糊涂了,那就糊涂下去罢,郑飞雁有些任性的道:“我就是看不惯你!”
独孤康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先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罢!”
这次不知为何,大概是在这性命忧观的坎上,郑飞雁这次却是没有在出言拒绝。
独孤康又是刷刷数剑,突然猛的后仰翻身倒刺,吓了郑飞雁一跳,转过头去才现原来那一剑正刺中的是一条从背部偷袭的狼,穿腹而过,那只狼应声倒下。
郑飞雁不知怎的突然佩服起他的剑法来了。不经意间低头一望,现了刚才从他怀中跌落的一个可爱的小瓷瓶,摔在草上,所以才丝毫未损。郑飞雁努力俯身拾起,仔细的端详了一番,突然坏念头一闪:“那不正是师父给他的‘大力丸’么,哼,这是师父偏心才给你的,就让你这个师姐帮你收起来吧!”郑飞雁将那个小瓷瓶放入袖口。
那边独孤康仍在酣战。他害怕夜长梦多,想尽快能够突围出去,于是他便掏出了毕生的本事,舍命的挥剑砍杀。
狼群的数量也在减少,可是却仍有源源不断的狼拥过来,而且越拥越多,没有人知道这座山上到底有多少条狼。
独孤康的衣服早已湿透,他心里自知若是在不退走的话怕是自身难保了。他趁着杀了一只狼的间隙,一手牵过郑飞雁,丹田一提气,双足轻点,两人同时拔高,可是因其内力尚浅,带着个人只能够上离地不高的树枝,突然“嗖”的一声划破黑暗的寂静,独孤康听见有暗器飞来,剑一横,正好打在那个飞来的暗器上,那暗器带着极其浑厚的内力,震得独孤康虎口一痛,手中的剑差点就落地。
独孤康突然觉得那股内力借着那一瞬间涌入他体内,他内力本身便不济,独孤康只觉胸中气血翻腾,随即口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来。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低啸,那些狼便不在乱吠,乖乖的派好队伍,就连那些受了伤的狼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走进了自己的队伍,慢慢的退去。
他低头寻了下那个被他弹开的暗器,居然是颗石子,石心也已裂开,独孤康暗庆幸道:“幸好有师父所赐的宝剑,否则性命难保。奇怪,这小小的石子如何有如此大的威力!”
独孤康深知武功必定远不及那个暗器之人,若是动起手来,自己绝对是必死无疑,如今之计不如拔腿便跑。他刚念头一闪,只听黑暗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叫道:“你伤了我的狼,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走么?”
独孤康在树上慌忙躬身道:“晚辈不知是前辈的狼,因救同门心切才不得不下杀手,望前辈能够见谅!”
那个苍老的声音冷冷的道:“哼哼,你们这些所谓的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的人!别瞧这些狼虽然是畜生,但是比起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人’要好上千倍万倍!世界上没有好人……”此时的声音变得有些梗塞起来。
“你要走可以,下来跟我打,打赢我我自然放你走。”
独孤康知道乃是个难缠的角色,低声对郑飞雁道:“二师姐,你先走,我一会来与你们会合……”
郑飞雁道:“那你……”
独孤康道:“不要管我,你先走,我说过等下来和你们碰面,你在这里只会坏我的事。记着,瀑布。”说罢飞身下树,欲和暗处那人搏个你死我活。
只听那苍老的声音道:“你刚才被我的飞石内力所袭,已经有内伤在身,就算你无伤的时候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独孤康道:“废话少说,不动手你又怎么知道我斗不过你,动手罢!”
那苍老的声音叹道:“现在的年轻人……”草丛中突然飞窜出一根木棒。
独孤康早有准备,仗着师父赐的宝剑剑刃一竖,那木棒的顶端恰好撞在刃锋上,顿时被劈成两半。
那声音冷笑道:“哟,很利的剑嘛!”
独孤康诺道:“前辈笑话,此乃是在下的恩师赐与我使用的……”
“好,刚才我是试探你的,现在我可真要出招了,好好接着吧……”草丛里窜一个灰色的身影,挥舞着一柄奇形怪状结实的木棒,独孤康也看不清对方的脸,隐约看着好象极为丑陋,似乎还有道伤疤直从额角延伸到下巴。
虽然是条木棒,却也一点也不怕独孤康手中那把斩铁如泥的利剑,甚至一剑砍上去连痕迹也不明显。独孤康心下倒也奇怪这是究竟什么神物,为何连这等利剑也奈何不料它。
那种丑人挥舞着和他一般都很丑陋的木棒倒也相当般配。
那人的功夫倒是精湛无比,独孤康接了个几招便把持不住,接着胸口、后背接连中招,只好喷血不断,突然后面树上一声尖叫,侧目一望,胸口又中招,向后跌到。
原来郑飞雁看见独孤康为了自己舍命相救,心下也有些感动,不舍独自走开,心中一会踌躇,一会矛盾,一会喜,一会痛,脸上亦是阴晴不定,看着独孤康险些要丧命,不忍大声叫了出来。
独孤康只当她是走了,没想她却还在这个是非之地,顿时怒气冲天,心想你如果有个什么事叫我怎向师父交差,于是朝她大叫:“你快走,别给我在这碍事!”接着背后又中招。
只听一声清啸,独孤康腾空而起跃与空中,将剑甩个十字,把剑身与身体拉成一条直线,径向那人心口刺来。
那人心一惊,向后退了几步才避开刚才那剑的锋芒。
接着两人又缠斗在一起,这次似乎独孤康还能和那人战个平手,其实独孤康心里知道,他自己和对方武功悬殊太大,现在自己也是只在招架更无还手之力,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个人比他师父的武功似乎还更甚。
这边的郑飞雁却不明所以,自以为自己的师弟斗得过那个丑人,心间不由得一宽,说道:“小师弟,你等着我,我向大师姐她们求救去!”说罢,挺身飞身而去。可怜的郑飞雁心里一急,竟把刚才的“大力丸”一事忘得一干二尽,若是她还记得,将瓶子递给他,便不会惹出这后面许多事情了。
却说这独孤康看二师姐已去,竟连最基本的求生yu望也放弃了,索性连剑也不挥,白白的挨了不少棍子,打得他头昏眼花,鼻孔眼睛都流出了血,无力的跌到在地,只等挨下个致命的一棍,便可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享乐了,他心里苦苦默道:“师父,徒儿虽然还未能全部完成您的愿望,但徒儿确实已经尽力了,请您老人家还望恕罪……”
那人却不再下棍了,气呼呼的问道:“怎么她一走你连最基本的求生yu望都没有了,就这样白白的给我打,多没意思,起来,再打过。”
独孤康底气不足,断续道:“我害了……不少前辈的狼,理当……受前辈的处罚,这……这是应……应该的……”独孤康失血过多,一下子晕了过去。
那个丑人吓道:“你不是吧,这么就死了?糟糕,我闯大祸了……”他伸手探了探独孤康的呼吸,低声道:“还好,只是晕了过去,我得把他抬回洞去,免得在这被那些动物给吃了……哎哟,重死了……你这只死肥猪……”